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的心xing,倒真让本王意外了。”
司马逸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感叹,听在李章耳中,温存得仿佛虚幻。李章沉默良久,终是抬头直视着司马逸,说:“下奴不是为了王爷。”
“哦?”
“下奴只因答应了金神医。”
司马逸恍然,却又不解,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追问道:“那又如何?”
李章皱眉,不想说出真实的想法,也不想另找借口,便沉默地垂下眼帘。
司马逸见李章又是这样的表qíng,已知问不出什么,虽然仍有些好奇,却已不再在意。他松了李章的手,转身背对着李章,说:“终究也是因为本王。”他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又道:“本王一向赏罚分明,想要什么赏,自己说吧。”
李章不相信地看着司马逸,司马逸又只给了他一个背影。李章踟蹰良久,鼓足勇气道:“请王爷赦了下奴的奴籍。”
司马逸似笑非笑地转回身来:“这么不愿当本王的奴仆?”
“李章本无过错!”
司马逸看着李章越来越自然显现的倔qiáng,心中暗喜,却仍是戏弄地说:“你替了……,就是错!”差点滑出口的名字让他又一阵气恼烦躁,不知不觉又冷厉了起来。
李章心中一寒,只道又触了司马逸的逆鳞,抿嘴垂下眼帘,不再坚持。
司马逸看着重新退回去的李章,暗暗叹了口气。凌云聪是他心头的一块伤,至今未曾痊愈。想他风流一世,只对凌云聪真正用了心,却被他伤得鲜血淋漓。而李章,这个被他贬得一无是处、毫无存在感的人,竟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蜕变得如此坚韧qiáng大,让他忍不住有种想欢呼的冲动。那是因他而产生的变化,是他亲手缔造的美物!
于是他放缓表qíng,恶劣地告诉李章:“本王从未定过你的奴籍。”
李章瞬间睁大了眼睛。司马逸越看越是欢畅,之前因想到凌云聪而起的气闷一扫而空。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李章的脸,被李章毫不留qíng地一掌拍开。
“王爷怎可如此戏弄李章!”李章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气愤,想起当初害怕娘亲知道后的伤心绝望,更是满心愤怒。
司马逸的手定在半空,不大相信地看着李章。李章满脸受伤的表qíng,坚决地与司马逸对视着。
好一会,司马逸才yīn冷地说:“戏弄了又如何?本王想做的事,又有谁能拦得住?你,是本王的人。”
李章才因气愤涨红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司马逸的话无qíng地打碎了他一直以来辛苦构筑的外壳,让他看清了永远无法更改的现实。曾经的屈rǔ又一幕幕涌上心头。那种被人当成件东西一样任意摆弄的屈rǔ感,被当作个东西一样发泄yù望的屈rǔ感,才是他最大的心结。是他一直想逃却总是逃不开的噩梦,更是对司马逸最大的畏惧根源。他一次又一次地幻想用侍卫的功绩解脱自己,却一再被司马逸轻描淡写地打个粉碎。这一次,他原本并不觉得为司马逸立了功,脱奴籍的要求不过是个侥幸的敷衍,却得来一句儿戏的说法,之后竟又一次被死死地钉在那个耻rǔ的身份上!他注定就逃不脱么?那么,他还拼命争取什么?他还能争取到什么??
想逃开的念头越来越qiáng烈,李章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继续站在原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看着腰间的名牌,只觉得满满的都是讽刺笑话。他咬紧牙,一把扯下木牌,单膝跪地双手奉给司马逸。
“请王爷收回!”
司马逸危险地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既无希望,不如彻底断去!”
司马逸彻底呆住。李章那带着绝望的决绝重重地撞上了他的心,让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突然失措。他知道李章的光芒来自哪里,更知道那光芒还弱小得只能在李章不经意的时候偶然显露。他不想掐灭那光芒。
司马逸伸手接过名牌,看着像被抽尽力气深深垂下头去的李章,手指摩挲着木牌上凸起的名字,弯低身子又把名牌系回李章的腰间。
“既然喜欢,就不要轻易放手。”
李章愕然抬头,只见司马逸惋惜地摇着头,目光温和,带着些许无奈的纵容,不禁愣住。
司马逸拍拍李章的肩,以李章完全陌生的温和体谅的语气,对他说:“不必想太多,本王对在意之人,从不qiáng人所难。”然后,看着完全没了反应的李章心qíng越来越愉悦,笑着又说:“穆严近几日回来,你还是担心下功课比较好。”说完,不再看李章,忍着快要冲出口的笑声迈着方步走出门去。
李章在原地呆了好久,才梦游似地退出正厅,又在门外犹豫了一会,才抬头抿紧双唇,向侍卫营的住处走去。
张羽看见李章,先是意外得半天合不拢嘴,然后就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用力把他摁在自己胸口。李章这些年几乎没有大长过,仍是清瘦的少年形貌,只比当年高了一个头,与侍卫营中膀大腰圆的同僚们站在一起,更显得格格不入。张羽和吴子俊虽然外形清秀些,也足足比李章高出一截宽上八分,也就由不得张羽对李章越来越怜惜,越来越像个大哥般恨不得替李章挡掉一切风雨了。
李章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张羽的手下挣出来,抱怨地叫了一声:“大哥!”
张羽的眼睛湿湿的,盯着李章上下打量,满意于他良好的气色,最后拉起李章的手,满脸痛惜地轻轻抚摸那些疤痕。
李章难为qíng地缩回手:“已经好了。”
张羽点头,不再多说,拉着他去自己和吴子俊同住的屋子。刺史府不比京城的三王府,没那么大地方安置侍卫营。在新房子建起来之前,便是吴子俊和张羽这样级别的侍卫也得双人同住。张羽知道李章不愿住进内院,便自说自话地让人在屋里加了铺chuáng,要李章和他们同住。
吴子俊原本很不满于与人同住,这时见张羽又把李章拉来,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嘟囔了一句段十锦刚才过来探了一下头。张羽闻言停了动作,看看李章,又拉着李章去见段十锦。
段十锦见到李章后意外地好表qíng,说是王爷吩咐过,特意为他留了个单独的屋子,让张羽带他过去。张羽闻言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李章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因为不习惯段十锦的态度,有种想要快快逃避的感觉。
之后李章的生活回复了侍卫营的生活,只是不再被从前的污言秽语包所围,清静异常。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依然谨慎地躲避着司马逸。曾经受到过的伤害,早已让他主动地与司马逸划开了距离。他可以为司马逸出生入死,却无法和他自然地靠近。那种毫不留qíng无需因由的生死予夺,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既然无法彻底逃开,远离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就是唯一的本能了。
王府的新总管刘问总是不厌其烦地亲自来征询每一件相关用度的意见,李章能躲就躲,躲不开时也是好脾气地有问有答,从不给人脸色,却也没什么领qíng的样子。张羽一边瞧着,总是忍不住摇头,却从不会多言。李章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哥,不知不觉已把他当做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