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识君
众人都歇下了,现在的庭院格外的凄清,饶是屋中的灯比平时亮得多,也没觉出热闹来。
书辞并未回房,被晚风chuī了一阵反倒清醒了。
她推开后门,仰头看天际里那轮明月,缓缓地在台阶上坐下。
附近溜达的野猫慢慢挨近她,一步一声轻唤,最后在她身边蹲下,手脚并用爬到她腿上取暖。
书辞头靠着墙,察觉到动静,也没垂眸看,只将它往怀里搂了搂,一径出神。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一粒小石子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打,正中那只猫的头,后者好梦乍醒,喵的一声跑了。
书辞回过神来,身侧已有人坐下。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在捉鬼?”
她了瞥一眼,凉凉道:“你才是,每日如此勤勉的上工,天下的贼真该以你为楷模。”
沈怿轻笑一声:“我说了,我不是贼。”
“这么晚还在外面游dàng的,非jian即盗。”
“随你怎么想……”他往身后看了看,“真难得,你们家这时候还亮着灯,一起捉鬼?”
“什么一起捉鬼……”书辞嫌弃地啧了声,“那是我姐病了。”
闻言,沈怿不咸不淡地颔了颔首,余光瞥见她眉头紧皱,又不禁开口:“看你愁成这样……病得很重?”
“这倒没有,普通的风寒发烧。”她托起腮,忽然叹了口气,“只是见我娘对我姐那么好,羡慕得很。”
话是寻常的话,语气也是寻常的语气,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怅然与失落。
沈怿心下没由来地一软,微微侧头。
第二十一章
“真没出息。”
他这话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书辞听了倒也不恼, 反而笑道:“是挺没出息的。”
“算起来,小时候生病, 娘也对我这么好过, 只可惜我后来就没再病过了。”她言语间似有点遗憾。
沈怿轻讽道:“怎么,你还想病不成?”
书辞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行么?其实得病也没什么不好,你看, 我姐虽然吃点苦, 可在病中我娘千依百顺的,说什么答应什么。”越发觉得有道理, 她忽然颔了颔首,“我也想试试……”
沈怿眯眼打量她,“究竟是你姐姐脑子发烧了,还是你脑子发烧了?这都想试?”
书辞睇了他一眼, 随口道:“一看你在家就没被你娘讨厌过。”
听见她此言,沈怿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漫不经心似的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想靠这病,让你娘应允什么?”
“伤寒感冒最容易传染。”书辞支起下巴琢磨, “我这几日都和我姐待在一间屋, 只要喝她喝过的茶杯,用她用过的东西, 这么一来相信很快就能染病了,还能借口是被她影响的, 多顺理成章。”
沈怿无语地盯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至于要让我娘答应什么,暂时没想好。这个不着急,等我病了再慢慢想。”
他抬手抱了抱拳,淡淡道:“那我就在此,祝君好运了。”
她扬起眉回礼:“借你吉言。”
书辞是个有恒心的人,凡事既然决定了,那说做便做。每天几乎片刻不离的守在言书月身旁,吃饭、喝水、端药,样样亲力亲为,连陈氏都惊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热qíng。
“你小心点喝,别烫着了。”
“谢谢啊。”言书月吃着她喂到嘴边的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其实这些事,让紫玉和轻霜来做就好了,你亲自照顾我,实在是对不住。”
书辞心qíng甚好:“没有的事,你我之间不用客气的。”
“你很忙吧?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有趣得很。”
“……”
紫玉和言莫两个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瞧,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这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突然这么殷勤?”
言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许是平时克扣了我的零花钱,现在终于良心发现想gān点好事洗清罪孽?”
紫玉觉得不像:“怎么可能,小姐才不会做这种一心奉献不求回报的事呢,小少爷您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言莫:“……”
不多时,书辞端着空碗脚步轻快的推门出来,回身掩好门扉,一转身,台阶下一高一矮两个人神色探究地盯着她看。
“你们俩这是……当门神?”
两人对望了一眼,齐刷刷摇头。
言莫瞧着她手上的碗:“姐,你gān嘛去啊?”
“去厨房给你大姐姐煎药。”书辞俯下身问他,“你瞧瞧我现在这气色如何?”
言莫认真且仔细地看了看,想都没想就回答:“姐,你气色挺不错的啊,简直红光满面!”
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书辞直起身很同qíng地摸摸弟弟的脑袋,“小小年纪眼神就不好了。”
言莫:“……”
“我先去厨房了。”她吩咐紫玉,“大小姐醒过来的时候你记得来叫我。”
后者犹在发怔,讷讷地应声:“好。”
人总是会对自己所关注的事有心理上的期盼,比方说这几天,书辞愈发感觉自己已有得病之状,还一日胜过一日。
夜里,依旧是人定时分,她抱着那只野猫,期待地坐在后门让沈怿给探探温度。
“怎么样?”书辞有些紧张。
沈怿伸手覆在她额头上,皱了半晌的眉,方收回来,“正常的体温,没觉得烫。”
书辞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手太烫?摸错了。”她说完自己拿手背试了试。
“我怎么觉得挺烫的……”
“嗯。”他忽然赞同地点了一下头,“我看你确实是有病。”沈怿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xué,“是这儿有病,该请个大夫来好好治一治。”
书辞啧了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会不会说话呀。”
沈怿似笑非笑地轻哼:“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总觉得没好话,书辞还是忍不住问:“什么?”
“听过东施效颦没有?”
她抄起怀里的猫冲他龇牙示威,一双爪子在他袍子上勾出好几道丝。
沈怿倒也不在意,散漫地靠在墙上:“别傻了,你当生病是好玩的么?回头把命赔进去,可就不值当了。”
书辞没听进去,“哪有那么背,你不咒我我肯定没事。”
他略略挑眉:“这么说,若出了事,便是我咒的?”
“那可没准儿呢。”
书辞将猫放在地上,看着它摇头晃脑地抖一身的毛,神色安然而自在,忽然极轻极轻的开口:“我知道在心里笑我傻,其实我这么做,也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