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超凶!
楼远点头称是。
顾锦知说:“外面那位不是犯人,别抓错了人。”
楼远心中好奇,回头望去窗外孤立在月色下的蓝影,忍不住问道:“他是王爷您的人?”
“嗯。”顾锦知点头,眉宇间浮现着懒散且漫不经心的光,抬眼瞄了下面带疑虑的楼远:“你有疑问?”
“不不不。”楼远忙低眉敛目的应声道:“既是王爷的人,那必然是帮助官兵一起擒拿妖女的侠士。下官谢王爷提点,不然错把侠士当犯人,大水冲了龙王庙,该是下官有眼无珠,罪该万死了。”
“行了。”顾锦知放下杯盏,慵懒的靠在桌边:“大人去忙吧,有关本王和他的事情不要声张,随便编个理由,把我们当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旅人即可。”
“是,下官明白。”
第58章 麻烦
一朵乌云遮月,夜空中的几颗残星闪烁着孤寂的淡光。汇仙居四周围观的群众也被官兵陆续遣散,晚间的风略冷,吹在瑟瑟发抖的小衙役身上,活活打了个激灵。他依旧站在距离江漓不远的地方,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既感念救命之恩又因为职责在身不得不带人去府衙听审,左右为难的模样活像个受气包。
他纠结个不停,可当事人反倒淡定的让人心里直打鼓,唯恐江漓有什么后招,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若他有异动,立马群起而攻之。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江漓转身,正看见从汇仙居走出的知府。二人目光相撞,江漓面色从容,楼远可着实吃了一惊。虽不是在京官员,但京中发生的大事早就传遍五岳九州。湘雪阁的江乐师本就名震四海,再加上江茗之子的惊天内幕,江湖乃至朝堂人尽皆知,而目前这位江公子同舒亲王关系亲密,栖身在舒亲王府也不是什么秘密。
楼远也当然晓得,先前听顾锦知说,门外那蓝衫男子是他的人,心思敏锐的楼远便有所猜测,如今再正视此人姿容,结合民间流传的讯息,心中便敢肯定此人正是江漓无疑。
“草民见过知府大人。”
突然的行礼反倒把楼远吓一激灵,想这人无官无职,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这般紧张:“先生快免礼,快免礼。”
江漓平和的视线扫去周遭官兵,楼远立马意识到什么,忙对众人吩咐道:“此次祸端为江湖争斗,那杀人女魔既逃了,便要立即调查清楚她的身份。本官听说三日前有一女子在凤阳楼滥杀无辜,你们速速调查清楚二女是否为同一人,一旦确定立即张贴通缉令。还有那从京城一路逃离至此的采花贼,也不能松懈了。”
知府大人满口的杀人女魔和采花贼,只字未提江漓。有眼色的官兵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纷纷领命离去办事。
小衙役松了口气,又看了恩人一眼,匆匆随大队人马离开。
原本闹哄哄的汇仙居顿时安静下来,被惊醒的旅人见没热闹可看,陆续回房歇息了。
江漓望向远处偏僻后巷,站在阴影中的清烟朝他点了点头。
顾锦知化名舒怀,就住在江漓隔壁。此次追来杭州,他做了万全准备,一些防身灵药都随身带着,甚至还带了几包今年新进贡的茶叶。他与江漓都不是爱酒贪杯之人,平时惯喜饮茶,特意带的多了些,已做好常年离京的准备。
“漓儿同那魔女交手,可有受伤?”顾锦知递了方才烹煮的西湖龙井给江漓。
“殿下不必担心,我没事。”江漓望着他,反问道:“我见殿下脸色不好,此次离京,殿下可带随行医者了?”
“你说周苦瓜?”顾锦知不屑一顾的摆摆手:“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哪能跟本王折腾,还是留在府中颐养天年吧。”
江漓眸色闪动,顾锦知忙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本王,出门在外本王会照顾好自己的。虽及不上周苦瓜的医术,但也略懂皮毛。不当王爷也能当个江湖郎中。不是本王自夸,二十几年遍尝百草,又跟在周苦瓜身边耳读目染。说来挺逗的,除了太后的雍寿宫,太医院是本王最熟悉的地方。”
江漓听着这话,不知该悲该喜。
“宫中御医圣手本王见得太多,宫外走方郎中,民间高人本王也见过无数。想这天下光说见过的医者大夫,没人比本王更多了吧?每次本王都向他们讨教一二,积少成多,这就给你见识见识。”顾锦知说着,伸手探向了江漓的腕脉。
江漓微怔,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道:“王爷擅长医术,深藏不露,这点连太后都不晓得吧?”
顾锦知又谦虚起来:“雕虫小技而已,何必说得人尽皆知呢。”
江漓一笑了之,又问道:“提起太后,王爷私自离京,可想过宫中太后担忧,皇上牵挂?”
“小漓儿。”顾锦知面上挂着无奈,起身绕到江漓身后,从背后抱住他,懒洋洋的说道:“你操这么多心,不累吗?本王已经打点好一切了,只是为防止皇兄叫人追我回去,没告诉去哪儿而已。”
江漓眸中含着清淡的笑意:“是王爷说的,游必有方。”
“呵,你不说这话本王还忘了。”顾锦知拧过江漓的身子,皱眉道:“别人都是打个巴掌赏颗甜枣,你倒好,先赏本王甜枣,第二天狠狠扇一巴掌。本王这脸疼着呢!”
江漓淡漠的目光随意落去远处:“王爷捂的是胸口。”
顾锦知一愣,索性抛开颜面,也不嫌害臊的撒娇道:“脸疼完了心疼,心疼完了全身都疼。你不告而别,可有想过本王多着急吗?”
江漓被他委屈巴巴嘤嘤嘤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我不是给王爷留信了吗?”
顾锦知一听这话,更是委屈的一塌糊涂。他从袖中取出那一直随身携带的所谓信条,展开给江漓看,兴师问罪道:“此番云游,不日方归,勿念。漓儿真是惜字如金,去哪儿不说,去干什么也不说,就让本王心惊胆战的熬着是吧?本王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本王都不会阻拦,只要你说,本王都许你去做。”
江漓抬眸,深深望他一眼:“即便是我说了,王爷就会在府中安心等待吗?”
顾锦知哑然,无言以对。
江漓垂眸,眼底泛着无奈的流光:“王爷是会应允,却不会干等着。我去哪儿都行,因为王爷下定决心随行,是吗?”
“漓儿出门在外,本王哪儿能放心。”顾锦知的语气弱了下来,他又何尝不知道江漓的顾忌,仔细想来,心中倒也温暖。
“漓儿跑来杭州做什么,本王知道,漓儿此行凶险,本王也知道。”顾锦知见江漓要说什么,忙开口截住他的话:“你可别想劝本王回京。”
被堵了话的江漓只好沉默以对。
顾锦知最看不得人愁眉苦脸的。尤其是江漓,哪怕有一点点忧色他都受不了,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错处。将缺点无限放大,越想越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了。只好凑到江漓身边,声音软的一塌糊涂:“漓儿,本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江漓心中一紧,正要说什么,顾锦知忙抢先保证:“本王也绝不会有危险。”
江漓的眸色比那荧荧烛光还要明亮和暖,“王爷一意孤行,我束手无策。”
顾锦知喜出望外:“你答应了?”
“我不答应,难保会跑出第二个舒怀。”
顾锦知噗嗤一笑,忍不住去爱抚江漓的头,墨发在指尖滑过,直垂腰下,柔顺的宛如丝绸锦缎。“才短短半月,你竟消瘦这么多。本王得给你弄些补品来好好补补身子,离家在外可不能熬坏了。”
顾锦知又是一番小题大做,心急火燎的就跑出去叫人了。
烛光微微颤抖,江漓望去气息传来之处,正是从外悄然归来的清烟。
“公子放心,黄莺莺安全撤离了。听她的意思是要前往寻找宛芙蓉,需要属下暗中随行吗?”
江漓道:“据我所知,杭州欧阳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医者仁心,且不说欧阳款,他的父亲欧阳译身上就有不少秘密。”
“正如公子所言,只是时过境迁,无人提起罢了。”清烟语气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无人敢提起罢了。”
江漓眸色幽深了一瞬:“欧阳译医术精湛,冠有神医之名。他身为昔年赵贵妃的义兄,虽不亲生却胜似亲生,本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奈何当今圣上对赵贵妃恨之入骨,也亏他只是义兄,才免于牵连。”
“是啊。”清烟道:“欧阳译早年家中闹灾荒,辗转逃亡到金陵,被赵侯爷所救。赵侯爷看他机敏聪慧,性子沉稳,甚是喜欢,便认为义子。同赵贵妃一直以兄妹相称。后来赵贵妃选秀进宫,欧阳老先生拜师学医,自立门户开起了医馆。往后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赵贵妃横死,侯府衰败。欧阳译既是义子,又早早另立门户,本以为可逃得一命。岂料他经受不住义父满门斩首流放的刺激,突染急症,没几天就死了。”
“想必欧阳家有热闹可看。”江漓的神色很随意:“我这边也没事,你且走一趟吧。”
“是。”清烟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兜兜转转在门口溜达了几个来回,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江漓凭借内息便知来者是谁,等了一会儿见那人还在纠结,索性叫道:“郁台。”
门外人影顿了顿。
“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郁台站在门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低着头走进屋,迟疑了片刻才问:“江公子,清……清烟护卫可跟您一道来了?”
“你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事儿……”郁台莫名有些慌:“算是有点事吧,还请公子告知于我,清烟护卫在何处?”
“他方才离开朝南边去了,你若脚程快些,或许能追上。”
“多谢江公子。”郁台深深一拜,再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天色接近黎明,跑了一路下来,天边尽头已泛起鱼白的光泽,清晨雾气缭绕,空气潮湿。郁台苦恼于自己脚程太慢,追了一路也没瞧见清烟的半点影子。他初来杭州,人生地不熟的,四下一看不知东南西北,各路小胡同转的头都晕了。
郁台只怪自己走得太急,没有向江漓问清楚清烟的目的地,不然去终点等着也好过满大街找人。
“请问善仁堂怎么走?”
“从这个胡同进去左拐,走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郁台听到说话声,无意间一瞧,只觉得那问路的女子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那不是湘雪阁鼎鼎大名的红牌莺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