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伤之狱
寒意从脚底传遍全身,让好不容易下地的燃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尽量缓慢地移动脚步,免得牵动伤口又该疼上好一会儿。
在这个屋子里躺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它的模样,视线所及之处不是药材便是药罐,小小的房间里十几个药炉上都冒着药烟,整个房间弥曼着药味,和已经习惯了的龙延与他不同,普通人估计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吧?
龙延的药舍并不大,来来去去也不过两三个侍女和一个药童,再加上他本身也喜静又脾气古怪,所以平时也极少有人拜访,总是清清静静的,也就纳瑟来的时候才会多些动静。
纳瑟从小便与其父亲在战场上打滚,当然不知文雅两个字怎么写,所以他的声音,不用燃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走便已能听个一二了。
[……我没必要和……jiāo代!]
纳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听的并不真切,却刺激着燃渐渐昏沉的脑袋,他靠墙低喘,虚浮的双脚再无法往前一步,无力的右手徒劳地放在腹部,内腑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在掌下突突跳动着带着阵阵抽痛。
[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他重新回战场就行了!!]
回……战场?
他吗?
茫然地看着细瘦又伤痕累累的手,这双手还能拿起沉重的武器吗??
千鸩……
这个仿佛恶梦般的名字让他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胃腹中突然掀起一阵翻搅,浓浓的呕意瞬间冲上喉头,根本无法忍住,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冰冷的手反shexing地摁进胃里,浓浓的药味带着血腥味冲出喉咙,灼热的眼睛扫地杆片。
“唔呃……咳……咳咳咳……”
漆黑浓稠的药汁失控般的从胃里涌上来,脏了地面也瞬间抽走了燃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微薄体力,他紧紧地抱着越来越疼的胃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抖的如同风中残叶,胃里腹部都疼的厉害,可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止住这折磨人的gān呕,甚至连胆汁都混着血丝被吐了出来,胃里顿时空空如也,体力也被消耗的所剩无几,意识开始模糊不清起来,虚弱的身体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轻颤着,喉咙里因连串的咳嗽而刺痒难忍,好不容易找了空档吸了口气,肺里一阵尖锐的刺痛差点令他疼到窒息,燃用力捂住嘴,试图止住咳嗽,却越咳的更厉害,牵痛了身体所有被压抑的疼痛,特别是腹脐与小腹处,阵阵剧烈绞痛令他再也抑制不住□□,身子越缩越紧,双手使劲地压进腹中,几乎要碰到脊椎也未能止住这突然爆发的疯狂疼痛,顿时一个想死的念头萌生在脑子里,可当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才可悲发现受过伤的牙髓根本无法使力。
剧痛让他的意识渐渐飘离,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吵嚷,不知是谁在说话,吵个不停,有人正在拉扯他深埋进腹部的手,可是好疼,不想放开。
“别……”
求你,好疼……
“这是怎么回事?”
在前厅议事的纳瑟一听到后院的骚动便急步跑来,没想到竟看见他的宝贝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般被冷汗湿透,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碾碎一般疼,无法想象他的燃到底从何时开始忍着剧痛昏迷在这里,如果再晚一步,再晚一步……
想到这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瞬间传遍全身。
“燃……乖,把手放开……”
纳瑟瞪着冲血的眼睛盯着燃腹间那片赤红,从指尖上传来的温度是如此冰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体还是颤抖,还在呼吸,他会因为燃变成冰冷的尸体而发疯发狂。
“龙延,怎么办?”
燃的双手紧紧摁着被血染红的腹部,越来越多血正因此在白色的单衣上晕开,可他不敢用力,因为他的燃正用那沙哑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哀求着。
龙延急急忙忙地跑进屋子拿来银针:“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扎一针了。”
“我是说为什么他会醒?”
“啧,我怎么知道,他的身体那么虚,照理说没这么快醒。”
龙延迅速取出银针捻入燃的头顶及颈后几处大xué,终于让这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可怜人停止了颤抖,软软地倒进纳瑟的怀里。
纳瑟小心翼翼地抱起疲软的人大步走回屋里,坐在chuáng上紧紧地把人拥在怀里,低头珍惜地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再不想放手。
“啧,伤口又裂开了。”
龙延不悦地皱着眉头处理燃腹部的伤口:“再这么下去,解除咒印的事又得延后了。”
“不行,必须快点解除。”
纳瑟压低声音,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
龙延无奈的说:“最快也要七天。”
“那就七……”
“不行!”紧跟着纳瑟他们进门的还有一脸严肃的楚满,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蓝白官服,脸上虽略显疲惫,但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外完全找不出任何为了等待纳瑟接见而两天未眠的疲态,说话的声音依然平稳而坚定。
纳瑟闭眼沉沉地呼了口气,再抬眼时眸中亦是坚定而不容拒绝。
“怎么?你还没听懂我刚才的话?”
楚满直直地望着纳瑟不悦的脸,那双经过鲜血洗礼的眼睛没几个人敢正视,若非了解纳瑟,肯定会认为下一秒便会成为纳瑟的刀下亡魂,然而这二十几年的友谊与了解并不是虚构的。
“刚才你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楚满淡漠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qíng绪,但龙延和纳瑟都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冷静,只是从未有人找开过他心中那把锁而已,因为他乌黑的眸子里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疯狂,哪怕仅是一瞬间,做为那么多年知己好友怎么可能捕捉不到一丝一毫?
纳瑟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楚满的答案。
“如果是你已经决定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就如预料中一样,楚满的答案从未让纳瑟失望,他的脸上随着他沉稳的话音落下而露出满意的笑容。
见到纳瑟满足的笑容,楚满仅是垂了下眸子,再抬眼的时候仍然是那张漠然的脸:“近半个月来,黑神族在边城挑衅,杀了我们不少族人,甚至潜入伤城试图引起内乱,若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再拖。”
“……”
“我安排在黑神族内的细作已经打探到他们近期将会有一次大动静,他们的神王身染重病,需要麟山冰泉的泉水才能救治”
纳瑟狐疑地问:“那又如何?”
“据传这麟山冰泉一旦离开麟山便会失效,与普通的水无异,所以神王必会亲自前往麟山,而黑神族也定会派最jīng英的队伍进行护卫,这么一来黑神族主城的力量便会消弱,是绝佳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在途中截杀神王,就在三天后。”
黑神族,自称神之遗族,善用巫术,就连当年的父亲也曾吃过几次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