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真的吗?”和炎相处这么久,伊利亚很清楚炎的直觉有多准,尤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一点上,特别地准。
“我真不喜欢他说的‘最后’二字,总觉得这里头藏着一个大阴谋似的。”炎的眉心不由得拧起,“希望是我多心罢了。”
“炎,你可别吓我,我胆小。”伊利亚抖抖索索地道,“这一趟出门,不会真遇上什么麻烦事吧?”
“你今晚和乌斯曼对调吧,他睡这,你睡他那。”炎为保险起见,不想让乌斯曼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
“炎!!”伊利亚激动地扒拉着桌沿,“我就等着你说这句!可是救了我这条小命。”
炎愣了愣,随即想到肯定是乌斯曼对他施压了,不禁无奈一笑:“真拿他没辙,还有伊利亚你也是的,怎么就这么怕他?有我在,他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炎甚至觉得伊利亚太夸张了,乌斯曼又不是那杀人如麻的暴君。
“炎,你也会说‘有你在’,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君上有多么可怕!才不是有你在时的那种样子呢。”
“我不在时那种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炎好奇起来,“你给我演示演示。”
“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模仿君上呀,不如……你跟我去瞧瞧。”伊利亚心生一计。
“好。”炎点头,兴致勃勃道,“走。”
第107章 喜欢你
伊利亚带着炎去到先前的驼夫帐篷, 但是炎没进去, 而是躲在外头, 轻挑开门帘缝隙偷瞧。
帐篷内烛火通明,二十来岁的驮夫喂完骆驼,已经回帐篷歇息。
就算事先打过招呼, 驮夫也知道有个鸦灵术士过来与他同住,但在看到那端坐在软榻里一身黑袍的人时, 他还是畏惧到面无人色。因为鸦灵术士法力无边, 他们可以招来好运, 也可以下咒。
最重要的是没人敢得罪祭司塔的人。
伊利亚走进帐篷的时候,那可怜的驮夫正瑟瑟发抖的裹着一条厚被子, 蜷缩在帐篷黑暗的小角落里,似乎要彻底抹杀自己在这帐篷内的存在感。
事实上,他即使不躲起来也没人注意到他,因为“赫连乌罗”的存在感太强了, 不仅是因为那一身乌黑斗篷以及脑门上戴着的刻满狰狞鬼头的眉勒,而是他本身的气场就跟冥界魔神似的,往那一坐,什么牛鬼蛇神都得靠边站。
伊利亚给赫连乌罗恭敬行礼, 也没换来他一点“好脸色”。
即便隔着帐幕, 炎都觉得燃着暖炉的帐内是寒冬腊月,反倒是呵气成冰的外边还热乎一点。
乌斯曼的脸色也太臭了, 不仅是臭,还冰凉冰凉的, 一副冻不死你不要钱的模样。
“大、大人。”伊利亚恭敬地道,“您晚上要吃些什么吗?”
“我不饿。”乌斯曼看着伊利亚,“王后呢,可有唤我?”
“这……”伊利亚大约是有炎在外边撑腰吧,公然行骗,“没有。”
“知道了,你下去吧。”乌斯曼逐客道,这眉眼间的“寒意”更是料峭,跟刀子似的满帐篷乱飞。
伊利亚是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顺着龙鳞道,“其、其实吧,是王后差我来问候您的……”
“当真?”瞬时,乌斯曼全身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尽,且随着伊利亚一句又一句的,“当真!王后可惦记您啦,怕您吃不好、睡不好,想要叫您过去,可又羞于启齿……”
乌斯曼的冰山不但融化了,还开出一朵又一朵五颜六色的小花儿来,简直开心得像个孩子。
而且他端的是“赫连乌罗”的假面,可是他长睫微敛、唇角一勾,浅浅轻笑的样,竟然把外头的炎给看呆了眼。
炎心如鹿撞,终于明白伊利亚说着你在的时候,君上不一样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岂止是不一样,根本是判若两人。
炎忽然意识到以往惯用来“安慰”自己,是“贪恋”乌斯曼美色,才喜欢上他的这个借口已经行不通了。
明明就是喜欢上他这个人,不管他是何种面貌都会为他动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伊利亚大功告成的从帐篷里出来时,已经不见炎的人,他困惑地挠着头:“怎么跑了?不会是被君上那副冷若玄霜的样子给吓跑了吧?”
乌斯曼从帐篷里出来,问伊利亚道:“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呵呵。”伊利亚傻笑着,见四下无人便道,“那君上,您去主帐住吧,小的就不
过去当那碍事的人了。”
乌斯曼瞅了伊利亚一眼:“知道你惯会两头讨赏的,但只要炎开心,本王便不与你计较。不过你要耍滑过了头,这脑袋也是要掉的。”
“小、小的哪哪哪敢……在在在您面前耍滑头……!”君上是在警告他,别在他们之间耍花腔,伊利亚立时领会,吓得脸都绿了。
乌斯曼去到炎的营帐时,炎正让厨子送晚饭来。
这晚饭是盛放在两只又大又方、带着漂亮木纹的盘子里的,木盘子划分有四个深陷的格子,从上面看就像一个“田”字,每一“口”字格里盛放着不同的菜式,这就是西凉的食盒。
第一个格子放着熬得像牛奶一样白的羊肉汤,肥瘦相宜的羊腿肉条剁成小块,先用酥油两面煎过一遍,再用来熬煮,汤里放了骆驼草、千香果等去腥提鲜的西凉佐料,这些都可以入药,原本就是健胃养脾的好东西。
第二个格子里是烤好的馕饼,已经撕碎了,洒满烤得喷香的芝麻。
第三个格子里熏马肉,已经切成薄片,以一张薄荷叶垫着,熏马肉也是西凉名贵的肉品,挑选成年的膘肥肉厚的驽马,宰杀后洗净后将其精华部分,如马肋骨、马臀肉等切成条,配以酿了百年卤水腌制,再用马肠子包裹,悬挂在温火灶头上,熏烤上一月便成了。
这肉味香、有嚼劲,回味鲜美,而且久不变质,易于携带,那些有钱的游商可以不带酒囊也不能不带熏马肉上路。
第四个格子里放的是厨子沿途走来时切的仙人掌果实,外表火红的颜色就像红萝卜头,厨子把它切开,里头便是紫红色带细籽儿的果肉,撒上土法炮制的蜂蜜,熬到黏稠的驼奶,再撒上薄薄的
一层碎黄金一样的蜂巢,便是一道酸甜可口的宫廷细点。
这一顿饭有肉有菜,有主食有点心,色香味俱全,并没有因为跋涉在外就短缺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厨子也是烧了二十多年御膳的行家,没什么事是可以难倒他的。
由此可见,菲拉斯当真是把王宫里用的最好的厨子、大夫都给炎挪过来了。
厨子把两盘晚饭放在一张可以灵活支起的方桌上,再送上一壶暖身的奶茶,便退下了。
乌斯曼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落座,他客气得就像是炎的客人。
“你别站着了,坐下来吃吧。”炎把一盏烛灯从书桌上移到饭台中间,还帮乌斯曼摆好银筷。
“稍等一下。”乌斯曼去掉“赫连乌罗”的假面,这才坐下来,“炎炎,我现在就跟做梦似的。”
“怎么了?”炎明知故问。
“我能和你在一起吃饭,而不是独自啃着冷饼子。”乌斯曼开始苦肉计,“而且我一个人睡那草垫子也好冷哦。”
“是么?”炎夹起一块熏马肉放在乌斯曼的食盒里,“快吃吧,你掉了的肉,我会帮你补回去。”
其实不用乌斯曼说,炎也知道这一个月,乌斯曼跟在队伍后头有多辛苦。他不能被人发现,又不能被队伍甩脱,就得时刻注意着探险队的动向。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吃没好好吃,睡没好好睡,还得顶着“会不会被炎炎揍死”的巨大压力,这人不得瘦一个圈儿。
炎也注意到乌斯曼是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越发像月下美人了。不过,好在他身体强健,这么风餐露宿的也不见生病,稍稍让炎松口气。
继而又想到乌斯曼是极有可能会被沙匪劫财、劫色的,这口气就又闷堵在了胸口,想着早知如此就带着乌斯曼一同来探险,便没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炎正在反省自身,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粗心大意,连乌斯曼跟在队伍后面都不知道,这还好没出事儿,要真出了事,他真是……该怎么办才好。
炎心事重重,都没吃出熏马肉是什么味儿,乌斯曼又往他食盒里夹了一块羊肉,然后可怜兮兮地道:“炎炎,我可是一个人睡了一个月……”
“乌斯曼,”炎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在给我下套吗?”
“咦?没有啊?”乌斯曼嘴里嚼着馕饼,眼神更是无辜。
“我才说要给把肉补回去,你就说你一个人睡了一个月,那是什么意思?”炎眯起眼,这家伙果然没安素心,整一个都是肉食性的,少吃一口肉都不行么?
“意思就是……炎炎,能不把我赶回那个帐篷睡么?”乌斯曼的筷尖轻轻拨弄着馕饼,“你让伊利亚去那边睡,我睡这里好不好?我们毕竟是夫妻啊。”
炎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住同一个帐篷,两张床榻,只是单纯的休息睡觉。可刚才看到乌斯曼对自己那与众不同的热情,炎心里开心得很,就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乐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然后,他理所当然的动了欲念,他想要和乌斯曼滚在一起,一解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可是他脑袋里可以干得热火朝天,眼前却是万万不可。
明日有要紧事,原本昨日就该去古城遗址的,已经是耽搁了,而且营帐又不是屋子,总会有动静传出去,除去伊利亚,没人知道赫连乌罗就是乌斯曼,他要这么干了,那么等于给西凉王戴绿帽了。
所以,想可以想,做不能做。
“你可以睡伊利亚的床。”炎的声音像是被胡辣粉呛了一下似的,有些喑哑。
“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炎几乎不能直视乌斯曼的脸,尤其他的笑容太迷人了,对比自己满脑子不堪入目的画面,炎觉得自己真的太扯。
而且他已经后悔同意了乌斯曼留下,放在身边太危险了,万一自己一个忍不住,半夜爬去他床里了怎么办?
欲火焚身的时候,可不会顾前顾后的,炎越吃越快,这走神走得都把自己舌头当菜咬了,“哎!”一声,舌头咬破了一点。
“怎么了?”乌斯曼倒是正经在吃饭,至少看起来是的。他放下筷子,立刻抬起炎的下巴,“是咬着了?我看看。”
“……没事。”炎看着乌斯曼的绿眸里映着自己困窘的脸,这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