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修筑河堤,可是捞银子最好的去处。他守着这燕河守了几年,就等它发洪水,可它偏就好好儿的。今年终于碰上了雨水多的年份,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机遇来了。
直隶毗邻兆京,燕河也是一直流到兆京北面。若燕河发水,兆京定会危险。故而若燕河要修堤,朝廷给的银子只会多不会少。
届时,拨这么多钱修一道完好的堤坝,其中只需花点钱做做场面,其余的,便可全都收入囊中。
可偏偏来了个难对付的人。
“无妨。”片刻后,孙达志开口道。“他在此处,能待半个来月。咱们时间充裕,不怕让他开不了口。”
外头,疏长喻一出门,便低声对景牧道:“我没喝醉,你不必扶。”
却不料,景牧使了巧劲儿,不着痕迹地从他腰下一拐,便让他踉跄着靠在了自己身上。
周遭看着,真像是疏大人不胜酒力,站不稳了一般。
景牧紧紧揽着他的腰,让他紧贴在自己身上。
“你……”疏长喻抿嘴,便要发作。
却听景牧在他耳畔,咬着牙低声道:“他孙达志是个什么东西,需要你死命地陪他喝?你正受着风寒,身体不要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景牧发动技能:凶巴巴
第46章
景牧这一日还真跟他发了不小的脾气。
疏长喻看他这模样, 一时觉得好笑,便要开口同他解释。
他前世与人应酬, 这样的酒局于他来讲可谓稀松平常。再者说,这类官员之间的酒桌来往,也是千年积攒下来的习俗。他并非王子皇孙, 也尚未官至一人之下的级别,故而这样与人喝酒是难免的。
可他一转过脸去, 看到景牧那副紧抿着嘴唇、满含怒气与怨气的表情,又不知该说什么。
故而, 疏长喻张了张口,将话题引开了。他说道:“他们将今日遇刺后收集的物证交给你了吗?”
景牧垂眼, 看都没看他, 一边将他住所的门推开,一边闷闷地嗯了一声。
疏长喻便走了进去,走到窗前的太师椅前坐下, 拿起桌上的茶:“待回了京,便需由你……”
话说到这儿,跟着他进来的景牧居然一声不响地扭头出去了。
疏长喻话说道一半, 喝茶的动作都顿在半空中, 大为惊奇。
真……真生气了?
疏长喻不知怎的, 居然顿时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过失来——莫不是今日真喝得多了些?可自己又没醉, 况且也是孙达志这伙人硬要灌他……
这么想着,疏长喻便有些委屈。
怎么回事!这小子同他甩着脸色,像是他是个不可饶恕的酒鬼一般。
是他自己愿意喝的吗!
疏长喻越想眉头便皱得越深, 紧接着,便觉得喉头一阵发痒,咳嗽了起来。
这时,景牧走了进来。
疏长喻抬头,便见他面色不虞地捧着一碗醒酒汤,放在他手边,低声抱怨道:“你看吧。照你这样喝下去,你这十几天风寒都好不了。”
竟隐约像个因琐事和丈夫生气的小妻子。
疏长喻被自己脑中的这个比喻逗得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接着道:“我没喝醉,不必喝醒酒汤。”
景牧不吭声,把醒酒汤又往他手边推了推。
疏长喻抬头,便看见了景牧神情里的不可妥协。
疏长喻没有办法,只好把那碗端起来,垂眼喝了起来。
可他喉咙仍旧发痒,他刚喝了两口,便又开始咳嗽起来。那没下肚的醒酒汤呛进了鼻腔里,他眼眶登时就红了。
他咳嗽着,正要说话,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落在自己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替他顺起了气。
接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手里的那个碗端开了,放在一边的桌上。
“我见不得你一路舟车劳顿,受了风寒,还得遭那些人灌酒。”疏长喻听到景牧低声说,声音里竟有若隐若现的委屈。“我却束手无策,是我无用。”
“这怎么能怪你。”疏长喻闻言笑道。
“就是怪我。”景牧低声说。“眼睁睁地看你遭罪,就是我的错。”
疏长喻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连心都被那熨帖的温热化开了。他缓了口气,道:“我做了朝臣,便不可能不接触同僚,都是难免的。况且……”况且我早就习惯了。
这话是真的。
他前世十来年都这么酒桌来酒桌去,就像日常饮食一般稀松平常。
可见到的人,没一个会觉得心疼。就连疏长喻自己,都没觉得这有多值得心疼。
他这句话被景牧打断了。
“少傅。”他听景牧说道。“不如,我们还像前世那般吧。”
“……嗯?”疏长喻一时没反应过来。
景牧接着道:“我做皇帝,仍让你做丞相。我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你,这样便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疏长喻闻言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前世……难道说,前世景牧便就是这样想的,故而束手做了自己十来年的傀儡,直到自己死?
疏长喻想问,可他不敢问。
他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前世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可他却没想到,自己以为的那个只剩他一人的空冷世界,实则四周都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温柔。
而他将这一切毁了。
疏长喻一时有些头晕目眩,神情却是强作出的镇定,伸手去摸桌上的茶。
他那手却被景牧握住了。
“无妨,少傅。”他听到景牧说。“我也不过是说说。这辈子,我就是再混蛋,也不会让少傅走前世的老路的。”
疏长喻怔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口。景牧显然是会错了意,但是疏长喻却什么也没说,只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第二日,疏长喻起得迟了些。
他昨日夜里喝了酒,便有些宿醉,第二日早上起不来床。却没料到,这日直到太阳大亮了,都没有人喊他起床。
昨夜景牧在他睡前回了侍卫住的院落,并未留在他这里。而院中伺候的直隶总督府的人,竟无一个叫他起床的。
“总督大人说了,让疏大人睡个好觉。”他房里的丫鬟说。“今日一早,总督大人便请郭大人去视察直隶府外的那片河道了。”
好样的,居然是要支开他。
疏长喻起身收拾停当,便连早饭都没吃,赶去了那里。
景牧早等在他院外,见他面色不虞的出来,便迎上前问道:“少傅,昨夜没睡安稳?”
疏长喻皱眉摇头,道:“孙达志找了郭翰如去视察河道了,故意差人不唤我起身。”
“不过,也是应当的。”景牧笑眯眯地凑上前道。“少傅昨日里喝多了酒,理当好好休息。”
疏长喻没理他,径直带着他骑马去了河道边。
远远地,他便见直隶府的一群人围着郭翰如争论着。隔着大老远,疏长喻便能听见郭翰如梗着脖子跟人争论的声音。
“我别的虽不精通,但这河道研究了二十年有余!此处堤坝兼顾,本官可断言,再用十余年都不成问题!”
那群人又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问题就不用修,何必劳民伤财呢!”郭翰如又道。
疏长喻心想,这郭翰如的脾气,倒是两世了都没变过。这样的人带在身边办事,也可让他省下一大半的心。
疏长喻这才策马,慢悠悠到了这群人的旁边。
“疏大人到啦!”一个直隶的官员眼尖得很,高声道。
接着一众人便连忙过来,给他行礼问好。
“诸位大人还真是勤勉敬业。”疏长喻下了马,笑眯眯地冲众人一拱手,道。“倒是显得疏某怠惰了。不过这河道勘察想来也不急在一时半会,还望诸位大人下次能赏脸,等等疏某。”
孙达志如何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疏长喻的不悦。他虽方才同郭翰如争得面色不虞,这时候也只得赔上了笑脸,连忙道:“都怪下官疏忽,昨日请疏大人喝多了酒。我们直隶美酒向来醉人,臣喝惯了直隶的酒,便未顾及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疏长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酒不醉人。”疏长喻声线慵懒地道。“人自醉也。是也不是,孙大人?”
这直隶的河堤怎么样,疏长喻心中是有数的。
前世的这会儿,直隶这边也嚷嚷着说要修河道。可那会儿正是朝中派系纠纷、你来我往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皇上也只顾着盯着疏家,谁都无暇顾及那燕河的堤坝。后来时日长了,这事儿也就搁置了下来。
直到疏长喻死,这一锹都没施工过的燕河堤仍旧好好的,一次都没决口过。
故而,就像郭翰如说的那样,这燕河堤坝,至少还能用十来年。
疏长喻到了这儿,他便巨细无遗地汇报了自己探查的情况。郭翰如平日里看着寡言又胆怯,到了这个时候,便可谓滔滔不绝,说得孙达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疏大人,至少在直隶城外的这段堤坝,是丝毫没有问题的。”最后,他总结道。“疏大人大可放心,圣上也大可高枕无忧了。”
疏长喻还未开口,那边的孙达志便黑下了脸,道:“郭大人,你这话未免说得太绝对了。今年这样多的雨水,万一燕河决口,岂是你能担待的?”
他虽是个地方官,但品级也不低。疏长喻那个有品阶有家世的他不敢开罪,这么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吏,他还不敢训斥吗?
郭翰如闻言,涨红了脸便要辩解。
“郭大人这样断言,本官便放心了。”疏长喻却是像没听见孙达志说话一般,笑着夸道。“这段河堤,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便是郭大人的师父,已经告老还乡了的陈侍郎修的吧?”
郭翰如忙点头:“对!正是下官的师父!”
“那本官便不能更放心了。”疏长喻笑着看着孙达志,道。“对吗,孙大人?”
——
这一日,他们一路探查到了直隶府北面十余里的河堤那儿,才坐马车打道回府。
待回了直隶总督府,孙达志又便又盛情邀请疏长喻去一同用晚餐。疏长喻既住在了直隶府中,回绝了他的要求再回去自己吃,似乎是有些说不过去。
便在这群人一再相邀下,疏长喻又被他们拥到了直隶总督府的宴会厅。
此番宴会厅的格局便不大相同。
疏长喻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自知对方利诱自己未果后,肯定要用别的招数。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达志也没有办法的。
果真,宴会进行到一半,便有阵阵香风裹来,隐隐听得到叮当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