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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

作者:阿漂 时间:2020-10-29 09:36:32 标签:重生 年下 宫廷 架空 宫斗

  姬允张张唇:“……好疼啊……”
  人心是很无赖的。上赶着不被需要不被心疼的时候,他咬咬牙,自我麻痹也能忍住说不疼。一旦察觉到了对方的在乎,骄纵心性便要顺风而起,变得受不得丁点儿委屈了。
  白宸满额的汗,看起来几乎不知所措了。手忙脚乱中他想起来似的,便要把自己抽出来。
  姬允不让他走,他搂住白宸的脖子,张着湿润的眼睛,软声道:“你亲亲我吧。”
  我疼了那么久,你快来哄哄我吧。


第59章
  花烛到了后半夜便燃尽了,床帐里的喘息呻吟却在天明时分才渐渐停歇下来。
  姬允连手指头也动不得了,被白宸清理干净之后抱回床上。他累得很了,身上也很酸痛,但不知怎么,心中还是很亢奋,一点要睡的念头也没有。
  他在锦被里露出两只眼睛,充满热切地看着白宸,等他上床之后,两个人可以黏糊糊地抱在一起,补个好觉。
  但白宸洗漱之后,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起衣裳来。
  姬允呆了呆:“你要走么?”
  白宸正在穿中衣,还没系衣带,胸口露出了大片肌肤,上面留了很多齿印,都是姬允实在受不住时,发泄地咬上去的。
  白宸走过来,俯下身,温柔地亲了亲姬允的眼皮,才低声道:“今日我要出发去谯州,时辰快到了。”
  姬允又是一呆,才反应过来,这道旨意还是他自己下的。
  原本是为了给白宸找不痛快,想让他大婚隔日就离开妻子滚蛋,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现在就落回到他自己头上。
  他心口一堵,深感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差点脱口要他改期了。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谯州那边实在不能再拖了。
  虽然暂时还没有传出什么动静,但即便瞒得再好,主帅长久地不见人,倒让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四处晃人眼睛,也足够引起警惕怀疑了。
  而白宸的语气神态含着明显的歉意,仿佛此时离去是他不负责任,更让姬允心中发软了。
  他撑着身体,想要起来:“既然如此,我该送你的。”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手臂太过乏力,他没把自己撑起来,倒险些又栽了回去。
  白宸接住了他,轻柔地将他放回被窝里。
  “你好好休息,不用送我。”
  他眼里也流露出很浓的不舍来,指尖细细地抚摸过他的脸颊。
  姬允也知道自己这样半死不活,怕是人没送走自己得先倒下去,只是多少感到愧疚,又很不舍,用脸颊在他的手中蹭了蹭。
  白宸看他这样的柔顺黏人,指尖微微颤了颤。
  他微微垂下眼皮,仿佛想起什么,道:“我会去和陈家退婚的。”
  姬允顿了顿,张着眼睛望他。
  “人心只有一颗,凤郎不肯要,我便给旁的人。凤郎既然肯要了,我不愿辜负凤郎,只好辜负别人。”
  白宸说得平淡,但姬允不至于听不出他的试探。。
  白宸的心只有一颗,只给自己一个人。他想问自己,那他的心呢,他的心有几颗,能给几个人。
  如果细细一品,可能还能品出威胁的意味来——我的一颗心都给了你,你不给我说得过去吗?
  但他没有感到被威胁的不悦,甚至为对方那拐弯抹角的试探,和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出来的独占欲,感到了心疼。
  他与白宸闹翻,大部分就是因为这个,他也尝够了白宸的果断和决心,这次他既然敢把人抢进宫来,多少也下了豁出去的决心。
  他沉默片刻,道:“你不在的这几年,我没有宠幸过旁人。”
  他不是刻意禁欲,只是常常想不起,想起了也提不起兴趣,总是意兴阑珊,半路折返。
  不用白宸逼他,他也变成了白宸想要的样子。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呢?
  白宸呼吸一滞。
  他知道之前自己太过急进,把两人逼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好不容易剑走偏锋,才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已决定要小心谨慎,先与凤郎言归于好,再细细谋划如何让凤郎心甘情愿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他机关算尽,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一腔情意,满怀赤诚,原本就不需要他算计那么多。
  他心中一时滚烫,一时又无措,竟不知该说什么。
  时间在沉默的两人中间仿佛被拖长了。
  这让姬允觉出了一点尴尬,感觉自己何必把那点事情都倒给他知道,仿佛是刻意为他守贞。
  他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快走吧。”
  白宸才惊醒似的,他握住姬允的肩膀,凝望他的眼睛炽热又温柔,声音都沙哑了:“等我回来。”
  姬允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脊背忍不住窜起一串电流,他点了点头。
  直到白宸走后,姬允昏昏地快要睡着了,才隐隐觉得对方说“等我回来”的语气,甚至于方才的场景,都有种要命的熟悉。
  但是对方毫不顾忌,肆意泛滥的温柔和爱意,让姬允全身都浸泡在了柔软舒适的水里,而扑面而来的睡意也让他不能够思考。
  他睡着了。
  那种熟悉感在梦里被找了回来。
  上一世白宸出征之前,也是用这样温柔的,仿佛充满了爱意的态度对他的。
  他为那不知是否错觉的爱意心猿意马了足足几个月,然后等来了对方冷冷的一句:“我恨不得死在战场上,就不用再见他。”
  因为过度疲惫,姬允已经睡得很熟了,所以被死死地困在了梦里。他出不来,也没有人将他从梦中拉出来。
  但是梦境令他太痛苦了,最后他只能把自己蜷成一团,缩了起来。


第60章
  京城距谯州甚远,饶是日夜兼程,也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从白宸请赴谯州,朝堂上几度争吵,到姬允力排众议下旨,再到人员和物资筹备,白宸能在半个月内出发已经是行动很迅速了,而之前说是为了要让白宸完成大婚,其实也只是顺口那么一说。
  这样一通下来,从顾桓出事,到白宸赶到谯州,少说也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听来似乎很长,因为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姬允终于不再掩饰獠牙,借口之前派到各地施行新法的钦差接连遭遇不测,必是遭人谋害,不能再姑息容忍,定要彻查。
  比如顾桓已有一月未出现在人前的消息,透过窗户缝里的苍蝇被传出去,终于传到十万八千里外,无数有心人的耳朵里。
  但两个月又实在太短,不够姬允演十年卧薪尝胆,也不够顾桓才从死神中挣扎出来,又披甲跃马入修罗战场。
  姬允在拼时间,其他人也在拼时间。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想要在对方之前抢得先机。
  姬允要在顾桓出事的消息溢出之前把藩王撸下来,否则顾桓身受重伤,即便不死,近一年内也不可能再上战场,藩王必定要有异动,而后梁趁火打劫,两样一起压下来,盛朝不一定撑得住。藩王也在拼时间,姬允已经亮出刀刃,他们不可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而他们唯一需要确认的,是一直忌惮的顾桓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是个要命的时间差,碍于现今的车马通信速度,时间差的长度足足有两个月。
  一旦有人撞上这个时间差,无论发生什么,没人能够赶得上去阻止。
  白宸耗时一月,到了谯州大营,正接受姜越等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不开城门,给他放了个竹篮下来,嬉皮笑脸地想把他给吊上去。
  姬允暂时还不得知这场闹剧,但似乎是为了他不寂寞,刻意在这个时候也给了姬允一个惊喜。
  战报传到京城:北边辽东王,西边汉阳王,仿佛约好一般,同时反了。
  很显然,这个时间差,不幸地被藩王赶上了。
  而在姬允的步步紧逼下,他们也理所当然地,狗急跳墙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糟糕了,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姬允之前所做的动作都是白费。
  万幸他做了心理准备,对这个最坏的情况已经有所预期,也就不是特别不能接受。
  甚至在这个时候,姬允还微妙地松了口气:至少这一世反的人里,没有扶风王姬准了。
  辽东王和汉阳王即便声势再足,少了姬准的份量,比起上一世,终归是大打折扣。
  而除了早就阴着想搞事,准备趁顾桓暂时不能动作豪赌一把的野心派,剩下都是些惯会审时度势,一心只想捡漏的见风使舵派,眼看着顾桓虽然重伤,到底没死,只要这个人不死,对他们就是无形的威慑,因此不敢擅动,只隔岸观火,等大佬们先斗个头破血流。
  上一世气势汹汹,轰轰烈烈的八王之乱,到这一世竟缩水了一大半。
  但姬允也来不及觉得轻松,辽东王和汉阳王一个是他叔叔,一个是他哥哥,平素在封地都很有威望,多年经营兵强马壮,比起沈弼之流,段数不知高到哪里去,姬允不敢掉以轻心。
  姬允一连发了三道檄文,传到附近州府,令他们即刻派兵前往平叛。
  又在朝会上调动兵马,召集将领。
  陈瑜便是在这时候挺身而出,自告奋勇愿往前线的。
  陈瑜入朝没有几年,入仕时不过是一名秘书郎,几年间连升数级,本来这两年,看哪个郡守有空缺,就要把陈瑜外放——朝廷一向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想位极人臣,都要下放地方,熬资历的。
  陈瑜是信陵独子,也是姬允的亲外甥,比起那些顺竿子往上爬,不知道隔了几代亲的不三不四,陈瑜才是正宗的皇亲国戚,打他出生起,就有人为他铺就了一片光明坦途。
  不过相比别的纨绔子弟,陈瑜难得有两分担当和志气。
  上一世陈瑜说要赴前线,信陵就不大同意,谁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去战场?
  但犟不过陈瑜自己上进有野心,何况为母亲者,又有谁不希望儿子功成名就,扬名立万呢?那点犹豫也犹豫不下去了。
  即便是功名要从火粟中取,但没临到头上前,谁也不相信自己会是被噩耗选中的那一个。
  陈瑜生得眼唇带笑,是一脸的风流桃花相,平素嬉皮笑脸诸多不正经,但敛眉拱手之时,就显出了端庄肃穆之态。
  “微臣毛遂自荐,愿往前线,收缴叛军。”
  姬允一直觉得信陵将陈瑜教养得很好,生于富贵,很难不染上一些精致毛病,吃穿用度上的挑剔且不说了,骨头在锦绣堆里泡久了,也容易变得软绵绵。
  遇着不同的对象,还能够随意弯折。不过他们不管这叫欺软怕硬,他们有更体面的形容:审时度势,顾全大局。
  毕竟谁都不是光着脚走路,舍不下的负累太多,谁都不敢轻易豁出去。
  这种时候陈瑜能够站出来,不是没有勇气的。
  姬允赞赏了一番陈瑜的勇气,然后拒绝了他。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肆无忌惮,不顾后果的一腔之勇。但是作为看到过结局的过来人,姬允到底像那些死板古旧不开化的老古董们一样,出于作为家长的私心,他将人扣了下来。
  甚至为防又出现姬蘅偷偷跑路那样的闹剧,直到大军出发前,姬允一直派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严防死守到了信陵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步。
  信陵倒不至于怀疑姬允这是故意压着陈瑜不让他挣功名,左右这个功名不是那么好挣的,还不如呆在京城慢慢熬资历,慢虽慢些,终究稳妥,不必她日夜担惊受怕。
  而且为了安抚愤懑不已的外甥,姬允还补偿性地将陈瑜调到了大内禁卫营——巡视宫禁,保卫你皇帝舅舅的安全,难道不也是为国尽忠吗,听来还更体面一些。
  陈瑜气呼呼地领了职,姬允哄他到这个程度,他到底也没法再闹下去,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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