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雪
“那好,等我的主人回来问问他,他若同意,你便留下来。咱们父子作个伴也可以互相照应。”他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都含着笑意。我想如果我被允许留下来,他会很高兴的。或许他现在的主人真得很好,两年后我能有机会再见到我爱的人,耶律天一。
“现在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给你带吃的来。”他扶着我躺好,本要离开,忽然又问我:“对了,你懂什么手艺?都会做什么事qíng?我也好告诉主人,若能让他看中,就多些留下的机会了。”
手艺?是指唱歌跳舞演奏乐器或者耕田种地豢养牲畜的本领吗?黑水宫里身具一技之长的奴隶比普通奴隶待遇要高一等的。不过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我仔细想了想,自卑道:“我……我只会侍候人,砍柴烧火洗衣打扫房间我都会的。另外……他们说我chuáng上功夫不错,我口jiāo的技术也还好了……不知道现在的主人需不需要……”我的声音因为羞愧越来越小。
他静静的看着我,眼光深邃而哀伤:“只会这些吗?”
我抿着嘴唇低下头。看来我会的东西太少了,太低贱了。他在可怜我的同时也会瞧不起我吧?不过从小到大我最熟悉最常做得也只有这些事qíng啊。但是我不想让他失望,我说:“我想如果有人教我手艺,我能学会的。以前我在黑水宫服侍主人读书,在旁边看着就认识了几个字。”
他一扬眉,面露喜色:“你识字?”
“嗯,识得一些,看过几本书。”如果宫主给我看的那本武功秘籍也算是书的话,我这么说不算chuī牛。不过对于主人来说,奴隶是没有必要识字的,乖乖的做会说话的工具就行了。
“这太好了。”他很高兴,“你休息吧,我还有事qíng做。”
我想他现在的身份也不会有太多时间照顾我,就算他的主人再和善,也不会允许他整日陪着我什么事qíng也不做。我不敢挽留他,不愿拖累他:“爹爹你伤还没好,也要多注意身体,别累着。不是太紧要的活,就先留着,明后天我估计就能有力气起来帮你一起做。”
“傻孩子,没有那么多活的,你安心养伤吧。”说完他推门离开。
他走了以后我想着要尽快恢复体力,默运内功,不知不觉竟像打坐时一样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再睁眼天已经黑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碟咸菜,端到我面前。
“吃吧。都是给你的。”他微笑着对我说。
“咱们一起吃啊。”
他摇头:“都是给你的,我刚才吃过了。”
我想他是骗我的,省出自己那份食物为了让我多吃些,好得快一点。我不忍戳穿,又不能看他饿着,便说:“这么多我吃不了的,你再吃一些吧。”
“这点你都吃不了?你以前都吃这么少吗?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有吃的就不错了,我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就算这样,印象中我也从来都没有吃饱过,我不知道我的饭量,不过通常状态下眼前这些食物够我吃两三天的。
他劝我尽量多吃,于是我吃掉了一半。剩下的他并没有吃也没有拿走,而是放在我身边伸手能够到的地方。他说主人已经回来了,晚上他在主人房里睡,不能陪我了。如果我饿了就把剩下的食物吃完。
他像是心事重重,没有留多久,嘱咐完了就匆匆离去。
夜里,我听见不远处的房子里传出细细的呻吟和喘息。
爹爹是留在他的主人房里侍寝吧?是为了恳求他的主人能留下我想方设法讨好吗?他身上还有伤啊,那样激烈的欢爱他能吃得消吗?
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留在爹爹身边。等我伤好些了就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qíng为他分忧,照顾他,不再让他这样辛苦。
十五 完颜
我姓完颜,父亲阿骨打赐予我这个高贵的姓氏,它让我骄傲也束缚我一生。
这世上除了我的爱人,就只有我的父亲可以让我心甘qíng愿地付出不求回报。
不过很少有人连名带姓一起称呼我。我的父亲和我的爱人都叫我“阿纯”。
而其他的人通常也没有机会知道我的姓名,只需明了他们正受我控制正在为我服务就可以了。但是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记住我的名字:完颜纯。
就像上次我在淮北遇到那个叫袁复北的青年。他居然能在我手下撑过百招,看来习武天分极高,若是多些磨练内力再深厚一点,我恐怕就奈何不了他了。不过他毕竟是败了,无还手之力了。而且他是宋国人,我们是敌非友,我不会放过他。我本来想一剑取了他xing命省得日后麻烦,可是他那时毫不畏惧地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无端地想起了一个人:袁惜梦。
她临死前就是这样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心又隐隐含着无奈和悲凉。
她说她曾经很爱很爱我,为了我她不惜抛弃一切离家出走。她说为了找到我,她历尽磨难;为了和我在一起,她用尽手段。她明知得不到我的心,却乞求能得到我的人,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不爱她自然不肯同意,她没有放弃,继续努力,直到最初的爱变了味道,由爱生恨。我根本无法想象,那样清纯的女孩子因为恨会扭曲,做出可怕的事qíng。她用卑鄙的手段拆散了我和我爱的人,她甚至用计用药bī我与她行夫妻之事。
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受人胁迫。发生了这样的事qíng,我不可能再姑息她。她似乎很了解我的xing格,那一晚云雨之后就自动消失。她走了,我爱的人也没有回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让我怎么能不恨她!我发誓再看见她一定要杀了她。
谁知一年后,她主动来找我。她以为我能原谅她,她以为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她说她知道我爱的人在哪里,如果我娶她她就告诉我,并且给我一个惊喜。
我不会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我爱的人去了哪里我自己一定能找得到,不需要求她。所以我毫不犹豫,一剑刺穿她的胸膛。
她并没有吃惊恐惧,她仍旧如我们初见时那样含qíng脉脉地看着我,眼神里却藏着莫名的qíng绪。她说她早已料到会这样,但是她不甘心,所以来找我之前安排了一些事qíng;这些事qíng会在将来慢慢发生,让我后悔,后悔今日杀了她。
她死了,我对她的恨并没有减弱。我怀疑我的爱人已经不在人世,否则为何大江南北遍寻不到他的踪迹?这全都怪她!是她从中作梗!
袁复北,我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好像是她最疼爱的侄子,眼神都一般无二。如今落在我手里,一剑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于是我用了对男人来说最残酷的方式羞rǔ他,而且留他xing命让他慢慢品尝痛苦。
那一次报复的快感我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就接到了父亲的命令,去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我不敢怠慢,立刻启程去了辽国。乔装混进辽国使团的队伍,我来到宋国的都城开封。在街市上匆匆一瞥,居然又看见了袁复北,与他同行的一名少年竟与我面貌酷似。我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那少年是什么来历?为何会与袁复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