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只是他真的不懂,究竟是哪儿做的部队招惹了这麻烦小鬼上身?
他应该已经很安静了啊,安静到若让昔日伙伴们见着了,包准每个都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绝对没人敢与他相认。
「小夜夜,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呵……钱在我口袋里,就算是古老大也得听我的。」撒娇似地摇了遥手中抱揽的臂膀,少年一脸得意笑得更是张狂。
不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难得从那两片冷漠红唇间吐出,古天溟却是故作未闻依然阔步前行,后头那一来一往的jīng采对话早让他忍不住笑弯了唇弧,这时候回头岂不显得他幸灾乐祸有失青浥泱泱门风。
何况若要他开口帮衬,同是青浥人胳臂也只能往自家人弯哪,那可怜的家伙只怕是被雷羿气昏了头才会误向他这个敌人头子求援吧。
据说,人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与自己相仿的人……如墨漆眸瞇了瞇,勾扬的唇角又往上提了几分。
看样子那男人敞开雄怀后的本xing八成和羿小子差不到哪去,等到那一天,啧啧,dòng庭可有得热闹了。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吵吵闹闹地来到了浔扬分舵主事一带,为了便于接下来的行动,雷羿在当晚投宿时就和两人分道扬镳另觅他处,只剩憋了一肚子闷气的徐晨曦和古天溟一道。
「客倌,实在抱歉没空房了。」赔上满脸的歉意,客店伙计委婉地向面前两位翩翩佳公子解释着。
老实说若非真没了房间,眼前这般仪表出众言谈不俗的人物可是他们开店做生意最喜欢的客人种类,不会故意惹麻烦,打赏又绝对大方。
「客倌们是外地来的吧?这几天咱们地方上的冯老爷子五十六大寿办喜事,宾客络绎不绝,别说我们这儿其他客店临时只怕也都娜不出房来。」
「喔,冯老爷子大寿,可是冯猷冯老爷子?」眉微挑,古天溟挂在脸上的笑容依旧亲和力十足,夜星般莹亮的黑眸则深邃幽幽叫人难猜。
「您识得冯老爷子?客倌们可也是来贺寿的?这怎好,冯老爷子的客人怠慢不得的,只是小店实在……」
凭借着送往迎来锻炼出的辨人能力,小伙计早就觉得这气度非凡的白衣公子并非一般人,果然,人家跟冯老爷子那样的大人物有关系,一时间不由地面色如土,惶急的有如热锅上蚂蚁。
「没关系,是我事先没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只想着给他老人家个惊喜,却没想到该先安排安排自己的宿处,这下子……」
话,说的越是客气有理,古天溟眼底的墨色就越是深浓。
来的还真是时候,不走这一趟他还不知道五六之数的寿诞也能作成这场面,区区分舵已是如此,他这个做头子的回去还真该检讨一下dòng庭总舵是不是太寒酸了些,寒酸到手下们得如此费心费力地摆场做面子好宣扬门威。
想来浔扬分舵的帐目可有得细查了,而且怕事连主事者冯猷也不能轻忽,这种时候当然是隐于暗处比较有利,而原本为了方便雷羿行事,他就没亮身份的打算,尤其见识了眼前这番阵仗,低调外更得留上几分心思,只不过……
念头数转,古天溟犹豫着该不该再问问有无柴房之类的栖身处,只是这么一来,势必会让人留下匪浅的印象。
本来野林露宿一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身为江湖中人就算他是一门之主也还没娇贵到非chuáng不睡非ròu不食,只不过眼下不仅只他一人,还有个带伤在身的伙伴,怎么说都还是有瓦遮顶有墙挡风的地方比较妥当。
何况他也不是真就见不得光,露了脸也只不过稍微麻烦点罢了,权衡轻重后正想开口,古天溟就觉得肘臂被轻撞了下,回首只见那张略显倦乏的面容面对自己摇了摇头。
「我不要紧。」语声淡微,眼底墨泽里却有着份不容拒绝的坚持,徐晨曦知道让眼前男人犹豫的原因无疑是顾虑着自己尚未痊愈的病体,否则时值多事之秋,以古天溟之聪颖,断不会甘冒人多口杂的风险硬是想在城内夜宿一晚。
虽然不完全明了整件事qíng的底韵,但一路上雷羿和古天溟两人的jiāo谈不曾避讳过他什么,凭借着那些只字片语并不难从中判别一二。
组织、地位、权势、忠诚,关于人的总不外乎那几样东西。
虽然泷帮的权力结构和青浥门极为不同,没有历代难解的人qíng包袱,也没有经年累积的腐化滥权,但好歹他也曾是一堂之主,御下的问题自然没少碰过,或许层级轻重不能与眼前一门宗派同语相较,但至少基本的手段总不会差到哪去。
在没有充分的准备和对策前,bào露身份明着对杠绝非明智之举,打糙惊蛇不但会让对方提高警觉防备,严重的甚至可能会让这脓创毒瘤提前发难危及到组织主体,除此外,若说事前透露点风声能有什么威吓警告之用,效果只怕小的可怜。
只因人心是个无底dòng,贪念yù求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冯猷的在青浥门份属大老级的人物,甚至论起辈分还与上代掌门同辈,而且听说他的女儿冯倩和古天溟青梅竹马私qíng甚笃,所以冯猷许多行事上俨然已以门主的丈人身分自居。
权、势、名三样都已是如日中天,剩下的yù望还能有什么?
嚣张到敢在钱上动手脚,分明以是不把上位者放在眼里,怎么看都是反心已现,哪可能是三言两语威吓或原谅就能解决的。
这般严重的事态,如果真因为古天溟对自己的一时心慈而坏了大计,他这客居人下的小角色实在单代不起也不愿承受,他一点也不想背了个这么大的人qíng债到下辈子还去。
「确定?不需要勉qiáng,我这边也不要紧的。」没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古天溟却晓得对方一定听得懂,虽然看得出那对漆眸里没留商量的余地,他还是多嘴再试探了次,毕竟他很清楚那身伤并不如那人口中说的那么轻松。
勉qiáng?不要紧?挑衅似地一扬唇,徐晨曦不志可否地转身就走。
当然不要紧,没到青浥门易主换人坐坐的时候他姓古的怎会知道「要紧」两字怎么写?哼,把他当什么了?居然敢这般小觑!
「放心,我不是衔金子出生的,没那么娇。」
杂糙之所以能是杂糙,就因为他命贱却qiáng韧,却是遭人践踏就越挣扎求生,打小他就是这么餐风露宿走来的,管他是病是伤还是痛,有谁在乎过?
没人理没人问不也好好活到了这么大,人小体弱时都没事,更何况他现在正值青壮,一点伤痛又能耐他何!
还真是个要qiáng的麻烦家伙……无奈地一抿唇,古天溟只有快步跟上前头那抹倨傲的身影,然而藏于心底的好奇又向上加了一重——
是什么让这男人不论言语还是行为都浑身长满了锐刺?总喜欢用拒绝当作保护自己的防盾,因为骄傲还是……
他没忘记,那一句句言犹在耳的为什么。
「就这儿吧,在走下去雷羿准抱怨我们两个躲得太远让他好找。」
行行复行行,两人一前一后转眼就出城入了西方的一处茂林,眼看着离城以远前头疾行的人儿却仍旧没半点停步的意思,古天溟说不得只好先开口招呼,否则他可一点也不怀疑他们很可能就这么一路闷着走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