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
端王没反对,从容地跟着耶律衍回府。
耶律衍要忙的事很多,送端王回家后又入宫一趟与狄国国主说话。耶律衍养着个大庆人的消息已经传开,狄国国主和耶律衍商量完正事后多问了几句才放耶律衍离开。
耶律衍走出宫门时脸色变化不定,心里又想起端王听到《阳关三叠》时的表情。他知道端王肯定不是看上那个只有中上之姿的歌女,那问题绝对是出在那首《阳关三叠》上的。
耶律衍叫手下去查探这首《阳关三叠》的含义。
这段时间耶律衍收了不少曲谱,去了解过这东西的人还真有,没一会儿,手下便带回了消息:这《阳关三叠》和其他几首时下正流行的名曲,都是谢三郎那本《梅花谱》里面出来的。
《梅花谱》里记录的都是谢三郎为其妻晏宁公主搜罗来的名曲。
耶律衍脸色发沉,他拿着手下递上来的《梅花谱》。这东西他还曾经收下来送到端王手里,只不过从前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压根没去打听过。
听到“谢三郎”三个字,耶律衍顿时明白端王听得出神的原因。
原来竟是想起了那个谢三郎!
耶律衍快步走向水榭,还没走到一半,忽听那边有琴声传来。琴声的调子听起来有点儿耳熟,仔细一分辨,不是今儿在茶馆里听到的那首《阳关三叠》又是什么?
他叫了多少次让端王弹琴,端王没一次愿意弹,这回只是听了首曲儿,他怎么就愿意了?《梅花谱》上怎么说来着?《阳关三叠》说的是离情别意……
耶律衍怒火中烧,快步走向水榭。
端王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到来,目光微凝,专注地拨动琴弦。
耶律衍拔出长剑,一剑将古琴砍成两半。
端王双手顿在剑的两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这就是耶律衍所谓的“爱”和“容忍”。
逗起来还蛮好玩的。
端王淡笑起来:“你不是一直叫我弹琴吗?怎么我一弹起来,你又把琴给砍了?难道你连我碰碰琴弦都吃味?”
耶律衍一看到端王那笑容,哪还不明白端王又在故意惹怒他。端王这么做其实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耶律衍自觉猜到了端王的想法,立刻没了来时的暴怒。他朝左右吩咐:“再送一把琴到这里来。”
端王微顿,并不说话。
耶律衍伸手将端王抱起来。他身材魁梧,横抱着端王也不显突兀。两人很快又到了卧房中。
耶律衍心中的火气小了很多,面上却并不表露。他伸手脱起了端王的衣服,力道依然强硬得不容拒绝。
端王皱起眉头:“大白天的,别发疯!”
耶律衍俯身吻上端王的唇,直至亲得端王快喘不过气来,他才稍微退开,带着笑倒打一耙:“你不就想看我发疯吗?”
端王一滞。
耶律衍越看越觉得有趣。这一次他不再只顾着自己享乐,而是温柔地舔吻着端王的身体,试图找出每一个能让端王燃起欲念的敏感处。端王当然不想配合,可他到底是男人,在耶律衍的刻意撩-拨之下总会有点反应。
耶律衍看在眼里,伺候得更为卖力。
端王眼角泛起几分湿意,眼前雾蒙蒙一片,仿佛已看不清身处何地。
在端王稳不住低吟出声之后,耶律衍抱紧他说道:“这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儿……阿凌你说对不对?”
“阿凌”两字让端王一颤,已经被撩挑到最高处的欲念在耶律衍手中释放出来。
耶律衍哑声一笑:“你快活了,该我了。”
端王身体微微僵硬。
耶律衍哄道:“这次不会痛了,放松……”
即使耶律衍再怎么保证、再怎么温柔,端王还是无法承受他饱含侵略意味的侵占,他的意识有些发沉,只能软弱无力地偎在耶律衍怀里咬唇死忍。
耶律衍心疼极了:“乖,别咬伤了唇,”他把端王的脑袋往前一按,“咬我,我不怕疼。”
端王在他肩膀上用力一咬。
耶律衍哈哈一笑,胸腔微微颤动,侵入的动作更为放肆,惹得让端王身体阵阵发颤。
端王不曾习过武,不久前又被下了近两个月的药,身体越发虚弱,耶律衍尽兴之后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耶律衍将他抱起来替他将身体清理干净,重新抱上床让他好好休息。
耶律衍知道把人关起来不是什么好事,要让端王身体恢复过来,除了要好好调理之外还得多带端王出去走走。身体弱不是什么大事,多锻炼锻炼就好,马背上长大的汉子有哪个是这样的?从前他就看不惯端王的娇惯,经常督促他练习骑射……
想到“从前”,耶律衍又收紧了手臂,将端王牢牢地抱入怀中,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果然没有听我的话……”
端王眉头微皱,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姿势。
耶律衍却不愿放手,反倒自顾自地给端王定罪:“等你好起来了,我要好好罚罚你才行。”
自从“明白”端王是在故意气自己之后,耶律衍变得很大度,极少和端王计较。比之平日对端王的种种限制,如今他已经允许端王带着人去外面走动。只不过他可不是真大度,他还做了一件事:禁止王都任何地方弹奏《梅花谱》上的曲儿,如有违令,最轻的惩处也是下狱。
这事他没瞒着端王,还饶有兴味地主动向端王提起:“你想听的话,只能自己弹了。不过我们先说好了,你弹一曲,我当天就多要你一次。”
端王懒得和这种不要脸的家伙争辩。
耶律衍觉得端王这点小别扭特别可爱。两个人都找到彼此间的平衡点,曾经宛如天堑的距离一下子缩到极小。
时间一晃便到了元宵这一天。
耶律衍拿起从人送来的新衣服亲自替端王穿上,问道:“今晚有花灯会,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端王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显然不太感兴趣。
耶律衍握紧端王的手:“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去吗?”
提到“以前”,端王定定地看向耶律衍。耶律衍离开那一天,向他发誓说三年之后一定会回来陪他看花灯,那一去之后再有消息,便是全军覆没的噩耗。战场被一把火烧光了,他连尸首都寻不着,接着是母亲的逼迫、未婚妻的含泪忍辱……
他一生之中拥有的本就很少,自那之后更是一无所有。他活得不明不白不生不死的那些日子里,耶律衍正朝大庆的军队挥刀。
事已至此,还谈什么情不情爱不爱。
端王静静看了耶律衍好一会儿,转开了目光。
耶律衍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虽然晚了很多年,但我以后都会陪你去看。”
端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再答话。
端王越是这样,耶律衍越是要带他出去。
他觉得等端王看到他的布置时一定会高兴起来。
耶律衍继续游:“王都这儿也有白马寺,照着你们京城白马寺的样子建的……”
第一七二章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花灯节上,白马寺前,端王遇到了“伊勒德”。一开始少年并不愿告知他姓名,他浑不介意,只当多了个哑巴玩伴。这个玩伴武技高强,做什么都很厉害,端王渐渐对他越来越依赖。
伊勒德也慢慢地改变着。最明显的改变是伊勒德开始和他说起话来,并且告诉他“伊勒德”这个名字。伊勒德当时和他说,伊勒德的意思是战刀,天生是为战争而生,如果自己愿意的话,他愿意当他的战刀,替他扫平前方的险隘。
端王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像伊勒德那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人,所以他小心地把伊勒德藏了起来,不让伊勒德遭遇任何危险。
那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平静也最美好的时光。
回头一看,名字是假的,誓言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端王听到白马寺,便知自己没有料错。这大概有点讽刺,即使两个人已经渐行渐远,他仍能预测出耶律衍会怎么做。
只不过今夜之后,他们之间会走向何方,他也许再也料不中了。
端王再三拒绝,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耶律衍一起去花灯会。
白马寺果然是照着京城那边建的。耶律衍记性极好,竟把当初相遇时悬着的花灯一一还原,端王置身其中,竟像回到了初遇的那天。
端王有些吃惊。
耶律衍握紧他的手,眼底映着暖色的灯火:“阿凌,我们相遇后的事,我一刻都不曾忘记。”
端王淡淡地一笑,并不搭腔。
有些事确实不会忘记,可是也不会去想起。这么多年来,耶律衍从不曾出现在他面前,如今想念起他来了,又把尘封在记忆里的一切翻出来,拍拍上面的灰,当成自己多深情多痴心的证据。
这买卖还真划算。
要是耶律衍别摆出这么深情的面孔,端王可能不会介意和他处一处,他都不年轻了,和谁玩不是玩。偏偏耶律衍却在他面前装得深情款款,真有那么喜欢他,早干嘛去了?不过是陶醉于自己“情深意重”的好戏之中,舍不得醒过来罢了。
端王任由耶律衍牵着自己穿行于花灯下。
走出不远,端王目光微顿,定在一处灯谜擂台上。
端王说:“连这个都有?你们狄人有几个会猜灯谜的?”
耶律衍听出端王语气中的不屑,说道:“我就会。”他吩咐石敢当,“你跟着阿凌,我上去打打擂台。”
耶律衍说完还真上台猜起了灯谜。
他是下过功夫的,一路过关斩将十分从容。
拿下最好的花灯后,耶律衍回身一看,只见端王立在人群之中朝他轻轻一笑。唇角光是那么微弯,耶律衍已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了。耶律衍正要拿着花灯往下走,忽见一条火龙挤开了擂台前的人群,引起了短暂的混乱。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身后的花灯擂台突然烧了起来。这下糟了,眼前更乱了。
耶律衍心头突突直跳,抬眼寻找端王的身影。
很快地,石敢当等人朝他围拢过来:“大王快走,烧起来了!”
耶律衍没找着端王,怒不可遏地看向石敢当:“阿凌呢?”
石敢当悚然。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看见大王这儿烧着了,只顾着赶过来!”
耶律衍怒声下令:“去把人全都调过来,封锁城门,搜!”
看着被搞得一片狼藉的花灯会,耶律衍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他咬牙大喊:“阿凌,我劝你最好别玩了!你要是乖乖出现,我说不定还能饶你这一回!”
四周根本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耶律衍盛怒之余,又生出几分空茫。他握紧拳,像是很想攥紧点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抓住。
他知道端王不会喜欢处处受限的生活,那时候端王会那么依赖他,就是相信他能带他逃离那高高的宫墙……
他知道的,他当然知道。可他不敢给端王自由,因为一旦给了端王自由,端王恐怕会马上离开他,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结果端王还是跑了。
在他的重重限制下跑了。
耶律衍猛地想到了什么,抬头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赵蝉还在不在!”
话刚落音,一人急匆匆来报:“大王,赵蝉不见了!”
耶律衍一手拔出长剑,想把石敢当和来报的人都杀死,最后却只是把剑狠狠扔到地上,怒喝:“封锁全城!给我搜!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别错过!”
耶律衍目眦尽裂,正要亲自回营再调些人过来,却听见一声喝止:“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