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泊
而她,她要怎么经营是她的事,至少在孩子面前在左邻右舍眼中是个贤妻良母就够了。
结果,她却违背了两个人的契约。
看看现在几点了,二楼小孩房间的灯还亮着,作母亲的却开着车子不在?
门前花园里的盆栽也不知道多久没浇水了枯的枯死的死,连房子大门竟然也都没上锁?!
心中老大不慡地打开家门,青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电视不见了,音响不见了,所有值钱的家电都不见了,就连年初才买的那套高级沙发椅也消失无踪影,偌大的客厅空空dàngdàng,像是给闯了空门的样子。
「小然!」青禹发疯似地往二楼冲去,完全把他自己订的「入门要脱鞋脱袜换穿家用拖鞋」这条规则拋诸脑后。
看到女儿安安稳稳地趴在她的小chuáng上熟睡着,青禹松了口气,心中一颗石也才放下了地。
蹑手蹑脚地走到chuáng旁边蹲下,伸手拨开小女儿细细软软的头发,轻轻地用手抚摸她粉红色的嫩脸。
熟睡中的小然皱起了细细的眉毛,像是有点冷地打了个颤,青禹连忙chuáng边的羽毛被子摊开给女儿盖上。
关上灯,关上门,他走到了妻子的房间,空空无一物。
自己的房间也不出所料,连抽屉都被人翻过了,那台心爱的计算机也不见了。
家具上全是灰尘,垃圾看起来很多天没倒了,厨房的流理台上堆着泡面吃剩下来的保丽龙碗。
他才不过到山上个几天,整个家中像战场,呈现失序状态……
青禹耐着xing子回到房间拿起电话拨了妻子的手机号码,手机那头传来了「对不起,这个号码暂停使用」的语音。
「对不起个屁!」挂上电话,他无可奈何地往chuáng上躺去。
他得赶紧找到她,叫她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并且把乱七八糟的家赶紧恢复原状,生xing洁癖但又不喜欢作家事的大男人祝青禹qiáng力拒绝去面对这一团混乱。
可是除了手机以外,他再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上妻子。
她是没有家人的孤儿,没有根的一个人,而青禹也是。
她有自己的朋友,青禹一个也不想认识。
说来荒唐,她和他,夫妻一场,竟落得只有那么一组手机号码可以联系。
也罢。
家具失踪,再卖就有。抽屉里的存折印章失踪,钱再赚就有,他一个知名度那么高的人气作家,还怕赚不到钱?
老婆失踪,随她去,反正迟早也会回来。
他知道她离不开他提供给她的优渥物质生活,她的长期饭票。
她不爱他的才,却很爱他的财。
闭上眼睛,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天也快亮了,先睡个觉再作打算吧……
这一觉,青禹睡得并不安稳。
特别是接近凌晨开始,他翻来覆去总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隔壁栋那个考生的闹钟依照惯例在五点四十五分响起,半睡半醒的青禹睁开了眼睛。
「Shit!」眼睛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被窗户跑进来的清晨第一道曙光扎得剧痛,他赶忙用手臂挡住光线。
光线打在手上也好不到哪里去,青禹gān脆跳起来冲到窗户旁把百叶窗拉下来。
然而太阳越升,光芒越盛,青禹还来不及喘个息,无数的光线从那百叶窗叶片与叶片的间隔钻进室内。
皮肤碰到光线的感觉,就像是拿着薄纸片割进皮肤那样,光线越qiáng,割得越深,疼到骨子去了,又恶心又痛的感觉。
青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进黑暗的chuáng底下,打从娘胎出来就没那么láng狈过,chuáng底下的灰尘沾了满身,向来他就是最最讨厌灰尘的了,但和外面那可怕的光线比起来,灰尘实在算不了什么。
搞什么鬼?是臭氧层破dòng了吗?
方才照到阳光的部位还在疼痛,这光竟然能够有那么qiáng的杀伤力!
啊!小然!
想要爬出去赶去救女儿,可是手一伸出chuáng底立刻又痛得受不了缩回来,现在的光线更qiáng了,已经不是割裂的疼痛而已,他摸到自己那手背确确实实地被「割裂」了一道口子。
根本出不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光线的缘故,青禹感觉到他的眼皮又酸又重,全身不舒服又疲倦得一点力气也没有,莫名的qiáng烈困意席卷上来。
向来就习惯在睡前沉思半个钟头才能够入睡的他,这一次竟然一点「前戏」也没有,像是昏过去一样就掉入了睡眠中。
再一次醒来,是被家中的电铃声吵醒。
青禹戒慎恐惧地掀开了chuáng罩边缘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那杀人的光线已经消失,天已经黑了。
从清晨到晚上,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从chuáng底下爬出来,用力拍了拍全身上下,用力甩着头发,恶,连嘴巴都吃到了蜘蛛丝……
电铃还响着,八成是女人回来了,青禹快走出房门要去客厅开门,从房间奔出来的小然却先了他一步。
小然从他面前跑过去,跑下楼梯,却没瞧着站在房门口的青禹一眼。
「小然啊,给你送晚餐。」
隔壁的陈家太太跟他女儿一起来,提了一个便当递给小然。
「阿姨,把拔什么时候回来?」小然抬起天真漂亮的小脸蛋问着。
「小然乖,阿姨也不知道。」陈太太无奈地说着。
「妈妈说爸爸死掉了,是真的吗?」
「……小然乖,先去吃便当。」
「他们会回来吗?」
「你乖乖去吃便当,阿姨明天再跟你说。」
「嗯!」饿了一天的小孩也没再问,抓了便当就到餐桌上去打开láng吞虎咽。
陈太太看了小女孩一眼,叹了口气,跟身旁的女儿悄悄地说:「我看,他那个一去不回失踪在山上的爸爸八成不会回来了。」
「她妈妈呢?」
「跑了,把什么都带走,除了小孩以外。」陈太太环顾空旷客厅,愤慨地说道:「这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丈夫一出了事,小孩也不顾就跑了。」
「那小孩怎么瓣?总不能我们这样每天给她送吃的吧?」
「我已经联络社工人员,她们说这两天就会来。」
「……」站在一旁的青禹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而他也注意到了,不仅仅是小然,这两个人也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就像阿洛一样,仿佛他是透明的那样,他们都看不到他。
青禹低头看着早上手背上被阳光割出来的那个大口子,只剩下细细的一条血痕,像是被红笔划出来的一道鲜红色的线。
鲜红色的……
鲜红色的血染上了烟嘴,鲜红色的血从他身上不停涌出来,鲜红色的血模糊了视线,最后一眼看到的影像是天上鲜红色的月亮。
遗忘的那段记忆出现了,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歪着头看着柜子上那个有日期显示的电子时钟,距离他去山上的那天,已经一个多月了。
妈妈说爸爸死掉了,妈妈说爸爸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