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仵作相公
接着他便擦了擦嘴,整理衣物,往后院走去。
林佑知道他是去找知县许大人,想到这是个机会,见周围没有外人,便闪到厨房,交代吴叔几句。
吴叔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仆,自己只消吩咐他发散线眼去找凶徒,他也不会多嘴,值得托付。
严书翰只跟许大人聊了一会,便碰上了正要进去找人的林佑,严书翰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调笑说:“小佑你是担心我?”
林佑一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严书翰熟络地搂上他的肩,被林佑一闪身躲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放心吧,好歹我也是个捕头,这种小事不用担心。走吧,下午我们去见见这个财主的人。”
两人来到迎客厅,陈家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严书翰客气上前,自报姓名,又说出暂时无法交还尸体的原因,又保证下午自己将登门拜访,陈家的人才不情不愿离去。
“你等下要去找陈老爷?”林佑问:“许大人怎么说?”
“没说什么,等一下我们一起去陈家村吧?很久没有一起出去逛了。”严书翰避重就轻,林佑也只好答应。
两人马不停蹄往陈家赶去,一路上,严书翰顾左右而言他,林佑从他嘴里套不出话,心中惴惴不安。
让陈家下人通报过后,严书翰脸上一改刚才的温和,低声对一旁的林佑说:“等下让我跟他们解释就好。”
不一会,下人把两人带入内堂,只见陈老爷萎靡不振地坐在里面,一旁是他的几个小妾和管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两人气质本来就出众,先前出行也容易成为路上的焦点。几个小妾忍不住偷瞄,猜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未等严书翰开口,陈老爷就瞪着他:“你就是那个捕头?故意不让我儿子的尸体回家?”
严书翰双手作辑:“严某见过陈老爷,陈老爷此言差矣,衙门是查出令郎死因有疑,不敢妄作定夺,才希望陈老爷能宽限几天。”
陈老爷一拍太师椅,指着严书翰的鼻子骂道:“凭什么不让我接俊儿回去?看你是个新脸孔,是不认识我们陈家么?我跟许大人可是至交,信不信我等下就让你卷铺盖滚!”
林佑握紧拳头,只见严书翰不卑不亢:“刚才已经知会过许大人,就不劳烦陈老爷了。
皆因令郎的身亡确实存有疑点,如果无法查明,让令郎含冤九泉,恐怕这也不是陈老爷想看见的。再说,验尸并不会有损令郎的遗体,一切会按照律例进行,还请陈老爷稍安勿躁。”
“现在天时炎热,若是等你们验完,少爷的遗体已经腐烂那该如何是好?”陈管家在一旁插话。
未等严书翰开口,林佑上前一步:“衙门验尸房处常备干冰,可保尸体不受天热所害。除验尸时,尸体均会洒上石灰,密封安置。再者,验尸也以望闻切为主,并不会对尸体造成半点损伤,还请陈老爷放心。”
陈老爷斜眼望向林佑:“你是?”
“在下林佑,是衙门里的仵作。”
听到林佑的职位,陈老爷一群人顿时对林佑指指点点,脸上半是害怕半是嫌弃。
他们的反应不出林佑意料,不如说是司空见惯。
严书翰瞪了厅内的人一眼,声音蕴含怒气:“陈老爷,严某已向知县大人保证,严某愿以职位保证,如本案有任何处理不周之处,知县大人会立刻对严某革职查办。”
陈老爷一时被他震蹑住,后又冷笑一声:“凭你?你这个捕头跟我俊儿能比?”
严书翰咬牙说道:“如果陈老爷还是不安心的话,前太傅严瞻礼是在下家尊,未知陈老爷是否听过家尊的名号?”
本来陈老爷在听说,严书翰以自身职位作担保时,还有一点犹豫。但听到严瞻礼的名字,可就彻底不敢造次,脸上微微抽动:“失敬失敬,原来是严家的公子,小民哪敢质疑,那就麻烦严公子体谅我等白发人送黑发人,早日让俊儿入土安息。陈伯,送客。”
两人走出陈家大屋,林佑一把扯住严书翰:“你知道你自己刚才说什么吗?要用自己的官职来担保?还把世伯扯下水?”
严书翰一点不紧张,反而嬉皮笑脸挽住林佑的手:“小佑你是担心我吗?”
林佑甩开他,又恼又羞:“别在外面叫我小佑,害别人误会不好。”
“好好好,”见林佑真生气,严书翰才收敛一点:“刚才他们那架势,如果不震住他们,肯定闹个没完。再说,我爹的事,就算我不说,迟早他们也会知道,不如早点抛出来,还能让他们卖个面子。”
林佑还是有些不安: “那万一这次的事只是意外呢?”毕竟现在证据确实不够充分,天气逐渐炎热,会令尸体保存增加难度,他们的时间不算多。
严书翰挑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原来,你们平常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见林佑一时没有答话,严书翰冷笑一声:“我记得验官条例中,有提及有关免验或是对尸体死状存疑,为免造成冤案错案,应当谨慎处理,以防日后引起诉讼。林大人,在下说得对吗?”
明知他是在故意激自己,偏偏林佑又是不服输性子,便赌气应道:“严捕头教训得是,在下这就赶回县衙仔细再验。”
“慢,”严书翰挡在他身前,一脸戏谑:“验官律注第三百九十条,如必要,验官可传唤死者血亲,点数案情相关人等。不知道林大人意下如何?”
林佑压住怒气:“你想怎样?”
虽然知道林佑并不会真生气,严书翰也不想玩得太过火,凑到他身边,换作讨好的语气:“我们去打听一下。”
第3章 开篇(三)
两人绕到陈家大屋的后门,里面的仆人听到敲门声,一打开门,见又是两人,张口就要喊管家。
严书翰掏出一串铜钱,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要声张,叫上你的工友,把你们知道所有有关少爷的事都告诉我,人人有份。跟少爷特别熟络的人,再加一串。”
那个仆人看到铜钱早两目发光,便请求两人先等等,他马上进去叫人。
严书翰叮嘱他务必一个一个地拉,千万不要惊动陈老爷。
再加上严书翰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那些婢女看见他只想着跟他多呆,什么话都给套了出来。
林佑冷冷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不过,陈家底下总共十几个杂役和婢女,每人溜出来说个一刻钟,想不引起管家的注意,那是不可能。
这也正中严书翰的下怀,他笑眯眯与从后门出来赶人的管家打了个照面:“陈管家,好巧,你也在这?”
陈管家面目不善:“刚才老爷已下令送客,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哪个字听不明白?”
严书翰笑而不语:“我等在此处自然不是为了作客,在下也是担心,要是把陈家上下都传唤到县衙,恐怕会令陈老爷不便,这才出此下策,希望陈管家不要怪罪,我等这就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对陈管家说:“我身旁这位可不只是仵作,”他用眼神示意林佑:“而是县衙的验官,今后恐怕还是有不少问题需要劳烦陈老爷解答,还请多加配合。”
语罢,不等陈管家答话,他便拉着林佑离开。
“不知道会不会被你说中,”林佑跟在他身后:“这个陈家少爷真是一言难尽,恨他的人一个本子都记不完。若真是凶杀案,就必须传唤陈老爷一家庭审。”
严书翰也没想到,会从仆人那里挖出这么多事。
如果下人说的是真的,这陈少爷平常横行霸道,仇家一箩筐,其中有那么一两人,可能真会对他起杀意。
两人吃了点干粮,补充过体力,继续往陈家村深处走去,打算拜访与陈少爷结怨的几户人。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村里有人大喊:“出大事啦!死人啦!”
两人双双倒吸一口凉气,对看一眼:又出人命?!
两人顺着喊声的方向跑去,看到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前,围了不少人。有眼尖的人看到严书翰,穿着一身捕快衣服,连忙迎上前:“捕快大人,你来得真及时!出人命了!”
严书翰让围观的人群散开,又让人喊来村长,先让他派人去通知县衙,又让他找人守着门口,不要让无关人等入内,这才带着林佑走进茅屋。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茅屋中间,有一个吊着的人,身体已经发冷僵硬,看来死去了有一段时间。
见林佑看了一眼门外,严书翰便把门虚掩上,门外的喧哗声低了下去,
两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间屋子破烂得很,不但四面都有缝隙,大一点的风都能把屋顶掀翻。
屋子里面空荡荡,只有一个衣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个小木柜。奇怪的是,屋内几乎没有一丝乱放的杂物,桌子上空无一物,可以说说一尘不染;床上没有枕头,一张毛毯虽然全是破洞,却叠得方方正正。
林佑打开屋里的木柜,里面只有一双碗筷,筷子端正地放在碗上方,与柜门平行。关上柜门,他又打开衣箱,里面有两三件女人的麻布衣服,衣服上虽然满是破洞,但叠得整整齐齐。
在衣箱底部,他的手碰到了两个又硬又圆的东西,他把那两个东西拿了出来:是两个拳头大的雕花铁球,上面的花纹很粗糙,只是依稀能看出两个球上分别刻了一个“六”和“玉”字。
检查过室内环境后,两人这才合力把尸体放下,将其摆成仰面躺在地上的姿势。
这是一个中年女子,大约四十至五十岁,身穿淡色粗麻布衣服,衣服下摆沾了不少泥和杂草。
她头发散乱,面目污秽,眼珠吐出,舌头外露,皮肤紫青。尸体四肢僵硬,粗略估计死亡已经超过6个时辰。
另外,从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来看,其方向及深度、挣扎的痕迹,基本与上吊窒息致死的死因吻合。除此以外,身体外部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伤痕,但还需要回到衙门后再作更仔细检验。
林佑拾起死者的右手,电光火石之间,他听到了一个朦胧的女声:“去死吧。”
他背后发凉,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又拾起死者的左手,再一次听到了那句:“去死吧。”
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轻飘飘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看见死者双手指甲都有轻微磨损,指甲里陷有棉线,跟上吊用的布条材质相同。指甲没有变色,初步排除毒杀的可能性。
他又注意到,死者的双脚,只有一只穿了鞋。这只鞋做工精细,用的也是锦缎料子,但鞋跟处磨了一个大洞。死者的鞋子和光脚上都沾满了和衣摆上一样的泥土和杂草。
林佑让严书翰来看:“她衣服上面破烂的地方不少,全都没有补。尸体上只穿着一只鞋子,料子很好,不是她能买得起。但是,鞋子上有一个大洞,大户人家肯定不会穿,可能是捡来的。而且,你看这个屋子,”他又指了指墙上的缝:“茅草都松了,说不定哪天屋子就倒下,她也全然不顾。然而,你看这个房子里的摆设,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么?”
严书翰点头:“她屋里其他东西摆放得过于有序,跟她在衣着上反应的性格很不协调。再说,她鞋上这么脏,为什么屋内没有留下脚印?”
林佑指了指尸体身下,严书翰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屋内有一排极浅的脚印,不趴在地上看根本看不到,这排脚印从门口开始,在死者上吊的地方消失。但是,从死者鞋子上的泥来说,若是留下脚印,颜色应该更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