倚楼听雨待君归
《倚楼听雨待君归》作者:七弦少月
☆、潇城逢友(一)
旭日东升,歇睡了一个宿夜的城,依然睡眼朦胧。
城门早已打开,挑蔬担菜的小贩们稀稀落落的进城。街头巷陌起早的妇妪人家,烧水加柴,舀水添面。各式各样的炊子铺内,苏香四溢。
清凉的河面,微风漾起,几位叟翁提着鱼篓,相顾相扶着放船撒网。三三两两的旅人商者,或是带马,或是肩舆,径出城外。
城外桃花开万里,湿意飘散。
有条不紊,潇城昼日里的喧嚣热闹,便总是在这样一种静声静语中,悄然苏醒。
比及巳时,满城人烟。挨踵叠肩,街首吆喝,声嚷一片。
两个身着华服的人,一前一后的游走在人群中,置身于那一市繁华。
“哎,公子,来瞧瞧我们家的玉。玲珑巧致。买一块吧。”
“吆,公子,我这里多的是名家字画,公子可有兴趣一看?”
“来来来,色象非无常,万事皆可通。求神驱祸者,百年神算翁。这位公子,可原来一卦?”
“呀,那位俏公子,有空上我们雨湘楼来坐坐啊。姑娘们都等着呢,一准儿包您满意。公子,哎,你别走啊!哎——”
“公子,小店今日刚开张,进来坐坐……”
“这位公子,您来瞧瞧……”
“……”… …
纷至沓来的买卖声并未扰了那人的心qíng,仍是气定神闲地在人群中慢走。
逢着对他的吆喝,只淡淡一瞥,从未驻足。
那人嘴角似有似无的扬着,俊雅的仪容总是让路过他的人忍不住停下来一观,却又不敢与之擦肩,唯有绕道。他们亦不知,这是为何,只是不敢。
一些大着胆子的少女,三五成群的倚在阁楼窗前,小声嘁语,难按心头的倾慕。
那人对这些全然视若无睹,一路畅行。
李安在其身后不住摇头:这也太招摇了!
他原本还担心那人在这蜂攒蚁集的市集上被过往的人给撞着,现在看来——他应该担心担心别人才是!
嗯,还有自己!某人痛苦的揉着被撞不知多少次的胳膊,心下止不住的嘀咕。
须臾。
“李安。”
“奴才在。”
那人徐声道:“这chūn日里的潇城,光景年胜一年。不知这天下,是否也如此。”
“公子,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潇城是都城,昔日的贫瘠荒野,今日的富甲名城,历经百多年,繁盛不可同日而比。正如我朝天下。”
“那依你看,潇城同渊城比,如何?”
“潇渊二城比邻而建,乃我朝甲誉天下的众城之中的首屈之城,皆是物产丰饶之地。只不过渊城环江绕柳,雨烟雪霭,分外妖娆。多是文人雅客好聚之地,接的是地气儿。潇城地广人稠,风俗淳朴,出了名的好客之都,是番邦友人极为青睐之地。接的是人气儿。”
“如何见得是好客之都?”
“民间流传一首打油诗,专为潇城而作:千门万户次第开,举城邀杯共君来。行歌漫路迎箫鼓,相逢不语且醉怀。”
那人听了,笑叹道:“人生在世,或可游方四海,必有孤乏疲累之时。山穷水尽之际,若能有这样一座城,‘但留人对宿,茶酒畅饮杯’,倒也算作一桩幸事。”
“所以奴才才说,这潇城,接的是人气儿。”
男子欣然抿唇,“世人多爱那倾国百媚似牡丹,一如渊城,我却更喜这潇城,素颜暗香且如兰。”
李安尾随其后,吃力的避开涌过来的行人,叹道:“有这样的城池坐都,是绍央之福。昔日战乱更迭,多少藩王举戈沙场,不过也只是为了这几座城罢了。”
那人蓦地回过身来,盯着李安的眼神中变幻莫测,更兼刚紊不乱,威慑有余。
李安是个会察颜辨色之人,知自己一时疏忽触了那人的忌讳,心下懊悔。
某公公忙上前讪口道:“公子,接近午时了。今日既出来了,不如到城中的留客居一坐,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留客居?”
“是座新盖的酒楼,不过几年,甚是气派。楼中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公子意下如何?”
走了几个时辰,多少有些乏。再看那日头,确实高了不少。
“好啊。不过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嘛。”
短短的一句,语气森然。
李安忙稽首道:“知公子今日要来这市集间,昨夜特命人打听得来的。做奴才的一心只想用着法子讨好主子,望公子体谅。”
柳铭宇觑了他一眼,望了望拥挤不堪的街头,懒懒道:“走吧。”
李安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摸摸前额,那里竟冷汗一片。
☆、潇城逢友(二)
留客居。
三层高的酒楼,雕花门楹。琉璃珠瓦,飞檐画角。
跑堂的伙计出来招呼,将立在门口的两位客人迎了进去。并在三楼为他们安排了一间雅间。
李安吩咐人备了茶水,同着伙计下楼去了。
柳铭宇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转,开了门,出到了楼廊里。
此刻一楼正是客朋满座,座中茶酒jiāo杂,香味不一。二三楼皆设雅间,环形而立。门扉尽掩,间或间可闻得琴瑟和鸣之音。
木制的走廊内时而可见添酒倒茶的伙计忙进忙出。其缘沿护以朱栏,每十步一隔,尽悬山水字墨。五步一距,鸟笼高挂,百灵画眉,鸣啭悦耳。
总体上,称得上是布局jīng巧,文雅得很。
但引的柳铭宇侧目的,是于那一楼中央处排设的褶形素屏,宽而长,上疏一首诗。方才上楼时他有浅略一眼。
但见写的是: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美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柳铭宇嘴角向一边扬起,“看着是气派,与这楼倒也相得益彰。……哼。”
此间恰巧隔间出来一在这里打杂的小厮,正yù下楼。
“小哥,且留步。”
那小厮提着茶壶踱了几步过去,“公子有何吩咐?”
柳铭宇笑道:“我且问你,那一楼素屏上的诗,为何人所作?”
小厮笑着道:“听管事的说,那首诗好像是城东的楼夫子所作。”
“楼夫子?”
“对,楼夫子是城东别山小塾的夫子,几年前搬来的。从我们这里到城东,无人不知道他。楼夫子谦逊有礼,很受人们敬仰的。我们只听说那首诗是他作的,却也不知是何时作的。”
“你们这里看起来也有几年光景了,那道素屏何时设的?”
“自建楼起便有了。”
柳铭宇觉得百无聊赖,抱臂靠在了门窗上,“天底下文人那么多,我看这楼廊中所悬之诗画,并非有比不得他的。你家东家是谁,为何独独将他题的那首置于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