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胡璇斜目看著肩头妻子勉强的笑容,心里不由得又抽痛了一下,轻轻帖近她的脸,柔声道:“明日里好好补偿夫人……”
牵著唇角,阮鋆芷向胡璇扯了个笑容,接著为他清洗身子。
“皇上宣胡侍郎觐见。”门外传来一阵唏唏索索的脚步声後,响起了侍话太监尖锐的嗓音。
很敏感的,夫妻二人对视了一下,阮鋆芷的面上明显挂了几分厌色,转过身去,给胡璇递了手巾擦身。
“请公公稍候,胡璇片刻就来。”胡璇应了声,接过阮鋆芷的手巾拭了拭身子,边拿了衣衫,边穿著,边走近她身边,低声道:“别胡思乱想……”
“……当真是我胡思乱想麽?”阮鋆芷皱著眉,眼里含了泪,埋怨的望著胡璇。
“皇上最爱的人今天都来了宫里了。”胡璇伸手去扶拭妻子的泪,轻声道:“不会有事了……你放心。我去去便回。”
总是不能不去,阮鋆芷点点头,坐在塌边儿,也不去理会胡璇更衣。
无奈的看看妻子,胡璇披好外衣边系著衣带边出了门,随著侍话的太监出了院门。
阮鋆芷恨恨的咬著唇,随即听到隔壁厢房的门一声暴响,之後听到胡珂叫了声:“三哥留步!”便接著一阵躂躂躂的脚步声追了出去。
阮鋆芷也开了门,园里静静的,只有三个侍女守在两厢门前。阮鋆芷碎著小步奔到庭院的月亮门後,正听到胡璇对几个太监道:“几位公公请先行一步,胡璇随後便到。”
“皇上候著呢,胡侍郎请快些。杂家便在前面候著。”公公应了声,便带著几个同来的太监走远了。
“三哥!他又召了你去……你不要去!”胡珂低著声音道。
“……你也来说这话……”胡璇声音有些瑟缩:“……不是那样的。他即得了叶纳……不要担心我……刚好乘这个当儿,我求他放了鋆芷的父母……”
“你当真是这麽想的?还是你骨子里就放不下他?”胡珂是有些激动,但声音仍尽量压到最小。
“你……”胡璇的声音有一刻迟疑:“你这是说什麽胡话!”
阮鋆芷只气得牙根痒痒的,狠狠的扯著自己腰间的裙摆。在她听来,胡璇的迟疑——倒更似一种默认。转身,悄声无息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无论如何,能不去麽?”胡璇接著问道。
“咱们这就走!”胡珂道:“天下都是他的了,咱们走碍他什麽事了。”
“他还没在改元大典上正式宣告给我们的永赦令,还有鋆芷的父母……怎麽办?”胡璇低声道:“……为来为去,不就是为了那一道赦免令麽!得了这个,咱们才可以走得一路顺畅,就算他想杀咱们,咱们也有一道逃得顺快的护身符对不对?”
“就是全都死了,又有何妨?”
“三哥要你好好活著,也要鋆芷和家人好好活著。”
“……”听得到胡珂粗重的气喘声,昭示著他压抑的怒气。
“放心……三哥不会有事了,去去就回来,快回房里睡吧!”胡璇拍了拍胡璇的肩头,看著弟弟不情愿的走进庭园,才转身离去。
宴子桀坐在御书房里。胡璇进房的时候,他手里还拿著本书笺。
“臣胡璇,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胡璇一撩官袍的卦摆,跪了下来。
宴子桀放下手中的书笺,抬抬眼眼看了看胡璇,皱著眉头:“平身吧。”
“谢皇上。”胡璇起了身:“不知皇上深夜召臣,所为何事。”
宴子桀向後坐正了身子,靠在自己的椅背上,挑著眉头打量著胡璇,眼里闪著烁著些许讪笑的意味。
心里不由得一颤,胡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病,似乎他现在最见不得的便是宴子桀的笑——只要一看到他笑,脑子里浮现的画面,便与狞笑冷笑这样的感觉搭得上边儿。
“皇上,臣……有不情之请。”狠狠心、咬咬牙,他不说话自己来说好了,早晚都是要说的。
“哦?说来听听……”宴子桀拿起手边备著的酒杯,抿了一口。
“……臣想求皇上开恩,放了臣的岳丈家人……让臣等一家团聚。”生怕宴子桀又疑了自己反心,胡璇忙又道:“臣只求携家小归隐农舍,过一番清静的田园生活,求皇上成全。”
“……”宴子桀脸色一冷:“朕才对你胡家有了些信任之感,你莫要自己拆了这台子。让你带走家小?你当朕是傻瓜还是三岁的孩童?”
“皇上……”胡璇万万料不道他到了这时候还说这样的话,眉宇间集结了一抹怨色:“胡璇只求家小团圆了此余生……皇上为何到了今日……”
“朕问你,胡国神勇将军肖刚朝和他那一万死士呢?”宴子桀眯著眼,瞄著胡璇顺间瞠目凝神的表情:“就算朕不疑你有异心,你终是欺瞒著朕。你敢说胡珂指使阮鋆芷回宴都找你之时,就没带著半分反意麽?你却对朕只字未提!朕冤枉了你麽?”
“……回皇上,老将军年迈,见皇上军势锐不可当,心中挂念家乡,便告老还乡。肖老将军麾下即是死士……”说到这里,胡璇也难以自圆其说,难倒要明著说不愿归宴军旗下麽?
“……说不出来?那朕就代你说。”宴子桀起了身,一步步下了台阶,踱向胡璇,嘴角边扯著一抹冷笑:“他们都是你胡国的死士,不愿随归宴国,眼见守城无望,便在一夜之间全都还归乡里,是也不是?”
“不……不是的,皇上……”
“你也不用给朕死命抵赖!朕可以放你的岳丈,也可以让你的家人离开……”宴子桀口风一变,胡璇不由得又如得了大赦一般,欣喜而不可至信的望著他。
“……只是,朕只要个小小的定心丹。你或是你的弟弟胡璇,随便留一个在朕的王都。朕御赐府第、家仆,荣华富贵自是不用说,出出入入也有侍卫保著平安,你愿意一家老小全留下来朕也乐得清心,否则就不用想踏出宴都一步!”
这是监禁、俘虏。胡璇微微抬著头,目光里充满了失望——此生就算是把性命赔给了他,也换不回半分情义……若与他讲兄弟之情对宴子桀来说早已不足取信;若说他救他也算是生死之交,换来的不过是宴子桀疑心自己反叛也未曾一刀了结自己;现在一家老小一无所有,天下的半臂江山都给了他,他却来翻旧帐……他的心,当真不是肉长的麽?莫不是只有自己一家老小死光了,他才能给他们这点小小的自由?
“……要取信於皇上……真的只有如此麽?皇上……只要臣一天不死,皇上就一天放不下心头这块悬石麽?”胡璇颤抖著声音,却近乎质问般的盯住宴子桀。
“朕说过的话,你听懂了吧?”没有半分余地,宴子桀似乎有些反感胡璇质问的口吻,皱起了眉头:“朕让你一家老小享受荣华富贵,也算待你一家不薄!休要让朕恼怒,届时朕改了主意,你们也不见得得什麽好果子吃!”
“……臣懂了……皇上,没有事的话,臣告退了。”胡璇彻头彻尾的失望……原指望著定国大典,得了宴子桀的特赦昭书,就可以一家老小全身而退,从些远离这是非之地……可现在……
胡璇茫然的转过身,连跪礼告退都想不起,麻木的向殿门走去。
腰间一紧,回过头来,宴子桀的脸架在肩头看著自己,身子却被他由後面抱进了怀里。
“朕召你来,却是念著你召降有功,想要奖赏你一番。”宴子桀边说著,一只手勾起胡璇白析的脸颊,轻轻的抚触:“你却这麽不识趣,穿了朝服,向朕来讨功邀赏给岳丈求情……”
“……奖、赏……”胡璇惨淡的一笑,痴痴的念著“……奖、赏……臣?”他顺著宴子桀的手臂,握上了抚著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轻轻拉开,转过身:“皇上……您後宫佳丽三千,今日里又得见美豔无双的叶纳公主……”两行泪下,胡璇缓缓的弯膝跪在他身前,双目失神般的神情说道:“……求您……求您看在胡璇旧时曾救过皇上的份上……饶过胡璇……”
“说什麽浑话?”宴子桀蹲身在他面前,一手去宽解他的衣带,一手抚上了他带泪的脸:“……别人不知道,朕却太清楚了。你有哪一次不是扭扭捏捏?又有哪一次不是享受云雨快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