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郎君
宋谙反驳道:“想着你没多少日子活了,便让着点你。”
“就是嘴硬。”赵凌风撇撇嘴,“好了,歇着吧。”
赵凌风因之前受伤身子较虚,一下便又睡了过去。
宋谙感受着脖子边的热气,嘴边扬起嘲讽的笑容。
第43章 战败
翌日清晨,久违的阳光透过帐篷缝隙落在地面。
宋谙穿戴好后走出营帐,就看见赵凌风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士兵训话,阳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辉,宋谙呆呆看着,出了神。
赵凌风训话结束后,便让人散了去,转过头便看见宋谙站在那,笑了笑,走上前,问道:“傻站这做什么?”
“窥探军机。”宋谙抬眸,对上赵凌风漆黑的眸子,淡淡道。
赵凌风表情微滞,随即恢复自然,伸手拉紧宋谙肩上的披风,道:“你不会的。”
“你就知我不会?我可是日夜盼着你死。”宋谙反驳道。
赵凌风收回手,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恶心。”宋谙眼里满是厌恶。
赵凌风僵住了,眸光在宋谙身上来回游移,可宋谙的眼里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宋谙!”赵凌风喊道,然后拉起宋谙的手,“不管怎么样,这一辈子,就跟你这么死磕下去。”
宋谙将手缩回,冷冷道:“休想!”
“我赵凌风骗过世人,独独不曾欺骗你。就如当年那样,我喜欢你,想跟你过下去,如平常夫妻那般每日操劳着一些琐事。”赵凌风深情地说着。
“哈哈哈。”赵凌风的话惹得宋谙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眼角留下一串泪珠,抬手擦去,“把我眼泪都笑出来了。”说完,转身离去。
赵凌风对着宋谙的背影说道:“你曾说你一生光明磊落,不曾骗过任何人,却为何欺骗我,欺骗你自己?”
宋谙脚步一顿,眸色黯淡无光,却始终没有给赵凌风一句回复。
宋谙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寻了块石头坐下歇息,打量着四周。
正值冬日,万物枯竭,道旁的树木光秃秃一片,地上堆积着落叶。由于前几日的雨加上空气潮湿,叶子慢慢腐烂,渗入土地,化作肥料,滋养着大树,期盼着来年。
宋谙收回目光,长长舒了口气,他怕是瞧不见新春的景象了。这窝窝囊囊十几年,该是个头了。
“景……”赵凌风站在后头,刚喊出一个字,立即改口,景清是宋谙的字,可宋谙不允许他喊,“宋谙,天冷,随我回营吧。”
宋谙转过头,只见赵凌风手中抱着藏青色的斗篷,慢慢走近。
宋谙站起身,绕开赵凌风,直接往军营走去。
赵凌风本来涌起的怒火却被这凉风给浇灭了,一脸无奈的跟在后头。
宁川城内,秦晏也是一脸无奈地站在客栈门前,抬头看向楼上的闻玉,说道:“听话,随我回去住,近来天凉,你本就畏寒,莫要与我置气。”
宋谙离开后,本以为闻玉会回府住,结果还是住客栈,怎么劝也没用,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这小客栈的被褥,哪里够御寒。
自开战后,整个县城的人早已搬离至他乡,是以客栈并无人,热茶都要自己亲自去厨房烧。闻玉捧着流风辛辛苦苦烧开的热茶,悠闲地喝着,不时瞥瞥楼下站着的人。
客栈多年未有修葺,窗户烂了几处,寒风趁虚而入,实在没办法,闻玉早早将大门关上,能挡住多少是多少。是以,秦晏只能呆呆地站在楼下张望。
“公子,主子说的没错。”一旁的流风见状,立即出声附和。
闻玉一个眼刀过去,流风把还没有说完的话全给吞进肚里了。
“将军日夜操劳,闻玉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给将军添乱,所以还是在这住着,等将军闲下来,再回去。”闻玉平静地说道。
楼下的秦晏哑口无言,这回可是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了。
秦晏看了看四周,借住着一旁的石墩暗暗运力,朝楼上的窗口飞去,大手一伸,将坐在椅子上的闻玉给牢牢抱住,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该欺你,随我回去吧。”说完,抱着闻玉往楼梯口走去。
闻玉:“……”
流风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主子跟公子,这也太亲密了吧?
接连几日,城外的赵凌风没有丝毫举动,跟原来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这使得秦晏有些错愕。
闻玉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小圈,秦晏一时好奇,凑过脑袋,问:“这是什么?”
闻玉回道:“晚些便会知晓。”
天气越来越冷,军中已有许多士兵冻伤,个个神采怏怏。赵凌风下令杀了几匹马,从临安城内运来几车烈酒,今夜众人围火喝酒吃肉,暖暖身子。
赵凌风拉着宋谙坐下,碗里盛着酒,高举对众人说道:“今夜不必拘谨,怎么开心怎么来!”
“好!好!好!”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一碗酒下肚,喉头一片火辣,身子渐渐暖起来,再伸着筷子从锅里夹肉吃,温暖了空空的肚子,这感觉,当真是爽。每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宋谙拿起地上的酒坛,倒了一碗酒,递到赵凌风面前。
赵凌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是给我敬酒么?”
宋谙没有说话,直直看着赵凌风。
赵凌风也没犹豫,抬手欲接过碗,宋谙手一缩,道:“别喝了。”
“给我吧。”赵凌风抢过宋谙手中的碗,透明的酒水泛起波澜,浓郁的酒香直钻鼻尖。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我下毒?”宋谙眸色负责地看着赵凌风。
赵凌风将碗轻轻放在一旁,道:“可这是你第一次敬我酒。”
宋谙倏地起身,将地上的碗踢开,大步离去。
赵凌风看着那碎成几片的碗,忽然笑了。
漆黑的天幕上,此刻绽放出绚丽的花朵,惊扰了沉睡的人。
赵凌风拨了拨浸在灯油里的芯,看着走进的人,淡淡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想看你死的惨状。”宋谙回道。
“那随我走吧。”赵凌风无力地说着,宋谙给他的酒里下了药,他现在四肢无力,提剑的力气都没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严岚匆忙赶来,道:“敌军夜袭,兵已点好,该如何?”
“杀!”赵凌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严岚很快带人前去抵御,赵凌风瘫坐在地上,冲着前方喊道:“徐东,把本王的马牵来。”
很快,徐东牵了马过来,看见赵凌风神色不对劲,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无碍,你且前去相助严岚。”赵凌风摆摆手。
“是!”
赵凌风拽着帐篷,这才重新站了起来,靠近马身,费劲一番功夫,这才得以上马。
“你现在这样,完全是去送死。”宋谙挡在他的去路。
赵凌风嘲讽地笑了,“怎么,你想亲眼目睹吗?那行,上马吧。”说着,拍了拍马背。
宋谙也没多说,踩着马蹬上了马,坐在赵凌风身后。
赵凌风忽然转过头,在宋谙唇边轻轻点了一下,迅速转过头,嗓音沙哑道:“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与你厮守,最大的遗憾也是如此。”
宋谙眼眶突然红了,眼前一阵模糊,张了张嘴想说话,结果赵凌风突然驱马,整个人惊了一下,嘴边的话犹如耳边掠过的凉风,钻入腹中。
此次秦晏是有备而来,很快,近一半的将士倒在血泊里。
严岚胳膊上也是几处伤痕,两兵还在交战,哀嚎声遍野。
赵凌风身子愈发无力,靠在宋谙的身上,静静地看着眼前,心生苍凉,到底是输了。
“严岚,带军撤离!”赵凌风发了最后一道令。
严岚也没多说,解决完身前的麻烦,带着剩余的兵力冲破妨碍,安全撤离。
并没有人去追,倒是将赵凌风给重重围住,秦晏提剑走过来,冷眼看着赵凌风,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赵凌风轻笑一声,挣扎着下马,脚下一空,摔在了地上,道:“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不是输给你。”说着,看了眼马背上的宋谙,“我只是想偿还你。”
秦晏将剑丢在赵凌风面前,道:“还需我说什么?”
赵凌风颤抖地拿起剑,横在脖子间,眼中有不甘,有恨,可是看到宋谙后,全部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不舍,“景清,如你所愿,我终于要死了。”脖子一歪,鲜血洒在地上,少许溅在宋谙的手上。
宋谙手指微颤,面色苍白。
“此次多谢先生相助。”秦晏对着宋谙拱手道。
闻玉站在城楼上看了许久,这才走下来,牵着宋谙的缰绳,道:“先生随我回去歇息吧。”
宋谙回过神,跳下马,抱起赵凌风的尸体,泪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流,然后痴痴地笑了:“你说得对,我连自己都骗。”说完,不待众人反应,拿起赵凌风手上的剑,往胸口刺去。殷红的液体不断冒出来,宋谙眉头都没皱一下,与赵凌风的手十指紧扣,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终于死了,我也终于死了。”
闻玉垂眸,喉间一阵苦涩。
“将他俩好生安葬。”秦晏缓缓闭上眼,牵起闻玉,“走吧,不看了。”
赵凌风的死讯传回营中,众人乱了分寸,严岚直接带回自己的胞弟,连夜带人回上林。
徐东直接拔刀自刎,追随赵凌风,其余的士兵,纷纷投靠秦晏。
原本战火连天之地,如今终于平息下来。
第44章 吃味
好消息可谓是一桩接一桩,徐将军那边也传来捷报,梅邺在交战时不小心跌落山崖,寻到时已是一具死尸。由于位置较近,徐将军就先一步带人回京。
临安城内的梅府家眷皆由赵凌云下旨贬为庶民,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临近年关,秦晏也准备班师回朝。
闻玉站在院门口,看着屋里忙着写折子的秦晏,神情一阵恍惚。棉花般的大雪落在肩头和发梢,融化成水打湿了墨发,却没有丝毫察觉。
秦晏侧过头,这才看见闻玉,冲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闻玉这才回过神,抬起步子往里走。
“今日腊月十八,不日便是你生辰。回京咱们好好庆祝一下。”秦晏笑道。
闻玉生辰在正月初二,没有几天,恰好弱冠之年。
闻玉双唇轻启,“好。”
两日后,大军离开宁川县城,浩浩汤汤地朝京城方向行去。
沿途百姓纷纷举旗相送,口中一片欢呼呐喊。与当年云州城相送的场景截然相反,这是对秦晏最大的赞赏。
经过数日,终于抵达京城,赵凌云携众臣在城门口候着,手中举着大碗,朝秦晏敬道:“得此将,朕之幸也!欢迎将军凯旋归来!”
秦晏翻身下马,对着赵凌云抱拳道:“参见陛下。”
赵凌云伸手搀扶住秦晏,笑道:“不必多礼,走,随朕进宫,咱们好好聊聊。”说完,拉着秦晏坐上龙辇,朝皇宫行去。
文武百官站在后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臣子与君王同坐,这是何等殊荣?思及此,不禁向秦晏投去羡慕的目光。
闻玉坐着马车晚些抵达,便直接回了将军府。
御书房内,赵凌云对着秦晏狠狠夸了一下,激动道:“秦无争,朕果然没看错你!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
“臣不需要赏赐。”秦晏回道,忽想到一事,“此次上林国相助赵凌风,时隔多年再次如此,也算是正式与我大宣撕破脸了,陛下还需加强边境守卫。”
赵凌云点头,道:“此事朕已知晓,边境那边已经加派人手,就等着他上林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