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弑君
太自作多情了。
凤宿的目光转到了桌上放置的匣子上,檀木匣子雕花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怎么可能像薛朗所说,是在街上随便买的, 薛朗为何如此在意它
这样想着, 凤宿掀开了匣子, 里面用绸布作衬, 安安静静的躺着那几支香,这颜色,怎么看怎么像是姑娘家用的。
难道薛朗是送给哪个姑娘的熏香
薛朗有喜欢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刚刚那一番话凤宿简直想撞墙。
不过好像也没见薛朗跟谁走的近,应该不会吧凤宿很快打消了这个恐怖的猜测,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支,好奇的嗅嗅,点着,火苗倏忽一闪,一股淡淡的紫烟飘了出来。
还挺漂亮,凤宿盯着它看了一会,再嗅嗅,依然没什么味道,连烟的味道都没有,好像除了好看,再没什么特别的。
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凤宿正打算把香灭了,手腕一顿,一股倦意忽然涌了上来。
这香不对劲,几乎来不及思考,倦意就铺天盖地的淹没而来,将凤宿拉入了黑甜的梦乡。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薛朗。”
“薛郎君总看着我做什么”
“草民是在想,殿下可真好看。”
“你为什么想做我伴读我没有什么能给你。”
“这样可以保护殿下。”
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尽数汇入凤宿耳中,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近了又远。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巍峨的皇宫,皇宫依然肃穆,周遭空无一人,他踩在坚硬的石板上,却仿佛踩在一片虚无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宫殿里传出暧昧的呻吟,凤宿的手按在门上,轻轻的推开了门。
铺天盖地的红色几乎将宫殿淹没,殿内挂满了红绸,铺着红地毯,连装饰也是红色的,喜庆到有些诡异。
宽阔的室内尽头是一张大床,层层帷幔中,两道人影交叠,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低泣。
“放开我唔”
凤宿倏然睁大眼,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声在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凤宿鬼使神差的走上前,掀开了帷幔。
面容精致的青年一身红衣尽褪,正被一人压在身下,嘴里不住的发出低泣,他乌发散落在大红的床单上,满脸潮红,微微眯着眼,眼角氲满了泪水,染了胭脂般泛着红色,映得眼角的那颗小痣愈发璀璨夺目。
许是青年一直在哭,压在他身上动作的那人便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眼角,狂乱的喊着,“凤宿凤宿”
这人正是薛朗。
凤宿如遭雷击,维持着掀开帷幔的动作,僵着不动了。
这时候,薛朗侧过头,将头抵在青年的耳畔,几乎是咬着青年的脖颈,神情是凤宿从没见过的悲伤和迷茫,薛朗的声音有些难过,“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
青年好似没有听到薛朗的话,依然低泣着,薛朗的眼神倏然变得疯狂,如同野兽般绝望的嘶吼道“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
“殿下”
一声轻唤,有人拍了拍他的背,凤宿猝然惊醒,从桌子上抬起头来。
薛朗将熄灭的追魂放进匣子里,神色如常道“困了去床上睡。”
嗯去床上凤宿满脸通红瞬间想歪。
旖旎的梦境里薛朗疯狂的神色犹在眼前,凤宿下意识的想避开他,却忘了自己正坐在椅子上,“哐当”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薛朗“”
凤宿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脸颊滚烫,低头扶起椅子,装作不在意道“点了你的香,咳,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薛朗道“那是我买的迷香,以备不时之需。”顿了顿,薛朗道“方才对不住,我失态了。”
凤宿不想再提此事,淡淡道“没事,你怎么来了。”话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外面天色渐暗,显然他已经睡了挺久,薛朗肯定是看他一直在房里,所以才进来查看。
果然,薛朗没有再回话,反而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凤宿警觉“嗯”
薛朗道“看你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凤宿顿时心脏狂跳,不会是什么嗯嗯啊啊吧
凤宿简直要疯了,表明心意失败完就做了春梦,他有那么饥渴吗
凤宿悲哀的想,他恐怕是要彻底栽在薛朗身上了。
薛朗道“没听清。”
“我忘了。”凤宿道。
薛朗看了眼他,“对了,有件事”
凤宿现在根本不想看见薛朗,偏偏薛朗还一副没事人似的,好像方才崩溃的不是他一般,于是有些疲惫的扶额道“我有些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很重要。”薛朗道“邓学士被下狱抄家了。”
凤宿微微蹙眉,“邓先生”
昔年崇文馆里,凤宿最尊敬的便是这位邓学士。
薛朗颔首,“罪名是结党营私。”
“凤怀城到底在搞什么”凤宿怒道“邓学士不理朝政已久,哪碍着他了,好端端的他又发什么疯,朝廷大臣想抓就抓,非要把朝廷搞成一团浑水不可”
“举朝都在骂。”薛朗道“不过,凤怀城好像确实自邓学士家里搜出了几封信,现在牵连了朝中好几位大人,都已经入了狱。”
凤宿一愣。
薛朗低声道“我有些怀疑,凤怀城是不是怀疑邓学士家里藏着什么”
翌日。
大夫骂骂咧咧,按着薛朗上药,“好端端的跑什么跑,伤口刚好又裂开了赶着投胎”
想来是薛朗昨天跑出去,威风八面一拳锤在树上之后的结果。
薛朗面色铁青,凤宿幸灾乐祸心中狂笑。
正午的时候,肃王亲自上门,上来就抱住凤宿痛哭流涕,“本王对不住邓兄啊”
凤宿礼貌的将他微微推开,避免对方的鼻涕抹在自己身上,微微蹙眉表示疑惑。
肃王痛哭道“别装了小宿,再装邓兄的头就没了呀”
凤宿隐约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嘣声响。
肃王在怀里摸索了半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这是本王临行前,邓兄交给本王的。”
凤宿迟疑的接过信,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有些懵,他将信拆开,正是邓学士的笔迹,粗略的扫了一眼之后,凤宿脸色骤变。
“这”
肃王叹息道“终于肯说话了”
薛朗站在肃王身后,与肃王交换了眼神,凤宿犹自处在震惊中,并未发现两人的怪异。
肃王叹息道“守城之事过后,我和邓兄便怀疑,你还活着,并且已经替代了那个假货。”
凤宿拿着信,不可置信的僵立在原地。
肃王“邓兄手握先帝遗诏,惶惶不可度日,得知你还活着,便连忙托我来景阳与你互通消息。”
凤宿“为何当时不与我说”
肃王苦笑一声,“是邓兄的意思。”
“邓兄那个人的脾气,小宿也知道,让我先考察你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把信给你。”
凤宿了然,邓学士宁折不弯,以他的脾气,估计是担心自己心性会变,于是让肃王过来考察自己的品性,肃王话没说完,以他对邓学士的了解,恐怕邓学士的下半句是,如果凤宿没有为帝之才,就不要把信给他了,免得比凤怀城还要折腾。
肃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可是现在也来不及陪你过家家了,皇帝肯定是怀疑到邓兄了,所以才下旨搜查,再不出手,邓兄的头就没了呀。”
☆、51.上京
三日后, 夜色迷蒙。
整个景阳城陷入沉睡, 一辆小车趁着夜色悄悄使出了景阳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商议了计策之后,凤宿和薛朗还有肃王等人连忙秘密赶往京城, 而韩生则被留在景阳,负责应付景阳的人,造成景阳侯还在景阳的假象。
成乾帝在立遗诏之时曾预料过将来的情况, 那时凤怀城势力如日中天, 他贸贸然废太子只会激怒凤怀城,只能暗地里一点一点拔除凤怀城的势力,要不是因为突厥侵略一事, 成乾帝也不会盛怒之下废太子,却没想到凤怀城竟然真的敢转头就逼宫夺权, 迅速的让他猝不及防。
幸好成乾帝留了一手,早就将遗诏托付给了邓学士, 邓学士为人耿直, 又不理朝政, 是最适合的人选。
成乾帝驾崩,邓学士当时本应该立刻拿出遗诏,扶持凤宿上位, 奈何紧接着便传出凤宿重病的消息,邓学士以为凤宿被关押起来了, 连忙集结亲信商议对策打算将凤宿救出来, 但是很快, 凤宿便被放出来了。
那是在成乾帝驾崩后,凤怀城继位后办的第一次宫宴,凤宿重病后的第一次露面,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一副弱不禁风的颓废样子,凤怀城宣称,凤宿因为重病,哑了。
其他朝臣没怎么见过凤宿,或是半信半疑的被凤怀城糊弄了过去,又或者是心知肚明不愿惹事,但凤宿是邓学士教了一年多的学生,邓学士只看了两眼,便知道这不是凤宿。
邓学士便开始暗中追查凤宿的下落,但是一无所获,于是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凤宿已经被凤怀城杀害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如果这个时候拿出遗诏,只会让天下动荡,让有心人有机可乘,他只能将这个足以让大启翻天覆地的秘密咽下来,抱着先帝遗诏日复一日的对先帝在天之灵请罪。
直到凤宿在景阳守城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凤怀城慌了手脚,邓学士便知道,凤宿没死,因为那个假货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通知凤宿。
邓学士思来想去,将人选放在了他的故交肃王身上。
其一,肃王与他相识多年,人品他信得过,肃王和他一样,无心权势,定然不会投靠凤怀城;其二,肃王为人谨慎,又有权势,可保一路畅通无阻;最重要的是,他明明没有告诉肃王遗诏的事,肃王仅靠着蛛丝马迹便推断出凤怀城登基的并不名正言顺,还主动找到他商议解决此事
这一切都表明,肃王是个可靠之人。
于是他手书一封,表明遗诏在他手上,托肃王交给凤宿,并千叮万嘱,不要立即交给凤宿。
他担心流亡两年,会让凤宿性情大变,是以让肃王先考察,如果凤宿没有过关,就将信毁了。如果凤宿连凤怀城都不如,那还不如让凤怀城坐这皇位,毕竟这天下已经够乱了。
大不了他自尽谢罪,九泉之下,亲自向先帝赔罪。
可是肃王走后一月,一直没有没有传来消息,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肃王是否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又等了十几日,凤怀城却忽然召他进宫,甚至备好了车,派了金甲卫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