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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每天都想守寡

作者:仰玩玄度 时间:2023-10-26 02:07:04 标签:强强 甜文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不过司吏虽感到无比惊艳,要命的差事却还刺刀似的横亘心头,让他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朝天城的妖童媛女哪个没被人画像并挂在画舫高阁里欣赏、赛美过,就连李知州家的公子都逃不过,为何眼前之人从未见过?况且一个能消遣醉云间玫瑰酒的人,怎么会住在北郊?
  少年斜倚房门,好似并未发觉从司吏面上转瞬即散的狐疑。他瞥了眼司吏的腰牌,讶异道:“巡检大人怎得深夜来此?”
  巡检暂时收敛疑问,说:“我追捕的贼人翻入了贵宅,小郎君可否看见可疑之人?”
  “此前我喝了点酒,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方才若非恰好起夜,我连大人都察觉不到,更别说贼人。”少年将巡检口中的“贼人”误会成了普通盗贼,犯起了嘀咕,“来北郊偷,哪家贼这么没出息?说出去要被同行笑话的。”
  这话不假。北郊破败,住的大多是垂髫老人,兜里干净得掂不起两声风,有点善心的偷儿进去走一遭都想自掏腰包贴补一点。只是今夜的“贼人”并非普通偷儿,而是杀人凶手。
  事关重大,巡检不能多说,由得少年误会。他目光微晃,快速扫了眼屋内:床、桌、橱架,陈设寥寥,床底干净,床帐敞开,能看见铺面平整,被子叠放在里侧。
  这屋子一览无余,藏不了人,可他亲眼看见凶手翻入院中,阶上的脚印也做不得假。巡检想了想,说:“为着公务,不知小郎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看看隔壁两间屋子?”
  “自然。”少年转身走到橱架边取出钥匙,出了主屋,打开左屋门,里面只摆着三个书架和满当当的旧书。他看了眼巡检的神情,重新落锁,又往右屋去。
  巡检一直跟在少年身后,见他步伐不紧不慢,一身风仪与北郊格格不入,比城中那些官宦子弟还矜贵几分,这是光凭金银无法浇铸的东西。少年打开右屋,巡检走过去,看见那是间空置许久、同样一览无余的睡房。
  “这间睡房属于我的教养嬷嬷,她去世后便上了锁。我平日不住这里,只按时请人来打扫。”少年落锁转身,目光掠过巡检,落在院里那棵桂树上,“今儿是回来给嬷嬷过寿,天亮便走。”
  给死人祝寿,倒是少见。巡检说了声“节哀”,遂又想起教养嬷嬷一般都在高门大院。
  少年色泽淡红的唇轻抿,道出一声叹息,旋即掠过他走到主屋前,说:“大人有话便进来问吧。”
  屋里铺着棕皮地衣,巡检脚下有泥,哪好往上踩,便没进去。彼时少年已经放灯落座,额际的碎发挡了他垂落的目光,可他从肩颈到后背的线条却赛竹胜松,内敛向上的力量和豁剌血口的锋利悉数无法遮掩。
  巡检领教了何谓“醉玉颓山”,对少年身份的怀疑也同时拔高到了顶点。他摩挲刀柄,终于松开,抱拳道:“今夜搅扰小郎君,请教尊名,来日我必定上门赔罪。”
  少年说:“既是办差,便不必挂怀。”
  黑釉酒壶歪倒在桌边,身上盖着柄扇子:玄骨柄,红笺面,泥金,草书,写的是“月出惊山鸟”。少年扶起酒壶,收了扇,朝他浅浅地笑了笑,说:“某姓沈,名鹊白。”
  什么!
  这名字的威力不逊檐外响雷,轰得巡检面色陡变。
  ——沈鹊白,大梁永定侯府五少爷,出生不久就被送至朝天城,十九年不曾召回宣都,说白了,已成弃子。但他到底是永定侯的种,事关天子,若与沈氏牵扯关系,就不是“煽动浮言,诅咒君王”能说清的了!
  凶手翻入净园,是凑巧还是有意?若是有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巡检惊疑不定,突然听沈鹊白咳了一声。他看过去,见对方探出一截雪白的指尖示意方向, “如果凶手真的进来过,许是从后门溜了。”
  “多谢!”巡检立马转身奔去后门,只是经了夜雨刷扫,哪还找得着可疑之处?他眉头紧皱,叹了声气,临走时看了眼主屋的方向。
  如斯少年若受侯府教养长大,必更惊才绝艳,可惜了。
  雨还在下。
  “啪。”
  沈鹊白关上房门,用脚尖勾起门前的地衣,碾出那张先前用来擦拭脚印的脏帕子,丢进门边的盆中,吹燃了火折子。帕子烧着了,他转身拎起桌边的酒壶,指腹抚过桌布上的银绣桂叶,小声说:“嬷嬷,今夜闲人多,扰您了。”
  屋里静悄悄的,盆里吐着焦味。
  “您瞧,时候到了,所以岁暮我就不回了。十二年了,他们活得真舒坦啊,叫人心里好发堵。”他的眉眼投在灯影间,阴鸷而嘲讽,可他收回手,声音依旧轻柔万分,“凭什么呢。”
  没人说个答案,盆里的火歇了。
  沈鹊白站了半晌才转身走到靠墙的橱架前,抬手在某处敲了三下,旋即橱架侧身,背后暗门打开,暗道暗而静,仿佛蛰伏在深夜的凶兽张开了巨口。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雨瓢泼,院里的桂树撑着枝,这会儿若有哪家的小鸟没个窝躲,它是可以罩一罩的。
  暗道连接北郊外的一座山谷,沈鹊白出去时正是欲曙天,天像缭着灰烟。不远处停着辆马车,黑衣护卫见了他,立马撑伞相迎,“爷。”
  沈鹊白拢了外袍,眼周还红着,“人呢?”
  护卫不敢多看,护着他上车,说:“花坞姑娘带回醉云间了,等您回去审。”
  *
  一个时辰后,醉云间。
  三楼红栏边支出一数碧桃,桃扇香屏似的撑在半空,阻碍了从下望向四楼的目光。牡丹搭着芍药,白白朱朱围着四楼的四面红栏,都是怡人的极品。四楼独属醉云间的老板,不迎外客。
  雅间内,花坞坐在梨木圆桌边看话本,傩面鬼跪在近前,两条手臂扭曲地垂在地面,已经断了。
  沈鹊白推开房门,坐了过去,随口道:“看什么书?”
  花坞是沈鹊白的近卫,两人相识十年,情分不同普通主从,私下不讲太多规矩。她吐了瓜子皮,说:“《春钗记》。”
  一夜未睡又酒意上头,沈鹊白乏得打了声呵欠。他没看过也没听过《春钗记》,随意瞥了一眼,却见那书段下贴了图,画的是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搂抱痴缠,贴面勾舌,连要紧处都画得精细生动。
  沈鹊白惊了,“您这是春画吧?”
  “对啊,我等了三个月才到。”花坞看得津津有味,“画技生动,故事动人,没废我那十两银。”
  沈鹊白盯着她,眼神像钻了闪电,“你是不是年纪到了,思春了?”
  “思个鬼。”花坞一副看透了的语气,“谈情说爱哪有书上的风花雪月有趣?”
  见他俩聊了起来,傩面鬼眼珠一转,想要站起来,侧颈却突然一重,被沈鹊白一脚踩了下去,整张侧脸瞬时碾进地面,因为受力而紫红可怖,脖颈发出渗人的钝响。
  沈鹊白垂眼,“跪好一点啊。”
  傩面鬼膝盖发颤,说不出话来。
  “呐,先前他塞进床帐的锦囊。”花坞从中摸出一只孔雀玉佩,“这种品相的白玉有钱也买不着,恐怕来头不小。”
  沈鹊白打量两眼,脚下微微收力,给了傩面鬼喘/息的机会,“你是为主子办事,还是为雇主干活?”
  傩面鬼胸口起伏不定,嘶哑道:“……有区别?”
  “是后者,我们还有得谈,是前者,”沈鹊白用脚尖勾起傩面鬼的下颔,对他笑了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去转生台领号牌。”
  傩面鬼被迫抬头,见那一双惺忪凤眼着实高高在上,情绪平常,不带任何玩笑或者威胁的意味——醉云间老板,朝天城内从达官贵胄到富商豪贾都称一声“九爷”,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他的真容真貌鲜有人知,锱铢必较、不好相与的脾气却是出了名的。
  桌上摆着花坞从傩面鬼手中缴下的匕首,沈鹊白勾起,手指灵活地把玩起来。傩面鬼没法忽视沈鹊白的动静,只觉得那手像高架上的玉,剔透漂亮,砸在脑袋上却会让人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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