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今天想回家
卓凌吓了一跳,手中狼毫在画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墨痕,他委屈地说:“我不记得他是谁了,可我觉得眼熟,就很奇怪。”
江淮渡犹豫了片刻,轻叹一声,抬手握住了卓凌的手,低声说:“他是天水一楼的副楼主,言清澹。此人擅长易容,这副皮相也不知真假。你以前或许见过他,但那时的他,和现在定然有刻意改变过,自然会觉得似曾相识,又记不清楚。”
言清澹易容术何等高明,却被这小呆子一眼识破。
卓凌在此之前,究竟是跟在何等人物身边?
江淮渡心中苦笑。
这小呆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对他放下防备说实话呢?
卓凌未曾察觉江淮渡心中酸苦,皱眉看着画中人,继续努力回忆,喃喃道:“可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
他一直跟随在皇上和皇后身边,若是曾见过这位副楼主,那极有可能,天水一楼曾经想对皇上和皇后不利。
卓凌心中不安起来。
他虽然已经获皇后特别恩准辞去御前侍卫职务自由自在,可他十三岁就长伴君侧,情意早已不同于寻常主仆。如今得知这个消息,他一定要去向陛下汇报。
至少要告诉陛下和娘娘,天水一楼想对二位不利。
江淮渡说:“小呆子,天水一楼里,有一件关乎为夫性命的东西。”
卓凌被性命二字吓得瞪大眼睛,慌忙把其他事情抛之脑后,竭尽全力想帮江淮渡分忧:“我去取来!”
江淮渡心情终于好了些,他眼底带笑地板着脸:“你不许去。在事情结束之前,你都要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卓凌郑重地点头:“嗯!”
江淮渡已经摸清这小呆子的脾气,你不能说你想保护他,那样小呆子会很伤心很难过。
你要对他说,我需要你的保护。
这样,小呆子就会开心得眉眼弯弯,乐颠颠地笑起来。
这个小呆子,太渴望被人需要着,太渴望能为别人做点什么。
江淮渡摸摸卓凌的耳垂:“卓凌,你知道潜龙谱吗?”
卓凌摇摇头。
江淮渡说:“江湖中传说,那是一张藏宝图。传说三千年前,长夜山附近的许国覆灭,那时的永烈帝战死沙场,皇宫中的嗣王却被一只神兽救走。神兽带走了许国最美的人,也带走了许国皇宫里的所有稀世珍宝。潜龙谱,画的就是那些珍宝在长夜山的埋藏之地。”
卓凌眨眨眼,有些不安地抓着江淮渡的衣服:“你……你也想要那些稀世珍宝吗?”
江淮渡深深地看着小呆子黑曜石一样干净明亮的眼睛,轻声说:“我说不想,你会相信吗?”
“潜龙谱中,藏得可不止许国的稀世珍宝,”皇宫烛火之中,皇后搁下书本轻叹一声,“传说,那里埋藏着人间最后一缕与仙宫有关的线索,得之,可得万古长生。”
皇帝扑哧一乐:“来人。”
一道暗影落在地上:“陛下。”
皇帝说:“传信给曲行舟,朕想要潜龙谱。”
暗影应声要走。
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喊:“慢着。”
影卫乖乖回到原地。
皇帝说:“不要告诉曲行舟了,省得他老抱怨朕把他当臣子使唤还不给他发俸禄。让暗影司戊字牌的暗卫去兴安府,调查潜龙谱一事。”
皇后有些不悦:“陛下,潜龙谱在江湖中掀起不少腥风血雨,若能收归朝堂止住江湖厮杀,也算一件好事。但你……你也想去寻什么长生吗?”
皇帝捧着皇后的手,轻声说:“桐书,朕想和你一同看盛世千年,谁也不许先离开。”
皇后年长他十七岁,又糟蹋坏了身子。
早晚……早晚会先他一步离开了。
他是一国之君,他是天下之主,他怎么能让他痴缠半生的爱人早早离开。
若潜龙谱中的长生之道是真的,他一定要和他的皇后永生永世不必分离,偿还那些年被命运折磨的伤痕。
江府中,卓凌乖巧地窝在江淮渡怀里,认真地听江淮渡讲故事。
三千年前的天下,诸国纷争,许国依长夜山而存,国力强盛,民风彪悍。
皇室代代每部通婚,已保证血统的纯正。父女兄妹彼此相奸,诞下子嗣。后来皇朝覆灭之前,只剩下了皇帝和他的弟弟。
于是小王爷在祭司手下改变了身体,以男子之身为皇兄孕育子嗣。
卓凌打了个寒战,惊恐地捂住自己鼓起的小肚子。
江淮渡低笑:“小呆子,你哆嗦什么?”
卓凌小声说:“我……我害怕……”
江淮渡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卓凌的手背上,轻声说:“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卓凌失落地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事吗……”
江淮渡沉默了许久。
他依然对卓凌的真实身份充满疑惑,如果卓凌真的是身份特殊的朝廷暗卫,那一定能给他提供不少线索。
可他真的要问吗?
小呆子敏感得不得了,会不会怀疑他如此温柔只是为了利用?
江淮渡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低喃着上下其手:“小呆子,为夫胯下那根大棒子硬得疼了,你帮帮我,嗯?”
卓凌怀着孕,每次挨操都不舒服得眼泪汪汪。
江淮渡舍不得欺负太狠,粗大的棒子就在白嫩嫩的大腿中来回抽插,吮吸舔咬嫩红甜软的小奶头。
卓凌哼哼唧唧地哭着,羞得直捂眼睛。
江淮渡趁卓凌迷糊着,低声套话:“小呆子,你的家乡在哪里?”
卓凌有些糊涂,傻乎乎地回答:“在……在历州……长平县……嗯……九和镇……”
他在家乡没有亲人,武馆里的人都不喜欢他,镇上的百姓也都把他当做克死师父的怪物。童年时的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好,他自己都不愿想起太多。
于是江淮渡不问,他也就不说。
今天,江淮渡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了?
江淮渡想,长平县九和镇,那确实是天鸿武馆所在的地方。
这个小呆子,当真是宫中影卫?
江淮渡自己百转千回,卓凌一脸茫然。
窗外飘着细细的小雨,江淮渡轻叹一声:“睡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茶点?我明日派人做好送到比武台,省得你坐在那里闲闷。”
卓凌垂头丧气:“我……我想下场……”
他已经默默练剑多日,许多新招无人陪他喂招,总觉得不放心。
江淮渡低头看着卓凌的小肚子。
卓凌腰太细,虽然肚子已经圆鼓鼓,但穿上衣服后也不怎么能看不出来。
小呆子练武那么勤快,这段时间肯定已经憋坏了。
江淮渡思考了一会儿,说:“好,我给你安排。但是,不许太出风头,听见了吗?”
卓凌欢喜地连连点头。
深夜,江淮渡哄卓凌睡着之后照旧离开了房间。
燕草匆匆过来:“主人,教主派人传信,约你今夜去城外。”
江淮渡平静地问:“哪位教主?”
燕草说:“是……是老教主。”
江淮渡眼底冰冷:“他老人家不在冰潭养伤,跑到兴安府来做什么?”
燕草说:“教主去天水一楼至今未归,老教主心忧潜龙谱,便亲自赶来了。”
江淮渡冷笑一声:“好,我去见他。”
燕草说:“马车在后门,主人……”
江淮渡说:“你留下来照看夫人,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
燕草只好低头:“是。”
江淮渡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江府后门。
为了掩饰这道门,他以不同身份买下了四面八方的六座宅子。
宅子中住着商贾书生平民官吏,看起来热热闹闹,其实都是烟鸟阁的卧底。
这些人由池月酒庄的碧丝掌管,与燕草分权而立。
他身边的人都太聪明,一个都不能全信。
车夫是魔教中人,不言不语地躬身向江淮渡行礼,待江淮渡上车后就驾车向城外走。
江淮渡坐在颠簸马车中,他想起老教主那张恶心的老脸,就忍不住又恐惧又想吐。
那老不死的……已经靠着各种手段,活了不知多少年,却总也活不够,还妄图长生不老。
江淮渡从袖中摸出卓凌送他的簪子,温润的玉簪握在掌心,冲散了心中的厌恶和恐惧,眼前渐渐浮现出小呆子那双黑曜石一样明亮干净的眼睛。
真好……
遇到那个小呆子,真好。
忽然一阵利刃破空声响起,车夫惨叫着倒地。
江淮渡眼神一凛,拔剑而起冲出马车。
十余道黑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一张大网当头罩下,网上布满细刺。
江淮渡剑舞如风劈开银丝网,却来不及收剑格挡,被人从背后劈开一道大口子。
这十余位刺客训练有素,阵势几度变换,牢牢把江淮渡困在阵法之中。
不一会儿,江淮渡已经遍体鳞伤。
他察觉到这些人害怕伤及他性命,干脆铤而走险重重撞向迎面而来的剑锋。
刺客果然慌忙收剑,江淮渡趁机厉喝一声挥剑横扫,把重重包围撕开一道口子,挥手洒下一片药粉,消失在夜色中。
卓凌从美梦中忽然惊醒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而醒,只觉得心口沉闷难受,赤着脚冲过去打开窗户。
却看到一道黑影掠过江府隔壁的屋顶,消失在了屋脊处。
卓凌睡意惺忪中觉得那身法有些眼熟,可他来不及多想,他发现江淮渡又不见了。
江淮渡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
他年少时虽饱受折磨,可自从二十年前他创下烟鸟阁,便事事居于幕后运筹帷幄,任由烽火厮杀在帐外折腾。
他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从未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今夜去见老教主,一路上应该早有安排,更别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江淮渡拖着一身血迹,从暗道回了江府。
他全身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几乎要昏倒在暗道里。
燕草被他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把止血药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糊:“主人,奴婢去请魏神医过来,主人!”
江淮渡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盏摇曳烛火:“无事,皮肉伤。”
燕草手指都在发抖:“主人……出什么事了……”
江淮渡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是朝廷的影卫,想活捉我。”
燕草慌忙说:“那老教主呢?”
江淮渡说:“我走出不久就遇到了袭击,对方应该不知道老教主在何处,但他一定知道我今夜出门了。”
他说得平静淡漠,嘴唇却因为失血和痛楚而青白可怖。
京城的影卫,为何……为何会知道他的行踪?
江淮渡看向窗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簪子。
燕草手指一颤,只觉得主人浑身发冷。
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里,是阴冷惶恐的灰暗光芒。
燕草颤声说:“主人……伤口处理好了……都是……都是皮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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