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难道他知道了?
敛衣心惊胆颤了数日,终於不见唐鹏云有其它行动,暂时放下心。
对皇上的感qíng和幻想,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种肮脏的亵渎,若被他人知道,甚至传到皇上耳朵里……他也就再没有脸去见皇上,连待在他身边远远看著都不行。
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他知道……若被人发现,他就、他就……
因为心里有鬼,敛衣对唐鹏云的态度便古怪了起来。唐鹏云跟著他他也不敢阻止,除非涉及到朝政否则都任他来去,导致唐鹏云出入丞相府,倒像是走自家王府一样自在。
这样一来,朝中传言自也不少。丞相向来是皇上心腹,难道竟然投靠了容王?倒也说得通,有些小小动向,倒显得出皇上有抑制丞相权力的意思。
不过当然,也可能是唐王爷别有居心。毕竟他现在也是个王爷,又掌握兵权,容王也未必掌控得了他──要知道,兵将除了令符之外,最认的便是同生共死过的统帅。容王在边疆多年,打过无数次仗立过无数次功,在兵将们的心中,威严不下於皇上。
若他有心,可以成为朝中的第四势力,而无需依附什麽人。若他有篡位之心……
“罗相,听说鹏云最近经常去你府上?”两人独处时,宋筝直接问敛衣,语气是带著试探的。敛衣一怔,答道:“唐王爷闲来无事,确实经常去微臣府上。”
“只是闲来无事麽?”宋筝缓缓问道,眼神极深。
敛衣愕然抬头,见他表qíng,只觉一头凉水泼下。
他怀疑自己?他也听了别人闲言碎语,所以担心自己是要和唐鹏云一起图他的皇位?
自己对他一片心,他……竟然连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给自己?
敛衣眼底神色似乎传给宋筝,宋筝微微一笑:“敛衣,难道朕还不知你。”
一声敛衣,是许久没听到的称呼。好像上次听到,宋筝还是拿著书求教於他的太子,而他还是年轻的太子侍读。虽然两人谈不上关系很好,但总不若现在这般,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极力隐瞒心事,越来越远。
此刻得他这句话,便已够了。敛衣垂首:“臣知罪。”
“朕是想让你多留心些,能拉拢自然也要拉拢,不过……”宋筝略一沈吟,道,“不过鹏云在边关多年,以他的聪明,不可能不给他自己留下後路……”
敛衣心微寒,想到唐鹏云那晚醉後说的话,竟是全然不假。却也只有答道:“臣会留意的。”
宋筝点头笑道:“丞相这麽说,朕就放心了。他可能有些亲兵就在京城,甚或在京郊潜伏小股兵力。丞相还要多费心。”
果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握有jīng兵不能不防。敛衣觉得悲哀,却连稍微过格一点的话都不能说。
身为皇帝,宋筝谁都不会真心相信。
“对了。”宋筝像是要转换话题一样,忽然道,“朕打算过一年立後,你觉得哪位妃子合适?”
敛衣一震:“这是皇上的私事,臣……不敢逾越。”
“国母之事关乎国体,怎算得上私事?朕那些妃子你也大多见过,总能提议吧?”宋筝挑眉,道,“可惜你没有什麽姐妹……”
敛衣低头,飞快闪过一丝苦笑。
“臣认为秀妃秀外慧中识大体,其父又是皇上一手提拔,应是合适人选。”敛衣抬头,脸上已无半分异样,“自然,立後之事,主要还看皇上的意思。毕竟皇後……是与皇上相伴的女子。”
一生相伴。
他永远盼不得的幸运。
宋筝点点头:“丞相这麽想就好。”
敛衣颇有些疑惑宋筝这样突如其来的询问,毕竟立後之事实际已经拖了很久,而宋筝之前一直没有表示过。何况这种事qíng,敛衣向来不过问,怎麽如今……
直到几天後,宫里传出消息,敛衣才知道原因。
──齐妃、秀妃双双怀孕,而任妃也在这段时间频受宠幸,看来消息也快近了。
天渐渐热起来,敛衣只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冷。
四
“这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不要再喝了。”
店小二站在桌边,小心翼翼说道。跑堂多年,小二自然看得出眼前这人文雅而带著贵气,显然身份非常。按理来说该是在豪华宅子里找三五好友举杯共饮,再不济也该有美人在侧添酒,跑到这偏僻小酒馆买醉,显然是失意人。
这分寸可就不好掌握了,又怕他借酒闹事,又不敢得罪人。都到这时间,酒馆里没什麽客人了,这位却还在自斟自饮。小二看他一杯一杯灌著,心里都觉得发渗。
那人听他这话,却也不多说什麽,起身要往外走。小二连忙拦住他:“客官,酒钱您还没付呢。”
那人睁大眼睛看小二,站立不稳,踉跄了下:“酒钱?”
他一张口便是满满的酒气,小二嫌恶退了步:“是啊,客官您喝了两坛竹叶青,加上一坛小店特制的千里醉,还有……”他说了半天,“一共是七十二文,本店店小,至亲好友,赊欠免问……”
他罗里罗嗦说了一堆,对方却没给一个答复,而是依著门口柱子,疑惑地看著他。
“客官,您不是没带钱吧?”小二有些急了,若是收不来酒钱,自己这月月钱被扣是一定的。就算是这人看起来身份高贵,此刻也是顾不得了。醉汉他见多了,知道问他也没用,gān脆自己动起手来。
“你做什麽?”正当小二的手伸进那人衣襟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小二吓了一跳,生怕那人以为自己是在偷客官钱,忙回身道:“是这位客官喝醉了不给酒钱──”
他张大口立在原地,呆呆看著迎面的人。
好漂亮!他在这小酒馆这麽长时间,就没见过这麽漂亮的人!小二看得傻了,见那漂亮公子走近再近,然後从他手里把那醉鬼抢过,略带不悦道:“多少?”
“啊?”小二继续痴呆。
那公子不愿与他多废话,从怀里掏出半贯钱给他:“够了吧?”
岂止是够了。小二接过钱,:“这……太多了……”
那公子也不理他,拉著醉鬼便走。走的远了小二才想,那公子漂亮得过分,真的是男人吗,别是声音较粗的女子吧?那醉鬼长相倒也不凡……
他心里想了无数qíng海生波的qíng节不提。这边,公子拽著醉鬼,似是想斥责,终又没说,最後只道:“敛衣,你这又是何苦?”
敛衣睁著眼看他,却完全不认识他似的:“你是谁?敛衣又是谁?”
“你敬其人为云,其人踏你做泥。”那人自然是唐鹏云,他苦笑了声,却不正面回答,“敛衣,你又何必?”
敛衣却不言语,只安静走著。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直直向前倒去。唐鹏云一惊,上前却已晚了一步,敛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