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
蔡霖渐渐冷静下来,沉着地说:“柳大人,当年淮左蔡氏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田地也置了无数,那夜我家被洗劫一空,地契房契也都被人抢走,如今家宅田地店铺早已易手,是否可从这里入手,查一查他们是从谁手上买来的?”
“嗯,你说得对。”柳仕逸点头,“我这就派人赶往淮左查访。”
他起身走出去,蔡霖脸上的表qíng完全消失,呆呆地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蒙住脸,慢慢俯下身去。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过了这么多年,实在不胜负荷,如今终于看到沉冤得雪的希望,就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人走了千里万里之后看到了目的地,忽然就感到深沉的倦意从全身的骨头fèng里弥漫出来,让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支持不住。
柳仕逸挑了两个最得力的心腹手下,向他们细细地jiāo代一番,命他们即刻赶往淮左查探,然后又jiāo代手下官吏分别去查太子遇袭的事并审讯在魏庄后山被俘的凶徒。这一忙便是一个多时辰,等他结束公事,回到内堂,却看到蔡霖把脸埋在双掌之中,整个人在暮色中散发着孤独凄凉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凝神看了很久,这才缓步走过去,抬手轻轻放在蔡霖的肩上。蔡霖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神qíng却很镇定。他抬眼看向柳仕逸,轻声问:“柳大人,下官可以走了吗?”
“好。”柳仕逸有点不放心,“蔡大人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下官在这里无亲无故,也无家宅,暂时借住在白大将军府上。”蔡霖站起身来,有些疲倦地说,“柳大人不必客气,下官自己回去便可。”
柳仕逸微微一笑,“蔡大人,白大将军率亲兵前去擒住凶徒,并接太子回京,皇上把有关太子遇袭之事jiāo由柳某查办,柳某正要去向白大将军询问一些事qíng,正好顺路。”
听他这么一说,蔡霖便没有反对,与他一起走出大门,上了轿子。
他乘的是四人小轿,比不得柳仕逸的八抬大轿,但柳仕逸很体贴地吩咐轿夫压着步子,让他的轿子能够从容跟上。蔡霖不懂这些,只是坐在轿中发呆。等到轿子放下,他仍未回过神来,半晌没有出去。
柳仕逸下轿以后等了一会儿,见那顶小轿里面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得微微皱眉,有点担心地过去撩开轿帘。
蔡霖对着眼前出现的人发愣,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柳仕逸知道他重述当年案子,心里一定震dàng不已,便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慢慢拉起来,带出了轿子。
蔡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柳仕逸的脸在淡青色的暮色里越发清雅,浅浅的笑意里满是关切,而掌中传来的温暖让他不由得心里一动。
他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得到下人禀报的白贲已迎出大门,朗声笑道:“柳大人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第9章
蔡霖坐在正厅,看着白贲与柳仕逸互相恭维,始终一言不发。那两人一个手握兵权,一个执掌刑狱,都是手段qiáng硬之人,此时却都温文尔雅,笑容可掬,官场礼仪一丝不苟,令人佩服。
他们喝了一杯茶,总管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白贲以为他是来禀报晚膳已备好,正要开口邀柳仕逸和蔡霖一起用膳,总管却道:“将军,东宫的张公公来了,说是太子命他们前来接蔡公子。皇上今日颁下恩旨,擢升蔡公子为东宫舍人,他们要接蔡大人进宫居住。”
白贲尚未听闻这道旨意,不由得微感意外,转头看向刚才一直没有吭声的年轻人。蔡霖站起身来,略带谦恭地说:“在下确实得了皇上恩典,授予东宫舍人一职,不过,皇上今日在御书房叫臣明日进宫,当时柳大人也在,如果下官今日去了东宫,不知会不会有违圣意?”
“恭喜蔡大人。”白贲笑着对他拱了拱手,然后看了柳仕霖一眼,和蔼地道,“既是皇上有口谕,那蔡大人还是明日进宫较为妥当,柳大人以为呢?”
“正是。”柳仕霖点头。
白贲便对总管说:“你去将皇上口谕告知张公公,蔡公子今日不便进宫,明日一定去。”
总管答应着,这才禀报,“晚膳已经备好。”
白贲点了点头,总管便急步出去向东宫来人传话。白贲邀柳仕逸和蔡霖一起到花厅用膳,柳仕逸坐下后便进入正题,详细询问白贲与白楚率亲兵至魏庄救回太子的始末。白贲有问必答,十分慡快。柳仕逸听得很专注,偶尔会向蔡霖询问,以便与白贲的描述互相印证。白贲一边回答他的提问一边招呼他们吃菜,还特别留意,把一些jīng致美味同时又养身补气的菜肴移到蔡霖面前。
蔡霖吃得不多,但也明白他的好意,在他关照自己的时候会对他微笑着点头,表示谢意。柳仕逸看着两人相处的qíng形,淡淡地笑道:“白将军与蔡大人倒像是相jiāo多年的知己好友。”
“白将军的确很照顾在下。”蔡霖笑了笑,“他把那些猎户也都安排得很好,让我很感动。”
“哦。”柳仕逸点头,“白将军仁义,令人佩服。”
白贲大笑着摆手,“柳大人谬赞了,蔡大人和那些猎户与太子素不相识,却都豁出命来保护殿下安全,如此大仁大义,令白某敬佩,能为他们略尽绵薄之力,那是份所应当。”
“白将军所言极是。”柳仕逸击节称赞。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柳仕逸略坐一会儿便告辞离去。白贲陪着蔡霖回屋,对他说:“东宫舍人必得在东宫居住,陪伴太子读书,辅佐太子处理政务,品级虽低,地位却高。太子殿下在朝中颇有声望,但总有一些人另有图谋,居心叵测,这次遇险便可见一斑。你到宫中以后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和我兄长。”
蔡霖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的关怀很真诚,不禁心下感激,微笑着点头,“好,我都记下了,谢谢白将军。”
“别客气。明日去宫中需要带什么东西,尽管吩咐下人,他们会找总管替你准备。你今天忙了大半日,早点歇息。”白贲温和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蔡霖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总觉得不能随便找别人要什么。第二天一早,他跟着白贲上朝,皇帝在金殿之上让总管太监宣读了简拔蔡霖为东宫舍人的恩旨,对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相救太子的事迹大加褒奖,众大臣自然跟着赞扬一番,蔡霖听得微微皱眉,却不能不坦然受之,只好站出来逊谢几句。
退朝以后,蔡霖刚走出金殿,就有几位大人过来将他围住,通名报姓之后便热qíng地夸赞他,结纳之qíng溢于言表。蔡霖按捺着xing子谦逊着,几次想要拂袖而去,最后都只能qiáng行忍耐。
正在烦躁,旁边有位大约四十余岁的太监微微躬身走过来,朗声道:“蔡大人,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为大人引路,到东宫赴任。”
蔡霖正中下怀,马上抱拳对周围的那些人说:“各位大人,下官要去东宫赴任,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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