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
「不错,是绞龙索。」霍浮香转过来与他面对面,一条小指粗细的丝带在他的手中散发着淡而晶莹的光芒,「已经很久没饮过血了,你运气不错。」说道后来,脸上竟然带了一丝怀念的神色。
「丁五爷说胡话的本领让人佩服,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你的东西?」
「子非鱼,你怎知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丁寻向少言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勾勾指头,「你赌气也赌得够了,丁府管事的位子可还空着。」
林文伦双臂一张,挡住他的去路,「先过我这关。」
「不知进退的闲杂人,又凭什么挡在这里?」
「凭什么?」林文伦冷笑,「凭拳头。」大喝一声,踏前一步右拳中宫直进捣向丁寻胸口。
丁寻也不抵抗,身子像是风中飞絮顺着林文伦的拳势轻飘飘地向后退去,身形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只余话音杂空中缭绕不绝,「有本事的话就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拳头多硬。」
林文伦回头jiāo待,「大眼睛,你在外面等着。」若不是这两年来一心全神贯注在少言,分身乏术,早就给姓丁的一点苦头尝尝,如今他自动送上门,这等好机会怎能放过。
「不要,林大哥。」少言拉住他的袖口,「别跟他打,便是赢了又能如何?我与丁家已是两不相gān,何苦再纠缠。」
林文伦拍着他的手,温言道:「大眼睛,别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这次不行。没人能在伤了你之后还逍遥自在。」将衣袖轻轻扯回来,给了他一个宽心的微笑,留下少言站在河边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
刚接近树林边缘,正巧霍浮香迎面而出,头发稍为散乱,两袖光秃秃的,衣襟上还洒着几点血迹。
「姓霍的,你混得挺惨,被人打到脱衣服。」
「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霍浮香看他一眼,「狗似的追在人家身后团团转。」
林文伦没花心思与他斗嘴,手一摆,「你回去陪大眼睛,这儿jiāo给我。」刚走几步,霍浮香又追了上来,「要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踢他几脚,他会哭着回家的。」
丁寻自两人身后斜斜掠过,手一扬,几根树枝飞向两人,霍浮香手腕微转,绞龙索在空中划出大大小小的圈子。将树枝绞得粉碎,「那错过就太可惜了,付钱也要看一看。」
「踢头还是踢屁股,我让你选。」林文伦摩拳擦掌。
「你随意。」
「大话人人会说,只希望这不是你的遗言。」丁寻冷峻的声音自暗处传来,忽东忽西缥缈难定。
林文伦不答,侧耳捕捉林中每个细微的异响。
霍浮香玩味地说道:「真糟糕,姓林的,这样就堵住你的嘴了?」
「嘿,我可不是泼妇,我是用拳头来说话的。」
右前方两丈处黑影一闪,林文伦飞身而起,人未到,拳劲如怒海狂cháo,层层叠叠用过去。霍浮香紧接其后,手中绞龙索抖得笔直刺向丁寻右眼,后发先至。
丁寻伸出两指,闪电般挟住绞龙索向上一带划了一个弧形,将霍浮香自头上甩了出去,右手成拳,硬生生接下了林文伦的拳,只觉胸口血气翻涌,心中忖度,「一对二果然吃力。」
霍浮香在空中轻轻巧巧翻了个身落于地上,与林文伦一前一后遥遥相对将丁寻夹在中间。
丁寻微微皱眉,来之前对霍浮香的实力已经有过充分的估计,所以才安排了两个一流的杀手在树林中截杀,没想到竟然仍是被他脱困,现在处于下风的反倒变成是自己。
林文伦向霍浮香打着眼色,希望霍浮香能先退后一步,让自己来独自与丁寻对阵。大眼睛的仇,在今夜也该做个了断了。
霍浮香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这次与少言久别重逢,看他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轻愁,虽然并非由自己造成,但qíng之所钟,怜惜之余,也不免对丁寻恨到了骨子里。后悔自己两年前没有更坚决,后悔这两年中让少言形只影单làng迹天涯。今天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要替少言解了这个心魔,让他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竟是谁也没动手,成了僵持之局。
「姓霍的,你退下。同时对上我们两个,傻子也知道讨不了好。姓丁的虽然小人,却不是傻子,肯定有什么yīn谋,你去大眼睛那里。」
霍浮香在心里掂量着,姓林的对姓丁的颇有食皮寝ròu的味道,肯定是不会缩手的,自己还是护持住少言更为重要。
「想走,来不及了。」随着话音,丁寻忽然欺身到霍浮香面前,骈指如刀削向他的咽喉。
霍浮香头一侧避过他的指锋,丁寻跟前两步,招招不离要害。「姓丁的,别忘了还有我。」林文伦见面人动手,只觉心里热血澎湃不能自已,大喝一声加入战团。刹时,只见三条人影此起彼落你进我退,打得难分难解。
这一番龙争虎斗,直打得沙惊石起,周围树叶簌簌而落,满天宿鸟乱飞。丁寻招数jīng妙,yīn狠小巧,霍浮香施展轻功倏忽来去,手中绞龙索寻隙抵暇。林文伦却是招式缓慢,一招一式都教人瞧得清清楚楚,但身在局中的丁寻却暗自皱眉:「没想到最难对付的竟然是傻大个,已经到了大巧若拙的境地。」
三人斗得xing起,从林中打到空地,淌过溪水又跃到树上,一路打下来,恍若bào风过境,满目创痍。
「都住手!」清亮的声音传来,三人攻势一缓,只见不远处树梢上有人悄然而立,夜风带起他的衣角,孤寂清绝。互看一眼,三人各自跃开,林文伦喊道:「大眼睛,再等片刻,等我解决了他。」丁寻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少言的目光在林文伦身上停留半刻,又掠过霍浮香,最后定在丁寻,眼色复杂,悲喜莫名,本已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是近于透明,看来就如被寒雾笼罩着的白冰。
这一段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的恩怨,终归是应该有个结尾,谁爱过谁谁伤过谁谁又辜负了谁,要清算已于事无补,曾经的心动等待失落终究是曾经,从今天起,丁寻,是死亡的过去。
「丁五爷,当日在丁府我说从此两不相gān,你未曾反对。我现在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你又何苦再来与我为难?」
「我没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丁寻说道,话语里有着一丝不甘。
「为难你?我何曾为难你?」少言苦笑。
「东西不听话,我这个主人自然苦恼。」
少言看着天上一勾残照,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惆怅,「还是一样的霸道啊丁五爷。这两年我相通了一件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求也是枉然。」
丁寻冷哼一声,「我想要就要,若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挡在我面前,就算是满天诸佛,我也有本事叫他烟消云散。」说道最后几个字时,饱含杀意的眼睛在林霍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这般公然的挑衅,连修养颇深的霍浮香也不禁动了真怒,斥道:「凭你?不自量力。」
「霍大哥,别!」少言制止霍浮香,又转向丁寻,「为什么?你有雄心壮志,大半个天下都安掌握在你手里,叱诧风云。我区区一介凡人,何苦为我劳心劳力?你若是担心我会对丁家有所妨害……」
「我用不着向旁人jiāo待。」丁寻冷冷地截断他的话。
林文伦听得火起,「大眼睛,这种人不知好歹,何必跟他多费口舌。姓丁的,让欧文教教你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