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彼时晏适容恰在咯血,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似是要将肺震裂,半晌才平息。
他哑声叮嘱道:“不可告诉薛措。”
而薛措便是在此时进来的。
他走了进来,气息沉重,双瞳染红,可惜夜太深了,晏适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晏适容忽而有些庆幸,这夜太深,让他不必涂抹口脂,因为薛措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两个人在彼此眼中,只得朦朦的一个影儿。
良久,薛措走到晏适容床边,握紧他冰凉的手。
晏适容胸腔一滞。
薛措包住了晏适容的手,掌心炽热滚烫,可晏适容好似块捂不热的冰玉,两人无声呆了良久,他的手始终不见热起来。
原来他已经这么虚弱了……薛措想。
可自己不知道。
——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听手下报,他脸色一日比一日好,心中还不由得欢喜。
若他今夜不来,晏适容还能瞒天过海多久?
薛措气极,空着的那手攥成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床面,被褥重叠下,发出一声很沉重的闷响。
像是打在了晏适容的心中。
他笑笑:“薛措,我没事。”
薛措将他的手握得死紧,目光阴寒,一言不发。
“真的,我没事儿。”话音刚落,晏适容又咳了起来,手指不自觉抓住了薛措与他交握的那只手,似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薛措拍着他的背,心里被他咳得一揪一揪地疼。
今夜是他看见了,他看不见的时候晏适容又在夜里咳了多久才能入眠?
晏适容咳嗽的声音很小,像是极力压着似的,可渐渐地,他压也压不住了,这才不由得咳大了些声音,一声一声,涨得他双颊发烫。
薛措的大手流连于他的背后,轻轻给他拍背,动作温柔,好似起到什么安抚的作用,晏适容鼻尖一热。
待晏适容咳完了,薛措凉声开口:“这叫没事么?”
他的声音比那腊月结了冰的梆子还要冷上许多,“晏适容,你休得诓我。”
不是叫阿玉,不是叫小王爷。
而是叫他,晏适容。
他晓得,薛措这是动怒了。
晏适容咬了咬唇:“我没有诓你,我是真的没——”
话音未落,薛措突然倾身凑近,堵住了他的唇。
晏适容睁大了眼睛,梅花清香便在他身边,可他别无他物,疑心嘴里还有血腥味,唯恐薛措会厌嫌。
晏适容尖尖的虎牙刺了薛措一下,随即薛措便被他推开了。薛措这才不由得中断,却还有些意犹未尽,摸着嘴角的血迹,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人久处暗处也渐渐能视物,虽屋子暗极,可薛措偏偏知道眼前这人脸是红的,唇也是红的。
唇上还沾着水光,窗外月色融融,再没比此时更好的风景了。晏适容深深吸了两口气,胸腔咚咚直跳,他尚未开口言语,便被薛措捏着下巴又亲了起来。
……
好半天他才平息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缩进被子里,将头也埋了个严实,彻底不敢看薛措。
薛措将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扯了块帕子,替他擦身体。
晏适容不知为何薛措会对自己这样,好似今晚一切都乱了套。
不,从那晚开始一切便已经乱了套。
薛措这回温柔得不像话,照顾得也很妥帖,给他收拾整齐后,将他揽在了怀中。
晏适容眼睛热了起来,微微侧身将头压在薛措怀里。
薛措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嗯?”
晏适容点头:“不瞒你。”
薛措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他放在床上,自个儿也合衣上了床,仍然是抱着他的。
晏适容产生很踏实的念头,可想着想着,又将踏实想成了不踏实。
明明做了许多年的准备,他告诉自己,说不准儿哪天自己便会毒发身亡,便是看哪天阎罗想起来了取他性命。
可日子渐渐逼近,身子也一日复一日地沉重,他却觉得先前的准备都在薛措如炬的目光之中燃成了灰烬。
薛措好似睡着了,借着天明的光亮,晏适容轻轻描绘他的五官轮廓,想再记熟些,死前走马灯里便都是他的脸。
眉是浓密的,鼻是英挺的,嘴是薄削的。
真好,这是他的藏玉。
至少今夜是。
薛措睡熟了仍将晏适容抱在怀中,脸对着脸,晏适容料想自己死后约莫他也会这样抱住自己的妻子。想于此,晏适容有一丝无力的酸涩,既想薛措将他记挂着,又想要薛措将他忘了。
没有江月,没有他,薛措本该过幸福和美的一生。老天苛遇他,便该偿他一世好姻缘,他的薛措值得很好很好的人去爱。
而不是同他这个将死之人搅和到一起。
小王爷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就今夜,就搅和今夜。
他牵紧了薛措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我这个省略号,精妙绝伦!
感谢超凶,铁粉的雷,感谢小女子的肥宅水。
昨天抱怨掉收今天就涨了,你们是许愿灯吗!
文案最后一行,安排!
☆、柱子好看
晏适容这些天平白清减许多,薛措回回见晏适容,都感觉他能被风刮走。
薛措是很忙的,事情堆积太多,都是紧要的大事,一日日忙碌下来已是疲惫至极。偶尔夜深,见晏适容睡了便只悄悄看一眼便走。光是听小王爷今儿个又做了什么,仿佛就能扫清一日的疲惫。
今日从宫里离开时时候尚早,晏适容想来还没有睡,思于此,薛措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推开门看见晏适容正坐着饮茶,薛措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嘴角的笑意,“你在等我。”
晏适容仰头看他,直言道:“皇兄可是有削藩之意?”
薛措轻声哄:“你安心养病。”
边将与藩王是压在晏清心头的两大患,如今斩去一头,晏清势力高涨,自是存有趁热打铁,斩去另外一患的心思。
可放眼满朝,又有谁能为晏清趁热打铁?
谁敢?
晏适容蹙蹙眉头,提醒他道:“那些藩王你碰不得。”
薛措仅凭佐政一司,若想撼动那些盘虬封地已久,根基深厚的藩王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是佐政司指挥使,削一官可以,削十官也行,可若是削藩王,那便不能独善其身了。
薛措笑了下:“我知道。”
晏适容见他笑了,以为他不当一回事,扭过头认真同他说:“你不许碰。”
薛措被他这紧张的模样逗乐,摸了摸他后颈,“放心。”
晏适容这方稍稍放下心来,便是不晓得这被他皇兄推出去的众矢之的会是谁了。
两人说了会话,承贵敲门传话道:“爷,公主寿辰的请柬送来了。”
他阿姊果然深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索性一张请柬写了二人名字,座次也安排在了一处。
晏适容看着请柬上两人连缀的名字心情大好,吩咐承贵:“裱起来,裱起来!”
哪知薛措却快他一步藏在怀中,人则先行一步了。
“把我的请柬还给我啊!”
“不。”
“……”
濯灵本是打算团圆节后便去南安行宫小住些日子,但晏清有意为她操办寿宴,这便一直捱到了九月,去行宫也便拖了一拖。
晏清想这京城刚清除了业障,是该沾沾喜气,圣旨一下,便将濯灵生辰宴提了规模,大半个朝廷的都请来了。这些年濯灵都沉寂在府,一朝操办起来便要办得与众不同,男宠黎寅献计献策,据说这场生辰宴别开生面。实在当值的走不开的也没有办法,只好嘱托同僚明日分享一下观后感。
九月初五那日晏清自是早早过府,入了席,惠妃坐在他身边,凤目轻扫,便将对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对面便是六王爷同指挥使了。
谁也没将她当回事,薛措只顾给晏适容剥虾,匀称白皙的十指灵活地完整剥出洁白的虾肉,归到晏适容的碗里。不一会儿,薛措面前的虾皮便已累积若小山了。
晏清也随着江月的目光也扫了眼,道:“指挥使同小六倒是亲厚。”
江月轻飘飘道:“可不是么。”
晏适容讪讪地笑了,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李祝转了两下眼珠子,心道关键时候小王爷还是得靠兄弟的:“禀圣上,自您颁了《大魏律》最后一条,在薛指挥使的严加管教下,六王爷确实收敛许多。若不得薛指挥使割肉喂鹰,言传身教,六王爷只怕要糟蹋京中更多的适婚男儿。”
郑瑾和冯尹当即便把这么些年晏适容与满京儿郎传的花边消息给大家回顾了一通,在座的也有不少在《桃李录》上载过大名的,羞愤难当,一口一口喝着酒。
余下看笑话的便是深觉此话有理,恶人还需恶人磨。
李柷举杯:“这第一杯,便要敬薛指挥使救千万适婚男儿于水火之中。”
众臣纷纷倾杯:“谢薛指挥使!”
其间以高少卿、李榜眼和叶侍郎声音最为洪亮。
晏适容:“……”
众人喝下第一杯酒,濯灵姗姗来迟,今日她穿了极美的水红锦缎,风情摇曳,顾盼生辉,佯装嗔怪道:“怎么本公主这个寿星还未来,你们倒是先喝了起来?”
她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江月面前,似惯例般踩了她一脚:“怎么?惠妃可是有不满?你这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江月这才低下头,柔声道了句:“哪里,哪里。皇姐休要打趣月儿了。”
濯灵懒得理她,看向黎寅,后者立马会意,拍了三下手掌,舞姬婀娜上场,这宴便要开始了。
事后,众臣们回忆起这场公主宴,纷纷露出玩味的微笑。
没去的同僚问:“怎么了?怎么了?”
众臣只顾笑,似在回味昨天,好半天,抚掌道了个“妙”字。
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早知濯灵与众不同别具一格,但他们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公主宴的尺度竟会那么大——建春四楼的头牌一共四人竟都齐了。
梅楼盈盈小蛮腰,兰楼风轻掌舞俏,竹楼桐叶吹凤箫,菊楼鹤烛一吟曲,只管让你魂断消。
众臣眼睛都看直了。
这可不就是建春四大幸事,千万恩客的伟大梦想,未料濯灵竟帮他们一一实现了。若非晏清在场,按捺不住的臣子便要叩谢公主隆恩了。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众臣嘴角慢慢上扬,心里放荡狂笑。有胆小的悄悄看了眼晏清神色,见到晏清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便放了心,大胆地继续观赏。
不由得说公主府的节目尺度比宫里大多了,宫里翻了天也就舞姬们将薄纱往你眼前一抹,可公主府的花魁们,尤其是盈盈姑娘舞服可是露脐的。俗话说得好,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那腰段,那舞技,那丝丝媚眼,只怕乐天家中的小蛮也要逊她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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