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
面前一盘下酒的花生已被吃了半数,桌上摆了一个空酒坛子,唐昀拍拍手站起来,没留意身边人来人往便和一个戴席帽的人撞上了。他抬头只看到一眼那人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也不好判断此人是否刚哭过,那眼睛极像是装了两颗星辰,一下教他立在原地没了动作。
那人扶了扶帽檐,白色半透明的轻纱抖了抖,匆匆道了个歉便朝楼上走。唐昀眉心微蹙盯着楼梯上的背影看了会儿,拍了张银票在桌上,拂了衣摆离开了酒楼。
比武招亲定在次日,唐昀并未收到请帖,只能动些脑筋从山后绕去临海山庄。他灵巧地穿梭在林间,偶尔停在树上懒懒地歇会儿,靠在树干上感受到凉悠悠的山风从他腿边吹过,心下惬意无比,闭着眼睛打了会儿盹。
睡着刚有一刻,唐昀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他从美梦中惊醒。梦中那到嘴边的美人忽而随着越来越响的声音消失了,他睁开眼手掌微微发力整个人立在了树枝上,颔首盯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没一会儿那高大的灌木丛果然钻出个人来。
那人显然也是从这后山“绕道”的,从齐人高的灌木丛钻出来后拍拍肩头沾的树叶,察觉到头顶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没有片刻停留继续朝前赶路,仿佛树上站着那不是个人,只是随便停了只鸟。
唐昀被人扰了清梦又惨遭忽视,心下不平,轻功掠出去落在了那人面前。
第二章 比武招亲
方才那人抬眼的瞬间他就有了印象,毕竟这是他见过最过目不忘的眼睛。
好看是一回事,他看过的好看的眼睛多了去,然而就这一双,像夜里的星河灿烂,又像是湖面上涟漪映着月光,和那些美得惊心动魄顾盼生辉的眉目不一样,这眼睛一言不发便抓了人的心思,再轻飘飘地将它还给你,撞在你心尖上。
好像你瞧着他眼中自己的模样就能动了心。
他立在不远处阻了那人的去路,一把折扇打开在面前悠闲地扇了扇,一身白衣不染尘,弯着唇角淡淡地笑。
那人被迫停下来,面前的轻纱随风而动差点被掀开,他低头伸手拂了一把,骨节分明的食指搭在帽檐上捏住轻纱,这动作又教唐昀把一句话咽了回去。
白秋令自然早忘了与面前这人有一“撞”之缘,往他边上绕两步准备继续赶路,不成想脚下一顿差点儿又撞上那人一把折扇。
他抬起头,唐昀透过轻纱隐约能看到他的下颌和他一双抿紧的薄唇。
“这位——”唐昀收回手将折扇重新打开,偏着头试图看清那席帽之下的一张脸,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是否轻佻失礼,抬手就要去挑人家面前的轻纱。
白秋令立刻后退半步,拿剑的手抬起来将他扇子挡开,冷冷提醒道:“阁下。”
唐昀挑眉,悻悻收了手,道:“失礼失礼。”
白秋令这才仔细看他,而且是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慢慢把剑放下去。就在唐昀抖抖扇子准备和他交谈一二的时候,他却毫无预兆的轻功点地又从唐昀头上飞了出去。
“好轻。”
唐昀转身看着那一抹月白飞远的方向,收了扇子敲打在手心,轻笑一声追了上去。
这江湖之中还没有快得过踏月逐云的轻功。
唐昀追得轻松,一边追还一边观察前面人的步法,心下有了计较,借着从旁伸出的树枝踏了过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片树叶,剑一样朝着那人背心飞了出去。
白秋令余光扫一眼看到身后人翻飞的衣摆,极灵巧地一侧身躲过飞来的树叶,脚尖踏在身下灌木丛上,抬手一剑横扫,斩落数片树叶再以剑气推向身后——他只是想甩掉唐昀,唐昀却把这当成了个切磋的信号,避开那些残叶,调整步法又追了上去。
要是论剑法,白秋令下山至今难逢敌手,但轻功确实不是他所长。
又跑出去几里地,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他也从那人的轻功步法中察觉到了这绝非等闲之辈,心下警觉,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清羽。
唐昀一路就像追逐自己的猎物,越来越兴奋,竟然轻笑出声朝着前面喊话:“少侠好功夫,能让唐某追这么长时间,不如停下来歇会儿,与我打一架。”
白秋令最是怕麻烦,听他这话只恨不得多长两只脚出来再飞快一些。这回他连看都懒得看了,脚下生风朝着已经隐约可见临海山庄飞过去,眼看就要被追进山庄。
唐昀却想把这场追逐结束在山庄外面,他运功真气游走,瞬息之间踏月逐云爆发了骇人的速度,追到前面白秋令一个身位的距离,抬手搭在了他肩上。
白秋令也迅速反身,单手钳住唐昀的手腕一掌打在他肩头,唐昀不得已退几步,而后竟一手抓了他的脚踝。他低头看一眼,随即落云出袖,袖中飞出雪白的绸布带着杀意缠住了唐昀的手臂。
唐昀猝不及防被强大的内力推了一把,折扇自他手中飞出去转了几圈,从白秋令下颌扫过。白秋令机敏地后仰避开,再将手中的清羽抛向空中,落云袖缠着唐昀的手臂凭空翻了个身,脚尖在剑身一点,轻盈地将清羽朝前送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对准唐昀的胸口。
唐昀急速后退的同时掌心聚集了内力挡在胸前,把清羽推了回去。皓月一掌七成内力,白秋令要接住清羽只能撤回落云袖,一手握着剑身果断随之翻了个身才稳稳地落在地上。
唐昀收了掌也轻巧地落在地上,一把折扇打开在心口,扇面上是一朵画工精巧的海棠,栩栩如生就像开在他手中。
白秋令眉头紧锁,清羽握在手中立在原地,声音比刚才更冷,道:“阁下这是何意?”
从他刚才落云袖出手,唐昀就将他与“白秋令”三个字对上了号,这一翻切磋后发现他确实身手不凡,折扇一收便笑道:“在下唐昀,想与少侠切磋切磋,不知少侠可否给个面子指点一二?”
通常情况下唐昀要和人打架的时候话都不多,更遑论如此“谦逊”地请对方指点一二,可此时看着面前这气质不凡的年轻剑客,他竟然也有了几分耐心。
白秋令急着去取横君剑,本就无意与他纠缠,透过摆动的轻纱他看不真切唐昀说这话时吊儿郎当的表情,只凭语气判断出此人大概是个好战的无赖,上下打量他一眼转身便走。
唐昀轻叹一口气,叹他少年意气,也叹他不知天高地厚,不依不饶地又追了上去。
*
东海剑客司徒剑比武招亲嫁女,江湖名门正派齐聚临海山庄。
擂台下大家心照不宣,无非都是看中那把琴中名剑横君,还有司徒剑手中的东海势力。至于司徒家这十六七岁待字闺中的女儿司徒念君,倒没几个人关心。
司徒念君听了父亲的嘱咐,端坐在高台上安静打量擂台上切磋的适婚男子。于她而言,自己的婚事自己没有置喙的余地,也不能有更多的自己的想法,一切全听司徒剑的安排。
她出生时母亲便难产去世,自小由父亲抚养长大,养得顺从又乖巧,就像临海山庄的镇庄之宝横君剑。六岁起司徒念局就被教导抚琴控剑,然而她天资并不聪颖,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横君。
抚得一手好琴,却不能掌控横君。临海山庄的继承人不能以琴控剑,这是司徒剑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横君绝世名剑,绝不能在司徒念君手中断送,他只有摆擂台求得一位用剑高手做他的乘龙快婿,才能将横君传承下去。
台上刚刚赢了所有对手的是凤台弟子卓建柏。他青碧色的衣摆随风而动,手里握着自己的佩剑抬头望了望高台上的纱帐,对着帐中人温和地笑了笑。
司徒剑自一旁走上来,笑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不愧是江湖用剑第一门派,方掌门近日可好?”
卓建柏随即抬手抱拳行礼,道:“司徒庄主谬赞,大师兄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凤台门内事务繁多,师兄实在脱不开身,让我代为向庄主赔礼道歉了。”
司徒剑笑着摆手,未及他开口说话,一道身影便突然从远处飞过来落在台上,随后而来的风带着一阵槐花香味。
槐花花期未至,怎么会有人带着槐花香而来?警惕如他,立刻掩了口鼻后退两步,皱眉问道:“来者何人?”
白秋令在台上站定,回头朝自己飞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看台下寂静无声的众人,一时语塞不知作何解释。
他若是说自己是被某人追至此地,无奈之下“慌不择路”才上了擂台,也不知有没有人信他的话。而且此话听上去实在是不把临海山庄的比武招亲放在眼里,保不齐要惹恼人家——但他又确实是被唐昀那个无赖追到这擂台上的。
他无意和唐昀动手,唐昀却一路追到山庄后门,他避无可避之下接了他一掌,被迫落在了擂台上。现下众人都盯着他看,他手里握着将要出鞘的清羽又不动声色地又收了回去。
清羽出鞘必见血而归,这本不是他的行事准则,当初接下这么一把性子“刚烈”的剑也并不是他本意,可司言将剑交到他手中的时候说另一把温和一些的听风早年送给她师姐了,给他这把实属无奈。
剑的脾气不好,他好像也渐渐没了什么耐心,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视线里丢了唐昀的身影,心下烦躁感觉清羽就要出鞘迎战了。
此时擂台上除了司徒剑,心中警铃大作的还有卓建柏。
此人进入山庄落在擂台上都无人察觉,可见其武功必定高人一等,他好不容易打败其他人站在这里,只差一步就要成为临海山庄的女婿,眼看着就要被人搅和,他面色一沉不悦道:“阁下上来是向卓某挑战的吗?”
白秋令带着席帽,在场没人能看到他轻纱之下是一张怎样的脸,脸上是什么表情,归属何门派又是因何出现在这里。他抬手正了正帽子,平静道:“是。”
不否认实属是他不想多做解释,而且他也清楚临海山庄设下这一擂台就是以横君剑为筹码——来都来了,那便试试,横竖都是要拿剑的。
司徒剑看他手里拿着一把不凡的宝剑,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慢慢和近日常听到的那个名字对上了号。他往擂台下扫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始终是我老了,这江湖中日月更迭才人辈出,两位,请。”
说完他便回到了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旁边有人看了茶,他抬起来抿了一口,接着若有所思地盯着白秋令。
“得罪了。”
擂台上只剩白秋令和卓建柏,后者抱拳行礼,退了几步横剑而立,眼底有了几分杀意。
白秋令下山时间不久,但各大门派的人都算是见过,有唐昀这种故意找茬的,自然也就有慕名前来讨教的。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穿着青碧色长衫的人,很快将卓建柏和凤台联系在了一起。
凤台剑法十分轻盈,和他自己的武功路数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清羽此时在剑鞘中也躁动不安。他颔首回礼,以内力控制住清羽,不让它自作主张挣脱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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