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寻仇
赵地一向与魏地交好,他们本就是同源。从晋地分出来的同源。
晋侯献时,叔夺侄位,魏家、赵家都是晋侯献的臣子,他们本就忠于晋侯,在晋侯献命他们前往现如今的魏地赵地时也不曾产生什么乱子。依晋侯献的本意,由赵魏两家在外掌管一方,几千年内将领地进一步扩大,一万年后两家再汇入晋地。
晋侯献貌似确认这样的方式能让赵魏两家的人更有进取心,也确认两家之人在一万年后也不会背叛晋地,不知他是从何处来的这种信心。
但三家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处的极好。直到晋侯的谋反,赵魏两家都像是聋哑般,从此对晋家不屑一顾。
三家之间到底如何,世人猜想许多,不过殷王的确是对三家严防死守的,魏子这么多年来也贯会装聋作哑,并不曾出过什么可疑之事。
“魏轻愁的身体据说一直以来都不大好?”,晋赎问道。
晋仇眸子罕见地有些变化,“幼时便出现了征兆,后来我与父亲争吵,一气之下离家而走,走到魏地,同轻愁诉说无人陪伴之苦,他便决定与我同行,只是路途遥远,他与我本打算去赵地,却误入了赵家的禁地,发生了一些事,从此他便愈发衰弱了,这些年据说全是靠灵石吊着命。”
“魏轻愁身体不成,不知能活几时。赵子此时却愿意离开赵地,来魏地迎娶魏莹,这真是因他爱魏莹吗?爱到不顾面子。”,晋赎不信赵子会因感情而做这种事。申无伤与黄无害二人此前并不曾向他言说赵魏之间的婚事。
赵魏的结合非同小可,申黄二人不说,证明失忆前的他早已对此事作出了交代。
晋赎虽失忆了,却还是能想出以自己的做事,绝不会放任危害在眼前发展。对赵魏的结合不加阻拦,应是赵魏间的结合对殷地是有利的。
如何对殷地有利。
赵子想借魏莹之手拿下魏地才是对殷有利的事。无论如何,哪怕魏子是因身体衰弱而离世,赵子都会担上嫌疑,殷地大可借着这嫌疑将赵魏归于己手。
“白菘,轻愁与射川交情甚好,你不要多想。”,晋仇道。
他依然是一口一个轻愁,哪怕是赵射川他也是直呼道号的。
晋赎却在他叫出这个亲昵的称号时皱紧了眉。
“轻愁与射川皆是道号,一地的主人继承此地权势时,此前的名字便被放下了。道号是早就起好的,对于赵魏这种地方来说,前代君侯的子嗣只有可继承的才有资格起道号。”,修仙界中修为越高便越难有子嗣,晋仇这种即是从出生起便有自己道号的,因他注定会继承晋地。
魏轻愁与赵射川也是如此。
可魏地的主人只有魏轻愁一个,魏莹没有道号。
“我知你在说什么,魏莹没有道号,又即将嫁给射川。如轻愁离世,那最有可能接过魏地的不是魏莹,而是魏莹的丈夫。”,晋仇知道这其间的规矩,其实不光魏莹没有道号,他家晋柏也没有道号,她同魏莹一般注定是在晋地做不了主。
“魏子自己也知道这点,赵子又愿离开赵地而来此,想必是早有打算。”
晋赎的眉一直皱着,他心中对赵魏间的纠葛无丝毫兴趣,他只是不喜晋仇称呼魏轻愁时的样子,他甚至想出了魏轻愁也称晋仇为崇修的样子,直叫人心生厌恶。更何况以此前的诸事,魏轻愁心中是无太多晋仇的,而晋仇还在这里念念不忘。
魏地接下来应会出些事,晋赎不想晋仇卷进去,平白沾上一层灰,却不落丝毫谢意。
晋仇只是站着,他不曾再接晋赎的话,只是看着屋中的一切。
他想的事很多,他不得不想。他有盟友,这些盟友却都是隐秘不见的,甚至有些人他也是不信的。
他对魏轻愁并不太多感情,哪怕他们在一段时间内的确相濡以沫过,但他时刻防备,他不得不防。所幸身边诸事能影响他心境的不多,他也就能继续过着闲淡的日子。
只是终有些寂寞,他现在就觉得寂寞。
魏地广莫千里,册府横纵交织,一切都大而空。
他不想再讨论赵魏之间的事,毕竟那并不主要。
他只是抱住晋赎,他之前不曾做过这种事,此时做起来却未有丝毫不适。他抱住晋赎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今夜可要与我共眠?”,他看着晋赎,晋赎的眼睛一向很漂亮,晋仇承认自己一直很喜欢晋赎的眼,尤其是那双眼看着自己的时候。
他有时不得不受良心的谴责,但真要让他良心不安的事毕竟还未发生,也不知是否能成功。
他忧心忡忡又全无定数,此时想起还要面对十一月初九的婚事便感到一阵疲惫。
见晋赎对他的拥抱不曾拒绝,晋仇干脆将晋赎的衣物也一并脱光,这具身体他不是第一次看,每次看却还是只觉美得不可方物。如若不是他思量太多,可能真抵挡不住这诱惑。
他带着晋赎躺在床上,床褥软得仿若云端,晋仇从未摸过这般柔软的丝缎,却是在下一刻就睡着了。
只剩晋赎看着熟睡的晋仇,微微愣神。
晋仇脱他衣物的时候他未感到丝毫色|欲的东西。但他也很享受,他是很希望和晋仇亲近的,但晋仇却在下一刻睡着了。
晋赎坐起,他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让人不满意的地方。
应是晋仇太累了,晋赎俯身抱了晋仇一下。
片刻后从床上爬起,重又穿上了衣衫。
册府的掌柜陆元龟及申无伤、黄无害都在等着他。晋赎走到时,他们正跪在地上。
“王上,今夜的布置可还满意?”,陆元龟问,他要比殷王还年长些,从殷王阏商时便在殷地担任要职,申无伤与黄无害的资历具是不如他,由他开口也的确更好些。
只是晋赎坐在那沉香椅上,并不曾昭示自己的看法。
他不说,底下的人便不能起。
申无伤几个时辰前方被斥责过,此时能说话的也只有黄无害。
“王上可是对晋仇与魏家的事感兴趣?”,黄无害停顿了下,见殷王没表示,就继续往下说,他这种做侍臣的本也该多说些,“晋仇与魏莹此前却是有婚约的,只是十年前那事发生后,魏子便取消了此事。魏莹看上去对晋仇倒颇有感情,只是晋仇对其不甚在意。婚事便只被当做笑谈般,想必晋仇对此是无看法的。至于赵子,他的确是喜欢魏莹,一年前他便向殷地诉说了想娶魏莹的打算,王上也同意了。”
黄无害说完就看着他们王上,哪怕王上失忆了,他还是有些怕的。
尤其是看到王上皱眉时,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他平时话多,但委实也有很多怕的东西。
“赵子当时可是去了殷地,孤对他可说了其他话。”,晋赎开口。
载昌诸人都在他开口时松了口气,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只是,“王上与赵子的话想必是无人敢听的。”,陆元龟开口。
以他们王上的性子,是向来不喜被人发现心中所想的。
他们唯一确认的是天下都被殷王掌控着,殷王的感知也的确笼罩着整个修仙界,世上无人能逃脱殷王的眼。
至于那些年来殷王都看了什么,这无人知道。
晋赎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了,但他隐约觉得这次的失忆不是小事,尤其是在晋仇说出十年前是被混元大神的九天玄雷所救后。
混元究竟有什么打算,晋仇又在这其中起着什么作用。
晋赎处在阴谋中,从他失忆那时起,他便觉得事情有些危险了。
但对晋仇,他承认自己有些喜欢晋仇。
哪怕晋仇心中另有他想,他也要让晋仇知道这修仙界中只要殷王还在,就翻不出什么大事来。
“与赵子说,十一月初九那日孤会前去。”
“王上,以赵子的身份,完全不用屈尊前去。”,申无伤说。
晋赎目光有些冷,黄无害拍了申无伤一下。申无伤也是傻,竟看不出他们王上这是担心晋仇。
如不是晋仇想去,王上怎么会关心这种事,恐怕还是为了晋仇那日不会受委屈。
☆、魏有大泽(七)
晋仇第二日从床中醒来,便看见晋赎早已起了。
“怎不多睡会儿?”,他问晋赎,虽还未看时间,但以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料想现在不至于太晚。且晋赎以往一直起的比他要晚一些。
晋赎却只是皱眉,看他的样子,像是在床头等了晋仇许久。
“现在已快日上三竿了,晋仇,你比平日多睡了一个时辰。”,晋赎上前,将晋仇扶起。
他看着晋仇有些茫然的脸,对赵射川及魏莹的反感更强盛了几分。毕竟他十分相信晋仇今日的晚起与昨晚的事有莫大的关系。
晋仇自己也未想到今日已如此晚,“有事发生吗?”,他问晋赎。
晋赎只是看着晋仇的神情,问:“睡够了吗?困的话就再睡片刻,总没有重要的事。”
他那意思是在他面前没有比晋仇睡好更重要的事,可对晋仇来说,重要的事太多了。
“既已醒来,便不困了。真无什么事吗?我总觉得有事。”
晋赎帮晋仇穿着衣衫,他做起这种事来并不怎么熟练,所幸两人之间极为默契,倒是不曾出现让人不愉快的事。
“无事,梳洗后便吃饭吧,我今日做了菘菜。”
“嗯。”,晋仇回应一声,不再询问。
听得远处的黄无害撇了下嘴,他与申无伤昨夜方被允许陪伴在王上左右,但与其说是陪王上,不如说是陪晋仇。他们王上倒不担心以自己的能力保护不了晋仇,他只是有时怀疑晋仇不喜欢一些事,而他可能无法及时察觉出来。这才让申黄二人也跟着看,唯恐晋仇哪个不乐意。
只是,晋仇都问今日有无事了,他们王上还对此不予理睬,明明今日是有事的,偏要说无事。
“魏子的使臣已在外等了两个时辰,不把晋仇接去他们不会走。”,申无伤说,他明显也觉得殷王的做法有些不对。
黄无害听了此话,脸变得与苦瓜也无太大分别了。
“王上哪会让晋仇走啊,魏子那态度还不知要对晋仇说什么,王上会让他去才奇怪。”
“可他想去。”,申无伤说,晋仇明显放心不下魏家的人,这次有人来请,怎么可能不想去。
黄无害也知道这点,可谁敢跟殷王说。
册府的形状每日都在变化,从昨夜的赤红已变成了今日的草绿,屋中每处俱生出草来,幸草中还有石径小路,不然真不知如何叫人踩下去。
晋仇跟着晋赎,冬天已来到了,魏地虽比晋地要温暖些许,但总归还是冷的,册府之中却是温暖如春,让晋仇升起不真实之感。
连晋赎安排用膳的地方都雅致而充满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