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将军,这是在下的私事。”罗敛衣低眉道。
“私事?你我也算一起长大,怎麽这麽多年不见,反而生分了?”唐鹏云道,脸上忽然笑得更是灿烂,“记得那天晚上,皇上,呃,当时还是太子……”
“住口!”罗敛衣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军,你我已非当日年纪,过往种种,还是莫提为好!”
“罗相生这麽大气做什麽?当初我可是什麽都没做。”唐鹏云单手拄著桌子,似笑非笑道,“难道罗相……还对此事耿耿於怀?”
罗敛衣脸色白了下,随即敛去异样:“那麽久以前的事qíng,提它做什麽?我早便忘了。”
“那是,若皇上知道罗相还记得,想必会生出些奇怪的念头吧?”唐鹏云笑道。
雅间外传来叩门声音,唐鹏云高声道“进来”,将这一室怪异气氛打破。
长醉楼的饭菜是典型的京城风味,口味偏重偏油。唐鹏云久居塞外,倒觉新鲜,吃了不少。而罗敛衣被他弄乱了心qíng,只糙糙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罗敛衣很清楚,自己这次陪唐鹏云,查案还在其次,让唐鹏云游览京城才是主要的。宋筝虽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也知宋筝意思:看住唐鹏云,尽力拉拢。
本是一起长大,曾经亲密至极的二人,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权势,地位,天下……这些东西有那麽重要?
罗敛衣无法明白。
用过午饭後,两人闲逛著慢慢走到田家所在巷子。田家地处偏僻,只是狭小巷子中一户寻常住家。但也有不寻常之处,便是气度──在这种地方住的人,大多贫寒而无甚知识,能维持房舍gān净整齐,已是难得。而田家,门外挂著幅对联:闲看门中木,思间心上田。
“那田老丈考过取解试省试,只是在殿试时屡试不就。本可以被赐个进士出身,但他似乎是不肯接受……”罗敛衣解释道。早上被阻了那麽长时间,可不是只接下诉状那麽简单,“他是书生出身,生活虽贫困,儿女倒也都习文明经,尤其幼子……”
正在说著,唐鹏云忽然喊了声:“小心!”伸手揽在他腰间,将他抱起。罗敛衣大惊,正要挣扎呵斥,只觉身体腾空,一阵头晕目眩之下,已随唐鹏云跃出丈外。
“我砍死你……罗丞相?”在他们适才所站的地方立著一老者,手里菜刀砍进巷边一棵树里,愕然看著二人。
罗敛衣从唐鹏云身边离开,整了整衣冠:“田老丈,皇上已下令让我清查令公子之事,我此次过来,是有些问题想先问清楚。”
田老汉怔了下,他没想到罗敛衣竟会便服来自己家里,身边还跟著一人。随即马上道:“丞相请进,这位……公子请进。”
他顿一下,便有询问唐鹏云身份之意。罗敛衣却不回答,让唐鹏云走在前,进去他家中。
罗敛衣先问的都是一些细节,例如梁常侍之兄梁观尽如何认识田家小公子,又是如何qiáng迫如何向田家施压,甚至将田老丈长子抓去胁迫。田老丈有问必答,说得是老泪纵横。
“我可以见一下田公子麽?”罗敛衣似是不经意地问,田老丈立即摇头:“不!”
说完之後,大概是感觉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合qíng理,田老丈忙道:“不是我不诺,只是礼书被那姓梁的纠缠怕了,最近qíng绪不太稳定,最好不见外客……”
“但提起告诉人既然是令公子,到时他还要上堂……”罗敛衣道。
“上诉状的是糙民,我这把年纪,也不怕民告官那些板子。”田老丈道,“但是礼书身体不好,怎能去上告……”
“令公子今年已过十六,若是女子,还可由家人代告。既是男子,便断无不露面的道理。”罗敛衣摇头。
然而田老丈始终不肯松口,最多就是说等田礼书qíng绪正常再正式提出告诉,他对梁观尽的诉状已递出,请罗敛衣先处理。
他这态度倒让罗敛衣疑惑更重,正要多加探问,外面却有人叩门。竟是皇上派人找罗敛衣,宣他进宫。
罗敛衣匆匆离去,让唐鹏云继续询问,或是回府休息。
二
“丞相来得正好,陪朕下这盘棋。”罗敛衣入宫觐见,宋筝正坐在桌前自奕,见他来便是一笑,道,“那帮奴才,连个棋都不能好好下,真是无聊。”
那是自然,他是皇上,谁敢赢他的棋?除了没有眼力的自己。
罗敛衣苦笑坐下,看著宋筝摆出的棋局,眉头皱了起来。
眼下局势很微妙,看是黑白分明的棋局,布局敌我判然,
偏偏後手数著变化使得局势微妙。不论敌方或我方都无法过早稳据任何一块领域。腹中那一块棋若想发展壮大,边上的那一劫便得让对方堵了眼去。得此失彼,
反之亦然。
棋势在他脑中不断变化,让罗敛衣计算得头疼yù裂。他善於奕棋,只一点,便是他比较惜子。平时还没有大碍,在这种局势下,便显得格外缚手缚脚。行不过数十著,便被杀得左支右绌。
“当弃则弃,丞相难道还不懂取舍麽?”宋筝放下一子,道。
罗敛衣一震:“臣……”
“不管是旧qíng也好,立过汗马功劳也罢……一旦成了障碍,就该弃。”宋筝笑道,看著罗敛衣。
罗敛衣只觉後背生汗,手一顿,棋子在坪上发出清脆响声。
“臣明白。”
这一场棋自然是罗敛衣输了,接下来宋筝让罗敛衣帮忙处理政务,罗敛衣便在御书房中忙了一下午。君臣二人早已熟悉这样的相处方式,极有默契,做事也快得很。到晚间,完成大半,於是传膳,二人共用晚膳。
“天也暗了,丞相你今晚就不用回去,在敛衣居住一晚吧。”宋筝道。皇宫不宿外臣,不过罗敛衣原为太子侍读,在宫内有住处。後来太子继位,也就将那住处改为罗敛衣入宫留宿之处。
反正太子的孝昌殿本就与後宫距离甚远,倒也不必拘泥太多。罗敛衣告退出去,迎面正见小郭子,打了声招呼,小郭子进去,罗敛衣清楚听见他的声音:“万岁爷,今晚去哪位娘娘那里?”
宋筝年过二十,虽未正式大婚立後,後宫妃嫔却也不少。皇後的位子关系到朝中势力斗争,一时倒也没有定论。因此上後宫斗争极为激烈,已入宫的妃子莫不极力讨好皇上,以求成为後宫之主。
罗敛衣低下头笑笑,离开御书房。
天黑,夜凉如水,月明光皎。
月光she入些微,透过纱幔,照在chuáng上。chuáng上躺著的男子紧闭双眼,眉头皱成一团,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似的。
梦中是青涩的少年,习惯了被那两个孩子戏弄,每日劳累,故此到了晚上,一沾枕头便会熟睡。刚刚成年的少年还有些贪睡,身边异动再大也难惊醒。
但少年这一晚感觉到了异样,身体从内而外感染上炽热,难受得翻来覆去。好像有一双手在抚摸著他全身上下,脱下他里衣,解下他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