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
练无伤摇头:“不然这样,咱们先去降龙堡,然後……再去找凌烈。”
“那怎麽成?降龙堡和凤凰山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你身子虚弱,怎经得起长途跋涉?万万不行。”任逍遥想也不想,当即否决。
“要麽,咱们分头行事,在凤凰山庄会合。”
“放你一个人去?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练无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也不能把我当成纸扎泥塑的一般。就凭这一身功夫,旁人能耐我何?”
两人再三协商的结果是各退一步,任逍遥独自去降龙堡,而练无伤则留在客栈里等他。任逍遥兀自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这才离开。
任逍遥前脚一走,练无伤就收拾行囊。他心忧如焚,恨不得即时见到凌烈!他已经麻烦了任逍遥许多,这一次就由他自己来解决吧。写了一封信说明原委,jiāo给店夥保管,便一路向著凤凰山庄而去。
第十八章
“老伯,请问到凤凰山庄还有多远?”
“不远了,看见前面那座山没有?就在山脚下。”
“多谢。”
练无伤抬起头,见前方一座山峰绵延而起,真的是不远了。双眉舒展开来,露出一丝喜色。
凌烈,我来找你了,你见了我可会高兴?
欢喜之中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怯意,惴惴的向前走著。前几天赶路时恨不得马上就到,这时挨近了,又希望走得慢些。
“你看,那不就是凤凰山庄的准姑爷麽?我瞧也很一般。”
“人家聂庄主聂小姐瞧著好就行了,我看你倒是一表人材,可惜人家看不上。”
“哼,你道他真有什麽本事?聂庄主是看在两家的jiāoqíng,不然谁愿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武功的废物!”
“小声些,别让他听见了。”
窃窃私语声飘进练无伤耳里,他心中一动,“凤凰山庄的准姑爷”难道是指凌烈?慢慢回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全身一震,宛如被定身法定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街道上正有一行车马缓缓走过,行在当先的是两名男子。左边那个三十出头年纪,跨下一匹黑马,面容沈稳,气势非凡。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凤凰山庄的大弟子左振声。右首上却是个白衣白马的翩翩美少年,剑眉星目,正是传说中凤凰山庄的娇客、练无伤苦苦寻找的凌烈!
这相见实在太偶然,练无伤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这时却连叫他一声也不能,只呆呆的站著。
一些和凤凰山庄常有生意来往的小贩纷纷向两人打招呼,左振声微笑以应,回头看向凌烈:“凌师弟,这一路奔波,可辛苦你了。不过你是师父的女婿,庄子里的生意将来都得由你掌管,自然要先熟悉一番。”
凌烈客气的笑笑:“大师兄哪里话,大师兄jīng明gān练,聂伯父让我跟在你身边,不过学些东西罢了,这生意自然还是jiāo给大师兄最妥当。”神色谦和,对话谨慎,当年的凌人傲气,竟丝毫不复存。
“你还叫什麽‘伯父’?早该改口叫岳父了。”
凌烈俊脸一红:“大师兄又在拿我说笑。”
他们的对话声音很低,可是听在练无伤耳里却如同一个接一个的响雷,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响,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一直以来纠缠自己的噩梦,到此刻竟然成真了!
“大师兄,你等我一会儿。”凌烈见路旁有家绸缎庄,停下马来。
左振声道:“嘿,给小师妹买布料麽?真是体贴。”挥手示意队伍停下,含笑看著凌烈步向绸缎庄。忽然间,眼前闪过一道银光,他脸色一变,叫道:“小心!”
银光是向著凌烈去的,这时他已走出很远,远到左振声来不及相救!
听到示警,凌烈愕然回头,银光直取他咽喉!
“小心!”练无伤想也不想,飞身而起,接过飞来的钢镖,习惯xing的将凌烈护到身後。
“多谢相……”
四目相jiāo,凌烈看清来人的模样,双目猛然放大,整个人仿佛僵住了。
凌烈,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麽?
我回来了,活著回来找你!我曾无数次徘徊在生死关头,却依然活了下来,因为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丢你一人在世上受人欺凌!
你为何不说话?我相貌变了麽?你认不出我了麽?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对著。练无伤屏住气,等著凌烈认出他来,叫他一声“无伤”。这短短一瞬,好似千万年般长久。
“凌师弟,你没事吧。”左振声四下找不到凶手,这才赶到凌烈身边,心想多亏有人出手相救,否则凌烈在自己手边受了伤,师父那里不好jiāo待。搭救凌烈的这人是个生面孔,身手却不错,只是为何他会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呢?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啊。” 凌烈回过神来,目光一敛,“不,我们……从未见过。”
***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练无伤拾起一枚落叶,放在手中把弄。叶子已经全部gān枯变huáng,轻轻一碰,便会碎裂。望著叶面上那几处裂纹,练无伤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在他眼前,红砖绿瓦,绵延十余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凰山庄了。他茫然站著,不知下一步该怎麽办。
他还是不能相信凌烈居然忘了他!
不会的,凌烈不认他,一定是有什麽苦衷,一定!暗暗握紧了拳,练无伤再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无伤!”身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练无伤尚未回头,已被紧紧拥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还是那熟悉的气息,只是更加宽阔,更加qiáng健有力。
“你还活著,真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凌烈语声呜咽,後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双臂却拥得更紧,好像要把对方嵌入自己身体里。
“傻瓜,别哭。”练无伤安慰似的轻轻拍打著凌烈的背,心里同样悲喜jiāo加。 能活著再见面,真好;凌烈没有忘了自己,真好;一切都没有变,真好!
欢喜如同cháo水般涌进心里,激dàng著心绪,向来内敛的练无伤也不禁吐露了心意。“刚才在镇上,你不肯认我,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心里很是害怕。凌烈,这一年你是怎麽过的?我日日想你,牵挂著你。”
只觉凌烈的身体忽然一僵,接著自己被推开了。练无伤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凌烈:“怎麽了?”
两人目光相接,凌烈就好象被针扎了一下,眼睛突的一跳,很快低下头去。
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练无伤似乎明白了什麽,脸色越发苍白。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沈静得仿佛能听见落叶声。
半晌,凌烈试探著,轻声道:“无伤……有些话我要跟你说。”
练无伤心头一凛:“你说吧。”
“我……和琬瑶,就是聂庄主的女儿定亲了,婚期就在下月。”凌烈低著头,不知是不敢看他,还是不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