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
他话音未落,唐昀便接着又笑,“秋秋,与我做朋友,日后这样的事情多得是,你怕吗?”
白秋令沉默不语,唐昀自知是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动摇了他心中所信奉的东西,心底忽而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感,像是比将这人扒光衣服压在身/下还要令人畅快。
白秋令不答话,他便接着问:“唐昀就是这样的人,背上背着无数条人命,白骨累累的路走过来的,不讲道理,也不讲道义——我是这样的人,你怕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白秋令感觉身后之人将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夏日衣裳穿得薄,那掌心在肩头摩挲的时候,将他整个人的温度都传了过来。
唐昀朝他耳后轻轻吹了一口气,沉默着不答话,闭着双眼将下巴搁在他另一边肩膀,轻轻哼了一声,像是疲惫至极,也像是无比惬意。
“再不走,便真走不了了。”白秋令继续劝说道。
唐昀懒懒“嗯”一声,没长骨头似的上半身完全靠在了白秋令身上,“那就不走。”
“今日他们人多,若真打起来——”白秋令一转身,唐昀失了重心直接往前倾,双唇堪堪从他脸侧擦过。
白秋令心下着急上火没在意,倒是在唐昀心中添了一把火,还越烧越旺。
“不着急,他们人多,但是都打不过我。”唐昀终于站直了腰身,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折扇,摸到那空空的腰带,他才反应过来折扇在台上方莫寻手中,咂咂嘴叹息道:“真是可惜了,我那扇子是取了金丝楠木做的扇骨,绘扇面的墨也是上等好墨。”
白秋令见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走,皱眉凝神看他片刻,终于还是妥协道:“你不走,那你打算怎么办?”
唐昀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拍拍衣摆,又笑:“你猜我若是与那苏元思打一架,会是谁赢?”
“谁赢?苏元思不是已经......”
“对,他死了,看样子应该是我赢了。”
白秋令不解:“你到底在说什——”
“唐昀在那儿!快看!”
“大家快!!一定要抓住唐昀让他偿命!!”
白秋令话未说完,身后错乱的脚步便将他打断,他面前原本神色轻松的唐昀登时变了脸,眉心紧锁一把抓了他的手腕掠到乱石堆后,语气急促道:“今日之事我一人所为,与你毫无关系——本来也是这样。此前说好端午约在紫阳镇,秋秋便从凤台出发,一路游山玩水过去等我罢。”
白秋令当下怒从中来,一把将他甩开,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先走,我不会有事的。”唐昀收起刚才和他独处时候的暧昧不明,语气也随着身后人群的不断靠近添了些急迫的意味,“到时我与你解释,苏元思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白秋令压低了声音语调却是上扬,追问他:“唐昀,你方才在我面前言之凿凿认下这个凶手,现在又与我说不是你杀的!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白秋令问完,两人间便是片刻的沉默,他站在唐昀面前五指握紧清羽剑身,眼睛将人紧紧盯着。
唐昀忽而又心疼起来,知道自己又闹得过火了,惹得这双眼睛里装了许多他不想看到的东西。他想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分说抬手就想将面前这愠怒的人拥进怀里。
可他双臂刚刚抬起来,白秋令便颔首叹息着往后退,低声与他说话,“今日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走。”他抬手连续点了唐昀几处大穴,又道:“现在不能与他们冲突,若人真的不是你杀的,你怎能轻易认下,或许人命在你心中是那样不值一提,可你的清白——总不能不要了。”
唐昀一时说不了话,白秋令这穴点得太狠,他以内力相抵也无法冲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持剑从乱石后走了出去,走向那群气势汹汹要为苏元思讨个说法的“武林正派”。
他也没空思考其他,脑子里全是白秋令方才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你的清白,总不能不要了。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与他说起这个东西。眼下他动弹不得,感慨着这“兔子”发了火,也真是厉害极了。
他就这样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耳旁是风动,是林间的树叶飒飒作响,还有飞鸟盘旋发出的清脆鸣叫。
周遭的环境太复杂,他听不清远处白秋令与他们说了什么,屏气凝神试着慢慢冲开穴道,却是徒劳。自上次中了御尸散,司言为他解毒后,他便常常觉得内力运行并不是那样畅快——此前在林中遇上段洲时他已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每每他运气凝神之时,体内便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真气将他绊住,阻碍他气行经脉,甚至他全力出掌之时,心口也会隐隐作痛。
可那痛感始终是不明显,他也便没放在心上,眼下他尝试冲开白秋令封住的穴位,那股若有似无的真气愈发明显,牵扯着他的四肢都疼痛不已。
他站在乱石堆后仔细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也未有一刻停止运功,若是以自己的功力,要冲开白秋令点的穴应当不是难事,可斜阳已经渐渐西沉落在远处两山之间,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未能恢复自如。
——而两个时辰过去了,白秋令前去应付如此多的人,那是他此前从来未见过的场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得而知。唐昀愈发着急,内力运转起来没轻没重,行至几个重要穴位时竟然喉咙一阵腥甜,吐了些乌黑的血出来。
他暗道不好,还未有其他反应身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这凌乱的脚步判断,来的不止一个人。他放弃运功仔细听了会儿,却并未从这些人的脚步中听出白秋令的。
他还在侧耳仔细听着动静,那人群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便是卓建柏,身后跟着对他恨之入骨的司徒剑,平日里和他不两立的几个门派也都有人在。他努力两个时辰也只是将将能开口说话的程度,见了来人他嗤笑一声,轻咳几下缓缓道:“挺热闹。”
“唐昀,你杀人已证据确凿,眼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卓建柏扬了扬手中的剑,一身青碧色的门派着装在唐昀眼前晃来晃去,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于是冷笑着又道:“证据?证据就是你们这几个没用的东西...咳、咳咳!”
“苏盟主背部中了一掌,你倒是猜猜是什么掌法将他一掌毙命。”司徒剑朝前两步自人群中走出,站在唐昀面前,见他不答话,便以剑柄抬起他的下巴,轻蔑道:“这江湖之中,皓月掌只有你会用,苏盟主死于皓月掌,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唐昀眉心紧锁,现下实在是没空说话,他虽心口疼着,可唇角还是带着笑,抬头视线越过面前两人落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上,在那人群之中寻了片刻,还是没看到白秋令的影子。他低声开口,问道:“白秋令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面前司徒剑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朗声笑得整个山壁都回荡着他嘶哑的声音,“你当真没想过我们为何会发现你在这里?是谁将你引来这里,又是谁点了你的穴,唐昀,你平时脑子不是挺好用的么?”
唐昀耳边立刻嗡的一声炸开,他眼神发冷,像是挟裹着寒风阵阵投向司徒剑,要将他血肉剜下来一般,一字一句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卓建柏双手环胸,一把剑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叹息道:“白秋令师出名门,你以为别人真的愿意跟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师出名门?”唐昀越来越混沌,体内这种熟悉的灼热感再次冲上他脑海,在他额头眉心肆意游走,他意识渐渐不清醒,试图用仅剩下的一点清明理解司徒剑这些话的意思,注意力却始终在分散,像是跌入了面前的山谷,又像是坠入了千里之外的桃花涧中随水而逝,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
卓建柏面上得意洋洋的神情他也不能看得真切了,只听得他说:“白秋令师出云隐,拜司言老先生门下,与你这来路不明之人又有何好纠缠的,你却整日缠着别人,还盗走横君,引发他与临海山庄那样大的误会!”
“......”唐昀双唇碰在一起都觉得像是着了火一样痛,他动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讲不出,只是徒劳的大口喘息着,最后的神志都用来看清远处朝他走来的那道白色身影,而后便什么都成了虚无。
他的精神、意志,他过往的记忆,他此前二十三年的人生,像是都化为虚无,随这山风消散了。
第三十一章 悸动
唐昀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是十分乖巧的孩子,日子一长了,他几乎忘了自己原来是那样乖顺。
旭日和风的,他坐在树上看着远处略纤瘦的唐婉拉着儿时的自己,在家门口坐着等爹娘从塞外回来。爹娘走时叮嘱唐婉好生照顾他,说此行去塞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们带些新鲜的中原没有的小玩意儿回来,让他听唐婉的话。
他自然是听话了,从来都乖巧懂事,爹娘教他习武,他便努力的记住心法,记住一招一式,虽落后唐婉许多,却也有模有样。
唐昀这才看到,原来自己小时候便显出了轻功的天赋来,步法十分灵活,唐婉都追不上他。他坐在树上看着那两人笑,有些忘了哪个才是真的他——是儿时的他做了这个梦,还是他做了个梦,梦里终于又和唐婉见了一面。
然而梦境有一块塌陷了,那是唐婉抱着他失声痛哭,告诉他爹娘再也回不来,没有那些稀罕小玩意儿,也没有爹娘了。
他看不清少时的自己到底有没有像唐婉那样为爹娘的意外离世哭泣,只觉得在梦里也心痛得喘不过气来,那心口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慢慢烧得他无法呼吸。他也终于因此知道这是自己做了个梦回到了年少时候。他被爹娘的生前故友照顾,而唐婉则头也不回的上了云隐山。
闪回的片段太多,他又不知眼下是到了何时,像是他追问唐婉到底为何上云隐山,又像是唐婉逼着他答应不要追究爹娘为何会被骗至塞外又为何惨死在塞外高手的围攻之下——反正都没个答案,他便遇到了白秋令。
他们在临海山庄外的树林里第一次相遇,他要与白秋令切磋——他记得原本白秋令是没有答应他无理的请求,可现在白秋令竟然拔剑相向,剑尖泛着寒光直指他眉心,满眼装的不再是水中月和天上星,而是让他自己看了都心寒的恨意。
他觉得自己将要醒了。
这个过于冗长的梦境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在一道熟悉的声音中渐渐苏醒过来。他眼皮颤动,刚醒来的时候耳边还是嗡鸣,并没有听清到底有几个人在说话。
“可惜苏盟主这样的英雄豪杰,竟然命丧他的手中,如此阴险邪恶之人,不死,如何告慰苏盟主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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