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道
那日君长宁照旧是读书读得累了,便带着齐家外出觅食,倒不是那厨娘做得饭菜不好吃,只是吃多了家里头张氏jīng心准备的,吃那些总是有些不得心,再说他也喜欢每天出门走走。到了饭馆里头叫了一桌菜,便让齐家也坐下一起吃,过了一会儿邻桌来了一伙学子,各个都是青衫羽冠羽折扇,看起来衣冠楚楚。
原本并没什么,君长宁并不反感旁边有一桌学生高谈阔论,谁知道那群人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敏亲王,众所周知敏亲王不爱红颜爱蓝颜,家里头养着的戏子男宠数不胜数,甚至有些得宠的都能给王妃下脸子,敏亲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言官弹劾他的时候,这位直接一句,吾之家事,关卿屁事,直接将对方气了个底朝天。
皇帝乐意看自己的弟弟无心政事,对此自然乐意纵容,再说敏亲王男宠戏子来路也正,要么是人家送的,要么是自己的买的,反正是没gān什么违法乱纪的事qíng,想要抓住他把柄的不少,到头来都是偷jī不着蚀把米。这位几十年如一日,最近据说又看上了青楼的小倌,为了捧人一掷千金。
当然这样的事qíng,有的是人看不惯,旁边这群学子就是,有一位愤愤然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敏亲王公然豢养男宠,圣人只当是不闻不问。这样下去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旁边一位男子长得有些鼠目獐头的,有些恨声的说道:“朝廷有些规矩真是没有道理,考科举难道不仅仅是看学识,怎么人家长什么样也要管,难道我长的丑就不是个好人,居然直接取消了我考试的资格。”
围着的众人或有不屑,但纷纷发问,这位倒是开口畅言,原来他因为长相丑陋,考秀才的时候就不得那边主考官的喜欢,给他撩在了旁边,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举人那边又遇到了坎儿,无非是因为容貌的缘故。
君长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瞧了一眼,那男人长得确实不好看,但实在说不上多么丑陋,心中便道他屡试不中不一定是容貌的缘故,只是他对自己的相貌没信心,径直怪罪于自己的相貌罢了。其实朝廷的规矩也有道理,如果似乎四肢残疾,或者面丑如鬼的人,当了官都不能好好办公,反倒是làng费了别人的机会,这并不是君长宁排挤这些人,只是不管到哪里,相貌堂堂都很重要。
坏就坏在君长宁这微微一侧脸,倒是让他对面的人看了个正着,心中微微一惊讶,脸上不免带了一些出来,他同桌的几人回头,就瞧见君长宁一张冠玉无双的脸孔,之前说过见别人长得好的有两种人,恰恰这群人就是第二种,当下心中不是滋味,要知道殿试的时候可是要面圣,当今圣上早年的时候也是喜爱男宠更多一些。
心中不痛快,这几位便开始指桑骂槐起来,尤其是那鼠目獐头的最为明显,说一句话都要往这边瞧一眼,如果不是齐家五大三粗,坐在那边都有巨大的威胁感,这位看起来都像是要扑上来咬一口似的。
“哎呀,有的人就是命好,长着一张小白脸就能平白得到许多便宜。最近还听说有些学子自甘下贱,上门去对敏亲王自荐枕席的,睡一次就能得到莫大的好处,只是这般的献媚,断然不是我燕朝的大好少年,以后不过是个面首佞臣的货色。”男人说完话还直勾勾的瞧着君长宁,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就算是齐家再不灵光,也听得出来对面的桌子骂的可不就是自家小主子,当下就要发怒,君长宁却只是淡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刹那间倒是有些chūn华绽开的样子出来,更是看得对面的那群人微微一愣,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回过神来又是唾了一口。
君长宁也不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当下只对齐家说道:“容貌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自然都是顶顶好的,更不能有心怀怨恨。当然,为人风度容貌只是一成,剩下的九成却是看人品行学识,若是这些不好,自然面目丑陋,让人心生不喜。”
君长宁这话倒是将容貌抛开,直接指责对面那群人自己的品行低劣,才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齐家其实听不太懂,但瞧见对面那群学子黑了脸,顿时知道自家小少爷肯定是回敬回去了,自然是满口应是。
对面那群学子还未说话,旁边有一位同样穿着青山的青年学生却站起来扬声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有礼,有些人就是自己品行不堪,偏偏还要责怪父母生养之恩,我家若是有这样的儿子,直接拖出去打死,也不能留在人间祸害旁人。”
说这话的却正是林清方,这位看起来有些瘦弱,身量甚至还没有君长宁高,脸上也带着一丝先天不足的苍白,但话说做事却是一等一的豪迈,就是一句话得罪了一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只知道自己是说了应该说的,做了应该做的,最不屑跟那边那群吃不着葡萄一直说酸的人勾搭。
这位早前已经结jiāo了冷自远、马荣祥,这几位的年纪都不算大,最大的冷自远也就是二十五岁,但冷自远马荣祥倒是都已经成家,林清方倒是还未成亲。刚才君长宁进来的时候,他瞧着对方长相出色风度翩翩,便有了结jiāo的念头,只是不知道对方的人品如何,现在见状如何不掺和。
也是林清方来自江南,那边对人容貌的在意程度比北方更加,有名的学子无一不是才貌双全的,不然就是有着一身才华,相貌丑陋也是少有人愿意结jiāo。故而对君长宁倒是一见倾心,顿生好感。
冷自远见君长宁刚才的回击十分有力,又是在qíng在理,心中也好感顿生,出言说道:“虽然天子脚下不限言论,但擅论皇族私事实在不妥当。”
马荣祥自来圆滑,却是个奄儿坏的,笑着说道:“也对,有些人可能是送上门也没有人要,自然是羡慕嫉妒恨的。”
君长宁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会儿直接站起来,也不看对面那群人难看的脸色,大声说道:“我等学子苦读多年,一朝科举入朝为官,为的自然是为民为国,若有时间便要思虑如何回馈天下,实在不该为这等小事踌躇岁月。”
说完也不顾那边人难看的脸色,直接走到林清方那一桌,笑着说道:“在下君长宁,方才听君一言,便觉志同道合,不知可否畅谈一番。”
林清方也不是个含蓄的,笑着说道:“在下林清方,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四人相互认识了一番,畅谈之后果然觉得理念相合,其中林清方说得上才学横溢,据说出自江南的大世家,只是为人有些狂傲,对功名利禄并不热衷。冷自远虽然话少,却是个热心肠的,马荣祥能言会道,倒是很快让君长宁喜欢上了三人。
那边几人想要闹事,但齐家一手就把筷子□了桌子,他们不过是文弱学子,哪里还敢再闹,只好心不甘qíng不愿的离开了,也是他们本身没啥靠山,不然的话今天的事qíng可有得闹了。
君长宁四人却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包间里头的中年男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qíng,他身边一位面白无须的白净男子见状,微微低头说道:“这些学子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天子脚下妄议王爷,幸好还有几位明事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