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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20-11-02 12:40:53 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此事在朝中压下,不代表背后不会议论。
台城内,南康公主特地询问桓容,这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他早有打算。
“阿母放心,儿不是莽撞之人。”
桓容这么说,是在告诉亲娘,这次仅是特例,加上确有所需,他才会绕开规矩。如果条件不成熟,他不会莽撞挑战九品中正制。
毕竟这是魏晋以来的规矩,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多。没有足够的条件,绝不能轻易撼动。
一旦轻动,很可能目的达不到,还会损伤朝堂根基。
“边州的确缺人,不说十万火急也相差不多。随驾的郎君都有才干,且有谢侍中和王侍中点头,事急从权。大中正固然不满,满朝文武不提异议,终究掀不起多大波澜。”
南康公主舒了口气,道:“类似的事,今后最好少做。阿子登基不久,乌衣巷和青溪里的几家现在扶持,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
“阿母放心,儿晓得轻重。”桓容笑道,“对了,昨日阿母说,阿峰该行元服,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了。”南康公主摇摇头,道,“袁真和袁瑾卒后,陈郡袁氏嫡支仅剩下他一人。按照规矩,十二岁行元服不算早。”
比起十岁元服的司马曜,十二岁的确不算早。
“既如此,就照阿母的意思。”桓容沉吟片刻,道,“阿峰可晓得此事?”
“晓得的。”南康公主看向李夫人,后者轻轻颔首,命婢仆取来一只木盒,里面全是袁峰做的文章。
“古有甘罗少相,依妾来看,阿峰才智超群,实不亚于先人。”
李夫人一边说,一边将木盒送到桓容跟前。
岁月似在她身上停住,花容月貌一如往昔,一颦一笑皆是柔情。再是铁石心肠,面对如许佳人,亦会怦然心动,不觉失神。
桓容打开木盒,取出一篇文章细读。
幽州和扬州的造纸技术不断发展,民间书写陆续采用纸张。地方治所办事也开始使用纸制公文。书院更是领先众人,早在半年前,学生习字作文俱用新纸。
袁峰醉心法家,对兵家和儒家亦有涉猎,对老庄能够熟记,却是不甚感兴趣。
读过所有文章,桓容终于明白,所谓学霸,真心不能用常人的眼光衡量。
难怪亲娘要为他安排元服,这样的智商和情商,当真是不服不行。
“另有一件事,”南康公主笑容微顿,沉声道,“在你巡狩之时,桓熙重病。月前姑孰来信,言其熬不过两月。”
“阿母的意思?”桓容问道。
“桓济已去,按县公礼下葬。桓熙终为郡公世子,如果有那一日,当依郡公礼。”
论理,桓容登基建制,桓熙桓济等都该封王。偏偏桓容不下旨,朝中也无人提。桓济至死仍是县公,桓熙再是不甘,到头也只能是个郡公。
“朝中如有人言,就说是我的意思。”南康公主冷声道。
“阿母……”
“不必再说,照我的意思办。”南康公主强硬道,“至于桓歆,他想求道就让他去。我自会书信姑孰,在城外选址建个道观,让他成仙去。”
桓歆真心求仙也好,假意问道也罢,南康公主全当他是真想升仙。
桓济没有儿子,桓熙和桓歆却有!
桓容无意大婚,继承人势必要在兄弟子侄中选。如果封桓熙桓歆为王,日后定会生出不少麻烦。与其留下隐患,不如从源头掐死。
世人如何议论,她全不在乎。
为了桓容,南康公主甘愿担负这个恶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改变
太元三年,五、六月间, 南地连降数场大雨, 江河水位暴涨, 三吴之地隐现水患;北地数月未曾降雨,农人担水灌田, 仍有麦苗成片枯死。司农上禀,并、蓟、青三州皆有大旱蝗灾迹象。
民为国基,粮为民本。
情况刻不容缓, 南、北两地都是绷紧了圣经, 到后来, 巫士都被召进宫,日夜占卜天相, 南地询问水患, 北地则是求雨。
从都城派往各地的快马络绎不绝。
无论建康还是长安, 此刻都不敢有半点大意。
咸安年间, 三吴之地曾遇大灾,饿殍遍地。事后统计, 竟有上千百姓逃离, 村落成空, 数年未曾恢复, 对建康是不小的打击。
对长安来说, 旱灾和雪灾都是寻常,常年风调雨顺才是怪事。但今年的情况不同以往,据各州送回的消息, 这场大旱非同寻常,必要时,需开各地府库赈济。
南北两地都不太平,满朝上下都在心忧天灾。
这个时候,无论建康还是长安,都无心去找对方的麻烦。反而很有默契,互相递送国书,措辞分外的客气,就为避免天灾人祸同时发生,动摇王朝根基。
整个太元三年,两国边州意外的太平。
秦兵和汉兵巡逻相遇,偶尔还会颔首致意,彼此算得上友好,少有发生摩擦。
出现这个局面,实是天灾所迫。
按照桓容的话来讲,老天的心思你别猜,想破头也未必能想出个五四三二一。
封建迷信?
穿越这种神奇的事都能发生,自己头上还顶着个复制开关,身边更有扈谦这样的神人,偶尔迷信一回又有何妨?
目前两国相安无事,边界没有战事发生,不代表能一直和平下去。
为保证不出状况,即使出状况也能迅速应对,桓容连下数道旨意,以无地青壮充边州,丁男丁女皆可。
“凡移边州者,授田三十亩,免三年粮税。”
三十亩地的确不少,结合现下的亩产,加上天灾频发,又委实不多。这是在南方,如果换成北边靠近草原的州郡,七十亩都不嫌多。
除此之外,朝廷发下官文,凡填边州之人,由当地治所提供农具耕牛。
农具按户分授,百姓无需出一个铜板,如遇损伤还可到治所辖下的工坊修补;耕牛可买可赁,买以市价七成,租赁仅需提供草料,保证不故意伤害牲畜即可。
第三,朝廷免费发下粮种,连续三年不变。
如遇天灾或是战事,导致田地歉收乃至绝收,每户都可到治所领取口粮。丁壮从军还有军饷,杀敌有奖励,死伤更有抚恤。
这种做法部分取自曹魏屯田,战时为兵,闲时为民。用以确保边州兵力充足,遇敌来袭,人人皆可迎战。
桓容也承认,此法并非十全十美,缺点同样不小。
但是,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害相取其轻。
以目前的情况,边界屯田增兵实为必要。尤其是新取的秦州、河州两地,不比梁州、荆州,直接调兵会引起长安警觉,开垦荒田好歹是个借口。
至于长安会怎么做,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毕竟秦策还没糊涂到底,天灾频发的年月,粮库都要见底的时候,发动战争太不明智。无论胜败都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如果是对胡人政权,还算师出有名,大可以动手开抢。
彼此都是汉家政权,打的都是恢复汉室的大旗,动手开抢?
脸面还要不要?
名声还要不要?
谁先动手谁先完,打死都不能干!
退一步学建康屯兵屯田?
桓容耸耸肩膀,表示没关系。
事情重在先机。
他的目的是扎根秦州等地,确保有充足的兵力威慑,让长安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主要目的达到,长安是不是仿效屯兵,对他关碍不大。
如果秦策下令屯田,真能屯出结果,对北地的百姓称得上是件好事。
想清楚其中关节,桓容力排众议,坚持下旨,从交、广等地征民充秦、河两州。
交州和朱崖州刚刚经历战火,夷人未全部消灭,遇到时机,很可能死灰复燃。
防其贼心不死,实在不好抽调太多丁口。
故而,桓容又下旨,押送战俘和抓捕的夷人北上,交由臣服的羌人和鲜卑人看守,在秦州和吐谷浑交界地垦荒开田、建造城池。
田地开出来,再将人送至边州修筑敌垒。
夷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身体素质却相当不错,适应性也是极强。只是天生懒惰,想让他们干活,全要靠羌人和鲜卑人的鞭子。
从太元三年到太元六年,北迁的战俘和夷人不下五千。到太元七年,朝廷派人统计,剩下的不足一千。
残酷吗?
的确。
但是,看看这些夷人在交州和朱崖州都做了些什么,数一数死在他们手里的汉家百姓,少许的不忍立即会烟消云散。
在羌人和鲜卑人眼里,这些夷狄根本不能算作是人。
语言不通,听不懂命令没关系,多抽几鞭子会立即明白。犯懒也没关系,继续抽,往死里抽,全身懒骨头都能变得勤快。
事情传出之后,交州和宁州边界很是安宁了一段时日。
见识过桓汉的手段,再是贪婪凶狠,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落到汉兵手里,结果不是他们能够承受。
以往汉兵剿贼,要么杀死要么驱逐。保住一条命,日后还能卷土重来,烧杀劫掠,报仇雪恨。
如今却是连杀来抓,抓住就要被迫做工,活着比掉脑袋更加难受。
南行的商队抓住机会,鼓动小部落酋首揭竿而起,联合起来反抗大部落,打得过就称王,打不过就臣服桓汉,待到恢复一段时日,掉头继续再来。
事情持续发酵,在短短数年时间内,靠近桓汉的番邦内乱不停,少有安稳的时候。
按照谢安的谋划,改朝换代不说,国主和酋首完全是一年一换。
频繁的内乱,导致夷狄数量不断削减。
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夷人往边界骚扰,照样不成气候。
将兵和边民以逸待劳,遇上一股抓一股,带头的当场杀死,余下的全部上报建康。是留在地方劳动改造,还是迁往北地造城开荒,全看朝廷旨意。
太元三年,七月底
建康迎来又一场大雨。
闪电爬过云层,惊雷阵阵。
天空像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雨水倾盆而下,连成一片灰白色的雨幕,犹如瀑布飞泻。
池塘溪流暴涨,秦淮河上不见一条商船。
纵然是常在浪间行走的船工,此刻也收起船帆,不敢在这样的大雨中冒险。
岸边码头上不见半个人影,光秃秃的竹竿左右摇摆,挂在竿上的旗帜早不见踪影。
坊市中,人群挤在商铺和屋檐下避雨。
杂货铺的生意尤其好,蓑衣雨伞早一扫而空。掌柜和伙计忙得满头大汗,现开库房取来存货,挤在店里的人群依旧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临街的一家食肆中,袁峰临窗而坐,眺望街景,神情间略显凝重。
十二岁的少年,正处在身材抽条的时候。穿着一身长袍,个头虽高,难免显得有些清瘦。
俊秀的面孔脱去稚气,隐现几许刚毅。在一众士族子弟中,同样算得上佼佼者。
按照谢安的话,袁峰的长相气质像足袁真。见到他,就难免回忆起袁真少时。
谢安、王羲之和袁真是挚交好友。未出仕时,三人时常会对坐清谈。
上巳节曲水流觞,重阳日登高踏青。三人的牛车未出城门,早被小娘子们团团围住,歌声清脆悦耳,抛来的鲜花绢帕挂满车栏。
其盛况空前,可与早年的卫叔宝和潘安仁比肩。
某次,谢安难得说漏嘴,言及当年旧事,引得王彪之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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