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凌云聪知道自己这个表弟虽然外表怯懦,倔起来也是牛拉不动的,见他不想说,就知道问不出来。只好扶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早间何总管拿了些悯妃娘娘赏的细点来,正想找你一起吃呢。”
李章一听就止了步子,想要挣开凌云聪的手,凌云聪却坚持不肯放:“你小时候不是最爱这种jīng致的点心吗?回回留给你,你都吃得好高兴!”
“那是因为是表哥留给我的。”
“所以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呀!”
“这是娘娘赏的,不一样。”李章说得温温和和的,却极坚决。
凌云聪这才想起,自从第一次李章被自己bī不过吃过一个杏子后,就再也不曾在他这里吃过东西,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更不肯和自己同桌用餐。他因初来乍到,只道王府中就是这样的规矩,可是前日那个叫风瑜的公子过来,却大方地让小厮把份例送来,和自己一同用了午餐。
想起风瑜,凌云聪觉得他真是个人jīng,几句话就把人捧到了天上,让凌云聪恼也不是,喜欢也不是,反而更加重了心里的负罪感。他好像也提到了李章,当时心里不自在,没注意,这时想起来,却是劝自己离李章远些,说是王爷不喜欢。
凌云聪这一想起顿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王爷最近似乎真有些不高兴,而李章也比初来时沉默多了,行动也比最开始时更刻板地守着什么规矩。
凌云聪不禁又问了一次:“你在王府过得可好?”
李章默默点头,见何总管亲自带人送食盒进来,向凌云聪行礼告辞。
“凌将军请用餐吧,李章稍后再来。”说完,低头让过一边,等人陆续都进屋后,独自转身离去。
凌云聪憋到晚间司马逸回府,直接向司马逸问起李章,说了自己的不解之处。
司马逸看了凌云聪一眼,淡淡地说:“他只是云聪的仆侍,坏了规矩自然要罚。虽说你们是姨表兄弟,进了王府,就要守府里的规矩,不可乱了上下尊卑。”
凌云聪意外地睁大眼睛,嗫嚅着问:“他……不是被王爷当成云聪召来的么?”
“可他哪有一分比得云聪!”
凌云聪讷讷,心里既有些感动,又觉得对不起李章,呆呆地看着烛火,不说话了。
司马逸似乎看出了凌云聪的不安,笑着拥住他,调笑道:“谁让云聪眼里多了别人呢?本王心里醋得很。”
凌云聪横了司马逸一眼,小声辩解道:“李章怎么是别人。”
“他更不可以!”
“为什么?”
“本王最恨的就是软弱和欺骗!”
“可是……”
“不说他了!本王就是瞧不得他那怯懦卑微的样子!”
“……”
凌云聪直觉到其间大有问题,司马逸的霸道更是因此而一览无余。凌云聪自觉里外都讨不得好,索xing把李章又打发回了侍卫营。
刑部终于开始审理凌峰一案。
兵部早对凌峰阵前抗命一事措辞严厉,谓凌峰身为定北军将领却罔顾定北军统一调度,致使大敌当前却不能一致对外,若非容桓克制守律,险些酿成自相残杀的结果。兵部对这等严重扰乱军心的做法极为不满,要求严加惩治,以儆效尤。并把矛头指向成轩,认为成轩作为两郡临时节度使,暗中收买定北军将领,是造成此次事件的背后主谋。
凌峰以斥候查获的柔然探子书信自辩,认为两郡战事失利的主要原因是我方中了北蛮的调虎离山之计。而他正是因为担心这个,才在接报柔然进攻云中时决定回守云中。事实最后也证实了北蛮的这个战术。
刑部要凌峰出具证物,成轩却断然否认收到过凌峰上报的柔然探子和书信!
凌峰至此才真正相信自己又一次成了党争的牺牲品,不觉喟然长叹。
凌峰以武探花之身,投军伊始就在王豫章的定北军中,靠无数战功才博得今天的地位和荣誉,凌家军也成为定北军中当仁不让的一把尖刀。凌峰善打仗而不善钻营,王豫章对他一直是爱恨jiāo加,不能不用,却也不愿重用。上次拓跋鲜卑突袭两郡时,王豫章暗中授命凌峰弃守佯败,由得鲜卑赶杀成轩,再由他带军截断后路,围而歼之。但凌峰不愿让刚刚安定的两郡重入战火,一边力陈厉害请求王豫章出兵支援,一边拼死抵抗,结果拖huáng了王豫章的好戏,还让成轩借机把定西军拉进了两郡。王豫章对凌峰之恨不可谓不深。
但凌峰没想到成轩会在这时落井下石,却已知道自己会成为两郡战事失利的替罪羊,至于二王爷和八王爷之争,恐怕也将由此而定下结果了。
凌云聪见终于开审了开始挺高兴,看着看着却越来越担心。成轩的背义让他愤怒,他要去为凌峰作证,被司马逸紧紧拦住。
司马逸在凌峰一事上本属于意气用事的一意孤行。当初靳白就竭力反对他的介入,但司马逸为了凌云聪,且有意给王豫章一个教训,仍是主动向景帝开了口。他本以为成轩为了打击王豫章肯定会站在凌峰一边,没成想却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也非常恼火。
但司马逸恼火归恼火,却是除了直接去求二哥,真是无法可想。
司马遥只比司马逸大半岁,因景帝偏爱司马逸及成贵妃霸道之故,从小就处于对立状态,从无兄弟友爱之意。因此,司马逸本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求到这个二哥。
但司马逸还是去了。
谁也不知道司马逸和司马遥见面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司马逸见完司马遥后就进了宫,随后景帝bào怒,把司马逸贬为宁王,即时离京不得延误。
凌云聪得知这个消息后直如晴天霹雳!一心以为可以倚靠的司马逸竟然如此地靠不住,让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因自己的错误而命丧huáng泉!他顿时觉得司马逸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自己的手段,哪里还看得到半分真qíng实意。他完全听不进司马逸的解释,一味歇斯底里地大骂司马逸,恨自己终究被他所骗,恨自己瞎了眼!
司马逸被敕令即时离京本就有很多事要处理善后,想着自己一片赤心,凌云聪总有明白的一天,见他此时已失了理智,就把他关进屋中,打算等上路后再慢慢跟他仔细解释。谁知道凌云聪竟半夜诱骗侍卫开门后,打伤侍卫逃出了王府。
凌云聪离开三王府后直接去了二王府。在司马遥面前跪陈自己幼稚轻信有眼无珠,求二王爷念在凌家浴血为国的份上饶过自己的轻佻无序,救救父亲。
司马遥不动声色地听完后,要他在自己面前以家人xing命立誓,从此一心一意效忠自己后,才起身扶起凌云聪,意味深长地说:“来得太容易,倒让本王觉得有些无趣了。”
凌峰案随后急转直下。王豫章与柔然接洽谈判的人被抓到,其通敌放水的证据确凿,王豫章自知罪无可赦,在幽州自刎而亡。王学礼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知晓并参与了此事,终究难免失察之罪,谪为jiāo州从事。八王爷一脉自此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