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疏长喻像是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答道:“回殿下,贤臣择主而事。”
疏长喻心中却暗暗笑了起来——前世没和大皇子打过交道,却不曾想这小儿这般自我膨胀。如今在自己面前,居然还以良主自居呢?
可惜他疏长喻前世已走过一遭,知到这大皇子手段有多拙劣。当初自己还没下狱呢,皇帝身体尚还康健,他便坐不住了,三下两下把自己作成了庶人,幽闭深宫。
就您这番作为,哪来的脸面让我择主而事?
景焱自然不知道疏长喻心中所想,见他无动于衷,还自顾自地说道:“疏大人知道这话便好。您也知道,我是父皇的长子,虽生母早逝,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也算半个长子。疏大人才高八斗,又是将门之后,定然知道这站队一事……”
“殿下,此句话出自《孔子》,按着皇子所的夫子们的进度,应当在您八岁时便学过了。”疏长喻像是没听见他这些话一般,施施然地打断他,说道。“《孔子》亦有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殿下有时间的话,不妨试试这‘温故而知新’。”
说完,疏长喻行礼,便扭头走了,留下气得火冒三丈的景焱。
疏长喻心想,与官场众人虚与委蛇尚有利可图,跟这人虚与委蛇,不过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牧:良禽择木而栖。
疏长喻:嗯?
景牧:大哥今日这话,是暗示让你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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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捉虫]
第二日,疏长喻到鹿鸣宫时,景牧没像前两日一般站在正殿门口等他。
疏长喻一时觉得有些不习惯。他拎着书箱走进正殿,往搁着书桌的那个方向看,居然也没看到景牧的影子。
他头一次真正意识到鹿鸣宫有多萧条空冷。
“二殿下?”他试探着唤了声,可鹿鸣宫中空空荡荡地只有他的回声,并无人应答。
疏长喻觉得颇为奇怪。前世他给景牧当少傅的那大半年,景牧日日都在自己来到之前便候在鹿鸣宫中,没有一日不是如此。
宫中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无,疏长喻也无从得知景牧去了哪里。他只得在正殿的厅堂中转了一圈,又唤了两声。
就在这时,他听见屏风那头的床铺上,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接着,他便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似是有人。
疏长喻快步走过去,便见景牧正蜷缩在床上,只着了一身中衣。他似乎意识不太清醒,听到自己喊他,正扶着床沿,挣扎着要起身。
“二殿下!”疏长喻连忙快步上前,便见景牧一歪,差点栽下床去。疏长喻一把扶住他,只见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唇色白得结了一层霜,面上也毫无血色。
待这人靠在自己怀中,疏长喻才发现,景牧正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肚子,浑身细细地颤抖着。
“二殿下,可是腹痛?”疏长喻连忙问道,接着便抬手去试他的额头。
手抬了一半,便被景牧握住。
“少傅……”疏长喻听见景牧蚊呐一般,低声喊着自己。
景牧那手,凉得像冰一般,劲却出奇地大,攥着疏长喻的手,让他骨骼都发疼。他见景牧此时痛得神情都恍惚,拽着救命稻草一般握着自己的手。
疏长喻也不知怎的,心都绞成了一团,接着便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景牧再如何木讷,也是他疏长喻羽翼下的人,怎么就任人欺负暗算,成了这幅可怜模样?!
疏长喻回握住景牧的手,低声道:“臣在。殿下再忍耐片刻,臣这便去请太医来。”说着,他便要起身。
但景牧却拽住了他,那手仍旧死死地握住他,嘴里呢喃着:“少傅……”
疏长喻更加心疼了。
就算寻常人家的孩子,有病有痛的时候都是喊爹娘。可景牧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嘴里反复念叨着的,竟然是自己这个才见面不过两日的先生。
他疏长喻一幅污糟心肝,如今更是对景牧冷脸相待。却不料这世间,居然还是他疏长喻对景牧最好!
这宫里众人,果真是一群罪该万死的畜生!
疏长喻心里不无杀意地这么想着,面上却愈发柔和,在景牧耳边劝道:“殿下,您且稍待片刻,臣去请了太医来,才能治好您的腹痛。”
景牧却仍旧不撒手,甚至握得愈发紧。他嘴唇动着,似乎在说什么。疏长喻凑近去听,便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自己耳中。
“少傅,别留下景牧一人……”
疏长喻鼻端一酸,声音一时间在后头哽住。接着,他又低声道:“少傅立刻便回来,臣向您保证。”
半晌,景牧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般,手指依依不舍地松了松。
疏长喻作为个以说话不算话为人生宗旨的大奸臣,居然不知怎的,脚下生风,甚至飞奔出了鹿鸣宫。
他此时手上仍带着景牧手掌的触感,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将景牧独自一人在鹿鸣宫中多留一刻。
却没见,他跑出正殿后,那眼神迷蒙混沌的景牧侧过头去看向他的背影。
他面色嘴唇仍旧是白的,痛得浑身颤抖,那一双眼睛,却清明如斯,含着浓厚又炽热的情绪。
疏长喻出了鹿鸣宫,一把扯住路边经过的一个扫洒宫女。宫女见他眉头深锁,嘴唇紧抿,面上神色甚是骇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立刻去太医院,请太医来鹿鸣宫!”疏长喻冷着声音,命令道。“速去速回,若敢耽搁,本官取你项上人头!”
那宫女吓傻了,一时间只知道点头。疏长喻见着她这模样,便松开了握着她胳膊都手,道:“就说疏家三郎请的,谁敢推诿,本官便要谁好看!”
那宫女连连点头,便匆匆朝太医院跑去。
疏长喻看她往那个方向跑远了,便转身回了鹿鸣宫。
景牧仍躺在床铺上,面色白得吓人,按着腹部簌簌颤抖。疏长喻走过去,也没管什么君臣之仪,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景牧似是个寒夜里冻僵的人寻到了热源,凑着便往他身边靠,又伸手来寻他的手。
这分明是于礼不合的。
疏长喻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又顺势将凑过来的景牧揽在怀中。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疏长喻心想。
许是自己是这少年身边唯一的温暖,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在这样的时候把他推开。
他便就这么看着簌簌颤抖的景牧循着本能,将脑袋埋进他的怀抱里。
恍惚间,他想起来前世,景牧登基第四年的时候。有一次,半夜三更都到了宵禁的时候,宫里来人到他府里,将他请进了宫。
那时候,朝廷大事都是由疏长喻一人决定,景牧和他实在没什么大事可商议。可宫里来的人非要请他入宫,他便也没推辞,跟着宫人去了。
却不料,宫里半夜请他,只是因为陛下发了高热,迷迷糊糊间一口药都不喝,只念叨着要见疏丞相。宫人没有办法,只得连夜请疏丞相入宫。
他当时,对那个傀儡皇帝没有一点忌惮,根本不会受到他的要挟。但他却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也像今日这样,坐在他床沿上,陪了他一夜。
疏长喻自嘲地想,任凭他疏长喻的心肠是铁石打的,也见不得这只寒夜里独自发抖的小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景牧也是拿捏自己喜怒的一把好手。
太医来得很快,出人意料的是,乾宁帝居然闻讯也一同来到了此处。
乾宁帝第一次来到鹿鸣宫。
在太医上前把脉问诊的时候,他便黑着脸坐在一边,疏长喻垂首站在他身侧。窗外,原本应当在鹿鸣宫伺候的宫人们呼呼啦啦地跪了一院子,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
不过片刻,乾宁帝便忍不住了,问疏长喻道:“这里平日也是这般萧条破败,连个奴才都不见?”
疏长喻连忙应是,还不忘添油加醋道:“是的,陛下。并且二殿下这里纸笔都缺,昨日午膳也没有按时送来。”
“那为什么不跟朕说?”乾宁帝看着此处冷宫都不如的景象,怒道。
疏长喻连忙回道:“臣……臣听闻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便不敢同陛下提起。”
“皇后的意思?!”乾宁帝一怔,接着便想起来景牧接回来以后的确是皇后要将功赎过、自告奋勇照顾他的。
乾宁帝最忌讳的就是人倚仗着自己的信任,做这种阳奉阴违的勾当的。
“来人!”他怒道。“请皇后来鹿鸣宫!”
“陛下圣明。”疏长喻闻言,不忘顺溜地拍了句马屁。
“这帮奴才,俱是阳奉阴违的厮!”乾宁帝尚不解恨,接着道。“朕原本拨了几人来伺候,如今影子都不见!”
趁着皇后还没来的空档,疏长喻抓紧了机会又开口道:“回陛下,微臣倒想……替这些宫人辩白几句,至少……请陛下莫要牵连他们亲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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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帝心头冷哼了一声,敷衍地开口道:“你且说吧。”
“是。这群宫人怠慢鹿鸣宫,一定程度也源自鹿鸣宫此地。”疏长喻低声道。“鹿鸣宫前朝起便闹鬼,陛下虽不知,但宫人妃嫔们无不讳莫如深。许是宫中没有其他闲置的宫殿,皇后娘娘便不得已将二殿下安置于此。宫人们许是也担心邪祟侵扰,故冒着抗旨的风险,对此地敬而远之。”
这一番话,哪里是替宫人们辩白?明明就是将皇后又一步朝火坑里推。
果然,乾宁帝听得这话,火冒三丈。
当初他询问景牧住处,皇后不过敷衍了一句,说寻了个风水布置俱佳的宫殿,他便没有再细问。
虽说当时也是自己根本不把景牧当个皇子看,随便敷衍两句便了事。可他是帝王,帝王怎么会做错事?
就在此时,太医从屏风后绕出来。
“回禀陛下。”太医跪下说道。“二殿下三餐不继,又用了变质的糕点。糕点久置,内馅便带了毒,故而引得二殿下腹痛。臣方才替殿下施了几针,一会开好药方,三服药下去,殿下腹中毒物便可清除。”
就在这时,皇后携着数十宫人疾步进了鹿鸣宫正殿,在皇帝面前跪下,匆匆道:“陛下恕罪,臣妾来迟——臣妾听闻,二殿下吃了疏郎中送来的糕点,便中毒了?”
疏长喻闻言,心头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疏长喻:我不看剧本都不知道,景牧真的是个戏精。
景牧:都是少傅教得好。
疏长喻:竖子,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