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
现在就剩他一人在龙潭虎穴了?
嬷嬷上前去扶孟初霁,孟初霁绷紧了神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去到椅子上坐好。
刚一落座,就听皇后问:“闺名叫静静是么?”
“是。”
孟初霁眼观鼻、鼻观心莫敢抬头,心道:来了,这就要开始发难了。
果然,皇后又问:“读过书吗?”
孟初霁作答:“读过。”
“哪些书?”
“四书五经。”
“《女诫》《内训》呢?”
“……”
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读过《女诫》和《内训》!
这道题超纲了!
饶是如此,孟初霁还是从善如流地答道:“家父不喜欢我看这些书。”
皇后兴致挑眉:“哦,为什么?”
孟初霁甚是从容:“家父说那些书太小家子气,不适合观读,虽是女子见识和胸怀都要如男人一般远大,巾帼不让须眉才好。”
他姐不爱读的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书,先贬一顿再说。
皇后竟是颇为赞同:“令父颇有贤人思想。”
孟初霁松了口气,抬眸望向皇后,心想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否则谁知道她还会问出什么样儿问题,于是主动道:“母后,您的妆真好看。”
女人天生爱美,夸一夸总是不错的。
皇后果然高兴,拨着念珠雍容一笑:“这叫凤花妆,整个宫廷只有桂嬷嬷会化,你倒是有眼光。”
此法奏效,孟初霁立即趁热打铁:“儿媳打一进来,就恍然见到了神仙妃子,不知母后您平日作何保养?”
“还能如何保养,左不过那一套。”
皇后看孟初霁竟越来越顺眼了。
长得不好看,嘴巴倒很甜。
孟初霁状似幡然醒悟,拍着大腿道:“原来是天生丽质,看来想变得和母后您一样美,得等到下辈子了。”
皇后开怀一笑,稍稍抬起葱尖玉指吩咐着:“桂嬷嬷,去将本宫的胭脂水粉拿过来,给太子妃化个妆。”
孟初霁本只想随便夸夸皇后,搞好两人间的关系,哪里想到皇后居然如此大方,肯将这种私人东西外借,顿时牙口一酸,连声制止道:“母后,别!”
皇后的欢欣戛然而止:“怎么?”
孟初霁一脸义正言辞,好像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正派的人:“儿媳如此粗鄙之人怎能玷污母后您的珍贵之物,而且自知之明人恒有之,绿叶如我甘衬母后您的美貌。”
皇后笑了:“无妨,桂嬷嬷去拿吧!”
孟初霁又叫了一声:“母后!”
这声叫得比刚才更急了。
皇后的笑容消失,态度变得严肃起来:“本宫不喜欢旁人拂逆,让你领情,你就领情。”
孟初霁终于明白裴璟骨子里的强势霸道从哪里来的了,简直和皇后如出一辙。
不,她比裴璟更难对付。
孟初霁额头作痛,不等他想出新的说辞,桂嬷嬷已经下去了,想阻止都不行了。
他眼巴巴看着桂嬷嬷消失,微微抿起了唇,待会卸妆,他的脸一定会让人看到,虽然容颜与孟初雪有八分相似,架不住他的骨相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人……裴璟怎么还不回来!
☆、6.表妹
皇后没理孟初霁了,转跟后妃们说话,后妃们纷纷赞颂着皇后的大方宽厚,对儿媳真真是好,恨不得有个侄女外甥女什么的也能嫁给裴璟,享受一下这般待遇。
一番对比,孟初霁拒绝的行为便显得十分的不识抬举。
孟初霁坐着听,面上不显情绪,内心里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宁愿扯谎,他也不拍马屁了。
这会儿好了,拍在马蹄儿上,完完全全把自己给作死了。
桂嬷嬷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宫女,端水盆的端水盆,端妆奁的端妆奁,端水粉的端水粉……足有十几个鱼贯而入,一字排开恭敬垂立。
皇后停止了与后妃说话,命令道:“桂嬷嬷,给太子妃化个凤花妆。”
孟初霁的表情都要从厚厚的脂粉底下裂开了,愣是硬着头皮挣扎道:“母后,真的不必了,上妆费时费力,可别把您看累了。”
“你诸多推辞,可是嫌这些东西本宫用过?”
皇后冷厉斜睨他。
桂嬷嬷也道:“太子妃,老奴手艺精巧着,不会让你久坐的。”
孟初霁已然是骑虎难下。
他若再拒绝,必定彻底惹恼了皇后。
他若不拒绝,男儿身就要现出端倪了。
前者还是后者?
孟初霁心一横,蹭然起身就要说什么,突然,他们之间插入一道声音来,那声音娇媚婉转如莺啼,空谷回响余韵不绝:
“姑妈,我来陪您说话了。”
所有的目光齐齐朝殿门处汇集,只见一道娉婷身影逆光踏入,纤细身段盈盈一束,来者一身桃色袄裙,长颈处团着一圈雪色围脖,云鬓乌发如瀑布,簪着步摇玛瑙映得满室生辉,白梅绣鞋沾了些雪,走路间轻然抖落。
那张脸是一张顶漂亮的脸,杏眼灵光如秋水,粉颊自然红润,唇色似樱,不点而朱,往正中心一站,就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嚯,又是一个美人。
比早上见到的四公主还要漂亮。
皇后的不愉因为她的到来而稍有悦色,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婷儿,来。”
“姑妈!”女子端庄上前,桂嬷嬷拿了一个蒲团垫在地上,她跪坐在皇后脚边,这才转眸扫向殿内,一双眼睛落到孟初霁的身上,孟初霁与她对视,她便收回了目光,柔声问:“这就是表哥娶的太子妃么?”
不提还好,一提就生气,皇后的面色又冷了下来,道:“可不是,你觉得如何?”
言辞间好像是在评价一个货物一般。
孟初霁不气,只是再度庆幸,还好嫁来的不是他姐,不然他姐是真受罪了。
婆婆脾气不好,小姑子刁蛮不讲理,这会儿又出来了个表妹,不知又是何等角色?
孟初霁打量着这表妹,却见她浅浅点头,很是赞赏道:“表哥的眼光当然是极好的,以后婷儿就有表嫂了。”
孟初霁展眉,看来这宫廷中的女人也不净是些难缠的。
如是想着,他开口道:“表妹好。”
女子嫣然一笑:“表嫂好,我是清河,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本名带了个婷字,所以表哥和姑妈都喊我婷儿,表嫂也可唤我婷儿。”
孟初霁对她的好感眨眼上升了几个度。
如此温柔可人的姑娘,真是不多见了。
皇后见他们相谈甚欢,很是不喜的蹙眉,瞥了眼排成一列的宫女,将整个殿都衬得有些拥挤,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端着胭脂水粉的宫女有序退下。
女子略含疑惑:“姑妈,方才你们是要……”
皇后不温不火地道:“没什么,既然你来了,陪姑妈好好说说话,否则今个儿的兴致就要叫人败尽了。”
孟初霁低头默然,假装自己不存在。
女子乖巧应下:“好的姑妈。”
于是,接下来就再没有人同孟初霁说过话。
被人刻意遗忘,孟初霁好似隐形人一般,坐那儿还不如一根木桩子。
孟初霁巴不得她们不理他,一个人待着也安然,小半个时辰后,裴璟终于回来了。
裴璟望向孟初霁,见他无事堪才放心,提步走到孟初霁的身侧,握住他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扶了起来:“母后,时候不早了,我先带着静静回去了,明天再来向您请安。”
皇后冷眼一扫孟初霁,半点不留人,道:“不必了,太子妃的晨昏定省免了,你有空就来,没空就别往我这儿跑了。”
裴璟是出了名的孝顺,雷打不动每天都要来朝阳宫请安一回的,皇后这么说无非是编排孟初霁罢了,后妃们心如明镜,知晓这个太子妃不得欢宠。
孟初霁不知道其中弯弯绕,但也极其开心,皇后不待见他,他还不待见皇后呢,免了请安简直求之不得。
自然,眼下是不能表现出喜悦的,孟初霁睁大眼假装委屈,皇后看也懒得看他一眼,道:“回吧!”
裴璟便领着孟初霁踏出了朝阳宫。
一出去,裴璟浅声问:“你做了什么让母后那么生气?”
孟初霁心头一跳,眨眼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能承认么,当然不能承认,皇后可是裴璟的亲娘。
裴璟不置可否,同他一起慢慢的走。
快要转到离宫小道时,身后有人追了过来,清脆娇软地喊了一声:“表哥!”
裴璟伫足往回瞧,孟初霁也跟着瞧,见了来人,调侃戏谑道:“亲亲表妹小婷儿?”
裴璟剑眉皱起,口吻竟是有些冷漠:“她叫上官婷,是镇南王的女儿,早些年跟着镇南王在清河封地,这两年才进京,算不上亲。”
“真的假的,她之前还说跟你一块长大呢?”
孟初霁语气夸张,幸灾乐祸意味更甚,自古表哥表妹多是风流债,他懂的。
裴璟观他不吃醋也就罢了,却还带着点乐见其成的意思,沉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两人交流间,上官婷已是到他们跟前了。
她追得匆忙,微微喘气,兰香袭人,缓了缓,她才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有礼,将盯在裴璟身上的视线生硬转开,落到孟初霁的身上:“表嫂,你的东西落下了。”
她双手递出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
孟初霁将帕子接过来,左瞧右看了一番,认不大出来,阿福帮他穿衣服的时候,往他袖子里塞帕子了么?
孟初霁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道:“谢谢表妹。”
上官婷偷觑裴璟,眼波流转,明媚娇羞,遂又道:“表嫂,婷儿明天可以找你玩儿吗?”
孟初霁想也没想地道:“可以啊。”
话方落,只听裴璟冷声道:“不行。”
孟初霁眼睛一瞪:“为什么?”
裴璟面色淡漠:“我们新婚大喜,我有五日婚假,自当在家好好陪你,你远嫁而来,也当了解一下大绥的风土人情,故而没空理会外人。”
“外人”两个字一出,上官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难堪咬着下唇,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孟初霁只觉裴璟过分,再怎么不喜欢人家,也不该如此直白伤人家的心,堂堂一个太子爷,跟个女人过不去就算了,话也不会好好话。
孟初霁怜香惜玉惯了,这会儿见上官婷欲哭不哭的样子,心尖尖都疼,忙哄道:“不要同他一般计较,你想找我玩儿尽管找来,表嫂一定不会不理你,别哭了嗯?”
上官婷这才灿然一笑,拭了下干涩的眼角,笑容明媚好似三月春光:“谢表嫂。”
顿了一顿,她又看向裴璟,想说什么,裴璟直接拽住了孟初霁的手,冷淡道:“走吧!”
孟初霁被裴璟拽拉得猝不及防,挣扎着竟敌不过他力气大,如何都挣扎不开,顿时不满:“诶诶诶,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裴璟一言不发,加快了步子,孟初霁没有法子,踉跄回头朝上官婷招那只空出来的手。
“婷儿,改天见。”
话落,手腕的力道大了一分,孟初霁“嗷”地叫了一下,厉斥道:“能不能轻点,你想捏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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