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
在喜房里来回踱了两圈,孟初霁决定去耳室看看,反正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被撞着也没什么,至多被人误会成太过性急罢了。
如此想着,孟初霁便去了耳室。
耳室不大,角落处置着金线绣着仕女图的屏风,屏风后雾气缭绕,但没闻见水声,殿中也无半个人影。
难道洗完了?
孟初霁怀着疑惑蹑手蹑脚的上前去,探首一看,发现裴璟倚着桶沿睡着了,大半个身子沉在水下,裸呈精壮胸膛,精致锁骨凹处竟能盛水,水珠从他的下颌处顺着他的颈项往下滑,以及那线条流畅的削肩搭着湿漉漉的乌发,端的是一副绝好的男子入浴图。
孟初霁咬了咬牙,只觉有些嫉妒,这裴璟看着和他一般瘦,怎么就这么健壮,而他脱了衣服,不如他半点有肉。
他不止一次听他那群拈花惹草的狐朋狗友说过,姑娘家都喜欢这般的,穿衣太壮了不好看,脱衣跟白斩鸡似的,更不堪入目,如裴璟这等身姿是最合心意不过。
孟初霁有点不服气,挽起袖子手伸进水里捞了捞,捞到他腿间的东西捏了捏,直觉没他的大,心里舒坦了不少,哼着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再看向裴璟的脸,即便是鸦羽阖目不省人事,也是一派温润君子不容亵渎的模样。
啧,一看就是他讨厌的那种人。
想着,孟初霁将他从水里捞起来。
大冬天的搁水里泡着,病了怎么办?
他只是想躲个雨露恩泽,没坏心眼到想害他。
费了一番力气将裴璟从水里弄出来,扛着他往喜房走,走了两步眼前袭上一阵眩晕,孟初霁直犯嘀咕。
裴璟这么重的吗?
都要把他给压死了。
强撑着加快了步子,孟初霁勉强将他扶回喜房,到了床边,几乎是将他摔到上面去的,大汗淋漓,抹了把额头,那眩晕感又接连袭来,孟初霁终于意识到这蒙汗药的药效发作了。
操。
孟初霁从齿间挤出这么个字,人就倒在了裴璟的身上。
龙凤烛静燃,一夜悄然流逝。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红幔大床上,裴璟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了眼,只觉身上重得很,压得他都麻了,翘首一看,胸口上压了个乌发如瀑的脑袋。
裴璟便又将头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回忆昨天的事情,那不正常的眩晕感他年少被绑时尝过一次……他的太子妃给他下药了。
不过他下归下,怎么把自己也给药倒了。
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裴璟不怪孟初霁,孟初霁远嫁而来不愿随便委身,出此下策情有可原,换做是他或许也会这么做,只是等他醒了,他当与他好好说说,是药三分毒,不能随便吃的。
躺了一会儿,身子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裴璟将酣睡的孟初霁从身上弄了下去,传唤人进来呈上衣服,穿戴整齐后,回床斜卧瞧着孟初霁,指腹抚过他的脸,刮下一层脂粉,不由啼笑皆非。
他这太子妃为了招致他的厌恶之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当初答应和亲时他就下定了决心,效仿圣贤一心一意,绝不辜负一个女子半生年华,尽自己最大之力宠之爱之护之,没想到出师未捷,他的太子妃不同常人,对他如此抗拒。
……也罢,非一朝一夕之事,他有的是耐心。
思及此,裴璟俯首亲了下孟初霁的眼睛,出去命人备膳。
孟初霁睡到晌午才醒,醒来时先是打了一个激灵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完完好好的没被动过,松了口气,这才在喜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裴璟的人,打开了门。
阿福在门外台阶上蹲着,闻到动静回头,瞬间高兴死了:“少爷!”
“闭嘴。”孟初霁瞧着有婢女在附近路过,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命令道:“小声点,别让人听着。”
阿福悻悻“哦”了一声。
孟初霁问:“大绥太子呢?”
阿福道:“等你呢,他说少爷你起了去正厅寻他,他等你用膳。”
孟初霁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返身回去,阿福懂事的跟上,只听孟初霁又问:“他几时醒的?”
“巳时。”
“那也不早。”孟初霁关上门,脱下喜服,道:“给我拿件衣服来。”
太子妃的服饰早就由婢女备好了,阿福呈上,孟初霁换好,发现这常服竟然不是高领的,大剌剌在外露着一枚喉结。
这还怎么见人?
孟初霁把领子往上扯了扯,还是遮不住,只能问:“还有别的吗?”
“没了,待会少爷你还要和太子一起进宫请安,只能穿这身衣裳,我们带来的衣服太朴素了,穿着不合适。”
阿福诚实的回答。
毕竟是太子妃的身份,穿着当与身份相符,既没凤又没牡丹的,颜色也不够艳丽,质地也不如这衣裳一半好,介时惹得皇后不喜不得挨训?
孟初霁道:“就这样也不成啊。”
哪家的姑娘会长这么大的喉结啊!
阿福蠢兮兮的:“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孟初霁没理他,直往陪嫁箱那儿走。
阿福委屈巴巴的凑到他身边去,蹲着看孟初霁从陪嫁箱里扒拉出一堆衣服,瞅来瞅去,不知道在找什么,好奇又不敢问,硬巴巴的憋着。
只见孟初霁捡着一件颜色相近的,跟身上的衣服比对了一下,觉着差不多,于是将袖子撕了一截下来。
阿福眼皮一跳,惊声道:“少爷,你干什么?”
孟初霁将袖子破布往脖子上一围,系了个结,道:“记住了,咱们大楚的女子冬天都要系这个,身份越高贵的越要系,回头你跟陪嫁来的婢女交代一遍,让她们全都给我系上。”
阿福明白了,敬佩称赞道:“少爷,你法子真多。”
孟初霁心想那可不,他在大楚和一干纨绔弟子中混,可是唯一一个没被老爹用扫帚追着打的人。
他孟初霁足智多谋!
将自己拾掇好了,孟初霁拍了拍阿福的肩,让他把衣服都塞回去,然后自个儿出去找裴璟去了。
虽然很不愿意和裴璟待一块,但他也不想惹得裴璟生疑,一去正厅,发现裴璟果然在那儿,却不是独身一人,身旁还有个妙龄女子。
正和他谈笑宴宴。
☆、4.纳妾
妙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乌发如云,香颊粉腮,眼睛跟养在水里的黑珍珠似的灵动有神,樱桃小口莹润饱满,身着鹅黄色的长裙,端的是美人如玉,艳丽四射。
唔……当然和他姐是不能比的。
不过,孟初霁瞧着很是顺眼喜欢,见她和裴璟坐在一块,甚至有几分喜悦。
这是裴璟的侍妾吧?
如果不是侍妾,有机会变成侍妾吧?
那他是不是离失宠不远了?
嗬,幸福来得太突然!
如此想着,孟初霁的步子就走快了些,直直闯入两人的视野里,他欲要揖首一礼,又恍然想起女子该行万福礼,生生停住了,如此女里女气的动作他自然是做不出来的,生生杵在那里憋着不说话。
裴璟却是一眼看见了他,朝他招手道:“静静,过来。”
孟初霁上前去,那妙龄女子便一个劲儿的猛盯着他瞧,疑似嫉妒不喜的眼神,孟初霁暗道自己揣测果然没错,谁知裴璟握住了他的手,开口介绍道:“静静,这是四皇妹,与我一母同胞。”
顿了顿,又对那妙龄女子道:“阿娇,这是你嫂嫂,你一大早闹着要看她,如今你嫂嫂起来了,给她见个礼吧!”
孟初霁的心一下沉落谷底。
竟然只是个皇妹?
妙龄女子阿娇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很是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美人,叫太子皇兄你连进宫请安都不去了,原来就长这个样子。”
脸上一层脂粉糊得都要掉渣了,丑死了。
裴璟剑眉微蹙,沉声道:“皮肉骨相有何重要,你嫂嫂性子极好,千里迢迢远嫁而来,孤苦无依,不可放肆。再者,请安是要去的,不过推迟到下午,你嫂嫂身体不适,母后一向宽容大度必是不会计较,你也莫对你嫂嫂有何偏见。”
竟是不留情面训了她一番。
阿娇委屈死了,起身跺脚:“太子皇兄偏心,不理你了,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孟初霁:“……”
裴璟目送她消失,轻叹一声,复又看向了孟初霁,生怕他心里受伤,温声道:“阿娇这人性子耿直,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你别往心里去。”
孟初霁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一时半会儿没注意,他又占他便宜,光天化日之下摸手手成何体统,他斜睨裴璟一眼,冷冷道:“我当然不介意。”
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子计什么较。
裴璟唇角笑意微勾,一点也不介意他外强中干的凶悍,又道:“对了,昨天晚上我们中了蒙汗药,关于这件事……”
孟初霁心脏噗通一跳,厉声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爱信不信。”
孟初霁想:打死他都不承认,看裴璟能怎么着吧,反正谁也没看到他下药,一口咬死是太子府的人出了问题,他也无从追究起。
裴璟有点头疼,他这个太子妃似乎有点犟啊,但他做了不敢认,他也不好逼迫他认,好在他也没有追究的想法,只道:“我是想说,以后饮食要多加注意些,太子府里的人我会清理一遍,以后太子府的事务就由静静你费心。”
孟初霁脸色一变,缓和中带着几分迟疑:“什么意思?”
“我主外,你主内,以后就由你执掌太子府事务,若是不会,可多多向母后请教学习,母后和善仁慈,一定不吝教导你的。”裴璟眼神温柔,“以后多多辛苦你了。”
孟初霁:“……”
这都是些什么鬼!!
裴璟见他不语,将他腰身一揽,让他与他凑近了些,无比真挚道:“夫妻本一体,必当相互扶持,有些事你若是不好办,尽管与我说,受了委屈也是,不要忍着知道吗?”
孟初霁几乎是齿缝间挤出的字:“我才刚嫁过来,你就让我帮你干活,你觉得合适吗?”
裴璟一怔。
他之前听皇弟们说,府中的女人个个想掌权,因为掌权等于宠爱,有了说话大权就不会被人看轻,下人们也会更敬重,怎么他的太子妃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静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娶我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掌家,我才不愿意呢。”
孟初霁想也不想的打断他。
他既不会管人,又不会看帐,掌什么家。
给他掌家,太子府过不了两日就要完。
裴璟无奈:“好吧,那太子府的事务我还是全权交由总管了。”
孟初霁勉强应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裴璟让他在身边坐下,然后命人传膳,都快午时,已不是吃早饭的点了,该是用午膳了。
惦念着孟初霁大早上没吃东西,中午用得油腻恐有不适,裴璟特意让人做了小半碗粥,让孟初霁喝了垫一垫肚子。
孟初霁一边喝粥吃东西,一边装作无意地问:“殿下,府中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吗?”
裴璟笑了一声:“谁是殿下,这里只有你的夫君,你该唤我秋瑜。”替他拿了一个葱丝烙,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又道:“太子府里没有其他女眷,你是唯一一个。”
孟初霁刚摸起葱丝烙,葱丝烙就从他手中掉了出去,眼睛愣是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激动到失声大叫:“什么,你没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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