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寻仇
姜氏被围着,她脸毁了容,只口中骂骂咧咧。
“你们这群婢子生的,怎么敢为难我。等我家段回来,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让开,让开!我要见段!”
她扒着身边的人群,但那些人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似乎终有人忍不住,一脸气愤将她踹倒在地,“你个渣滓!太叔被你逼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要为你杀郑伯啊,郑伯是他亲哥哥,他却为了你要杀他!我们跟着一起去的,太叔真的动了手,我们也不得不反他。但郑伯饶恕了他,他却还是死了!究竟是什么杀了他你不知道吗!”
“不光是太叔!郑伯也亡去了,就在方才,郑地传来的,郑伯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想过吗?你配当娘吗!”
“骂我们是婢子养的,你呢!你怕是那些卖身而不知羞的女子所生!”
“踹死你!”
“哈哈,你们要踹死我?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踹我了,是不是因为郑悟言死了?死得好啊,他那个爱耍阴谋诡计的废物,可算是死了!”,姜氏趴在地上哈哈大笑。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在了脸上,不过她仿佛不在意,只还笑着。
京地的修士们将她从宫殿中拖出来,她身上的华服已烂,只嘴还在喋喋不休。
“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娘!”,一人踹在她的胸口,痛骂道。
姜氏不以为然,她的脸烂了,笑起来跟厉鬼没什么差别,但她似乎很爱笑。
“呸,本夫人是狠毒,你们又是什么?当我不知道你们欺骗我小儿段啊,段他以为你们是真心对他好!结果你们呢,你们只是郑伯的棋子,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捅他一刀!你们瞒了他那么久,在他最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将实情透露给他!还问我是谁杀了段,难道不是你们吗!你们这群婢子养的,杀了我儿啊!”,姜氏挠向那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她的手烂了,功力废了,只力气像是还在。
被她不小心抓了一下的修士骂咧咧踢了她一脚。
“祸根由你而你,你却怪我们!”
祸根本就是从姜氏这儿起来的,要不是她亲信二子,虐待长子,又怂恿二子去夺长子的东西,郑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京地的人可不是别人一言两语就能被说服的,像姜氏这种毒妇,间接害死了郑伯与太叔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呸,你就等着惩罚吧!”,那群人踢着姜氏,使姜氏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姜氏似乎痛到了,眼中有泪水流下,但转瞬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白菘,我们走吧。”,晋仇看着那一幕轻声说。
他来京地本就是见姜氏,看到姜氏活得不好,便也不再停留,他不想看京地的人,更不想留在郑地。
不出意外的话,整个郑在一年后就会完全归殷地,成为殷的一部分,而到时这些人会怎样,是全无定数的。
殷人排外,不见得会让郑人在此地存活。
而他晋仇,在失去自己的家人后,被晋人遗弃,与他交好的赵魏,遭殷王惩处。流放郑,则郑亡。
他像是灾星一般,行到每个地方,每个地方便会出事。
到现在,所有与晋有关系,会对他友善些的人已全遭遇不测。
他不光没了家,连稍熟悉的路人都因他出事。
楚地向来尊殷王,楚子喜欢殷王,楚地很远,那里的习俗与晋全然不同。那里不是赵魏,不是郑,不是任何与他关系的地方。
那里于晋仇而言全然陌生,他心中有灭殷王的计划,但连他自己都知道那东西的可行性极差。
如果一直没有实施那个计划的机会,他会怎么样。
殷王能对他好多久,他已无地可去了。
“晋仇,在想什么?”,殷王抱住他,在他耳边问。
晋仇不想回答,他不想和殷王说话,心中的苦涩在不断蔓延,他突然不知前路在何方。
京地没有起火,却像是起火了。太叔与郑伯的尸体不知会葬在何处。姜氏那有限的余生中必然充满痛苦,但她却活着。
殷王见晋仇不回话,也没有恼怒,只是抱着晋仇往楚地走去,他失忆后没去过楚地,那里的情形他只听申黄二人讲过些许。
似乎与以往走来的地方有些不同,殷王未打算多待,申黄二人因那日对晋仇的举动,已被他斥责回了殷地。
楚地他不熟悉,拿了阻根果的解药,让楚子帮晋仇看看身体,三天内做完一切,他就带晋仇回殷地。
殷地才是他的家,又或者是去宋地看看,他叔叔子晏在宋地,看上去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应该不会为难晋仇。
而且他也想带晋仇去各地看看,不周山脉晋仇还未上去过,他也未上去过,趁着腾跃期去看看,晋仇应该会喜欢。
闻着晋仇身上那淡淡的苦涩气息,殷王一点儿不担心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向来自信,时间又极多,只要晋仇愿意,他们可以在一起很久。
久到他们都死去的那一日。
他完全没想过晋仇没了家,又没了熟人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一切都是他干的,他就是希望一切带着威胁的事物都消失,赵魏郑,不该存在的,会影响他们二人关系,或让晋仇心生妄想的,都该被除去。一切理所当然,晋仇会不会痛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毕竟他相信自己一人就能顶替所有人的存在。
他要让晋仇心中满满的,只有他。
楚地距此万里,殷王片刻便能到达,他这次没为了让晋仇欣赏风景而放慢速度,而是选择了直接来楚地。
楚的中心是巫郢,那里的一切都与晋仇从小接触的不同,不到二月的天,空中竟是极为炽热,连草木都无精打采地蔫着,更勿论人,那些人的穿着让晋仇不忍多看。
他想起父亲所说,道楚地全是不知礼法的蛮夷,原先并不懂父亲为何如此反对,今日一见,却也叫人心中不舒服。
这里的人竟是双腿大开,连一丝布料都不穿在腿上,就任由自己那因过渡炙热而光滑异常,丝毫无毛的腿在空中暴露,皮肤或黑或白,虽上身衣着丝帛,一副衣带飘飘的样子,下面的赤裸还是让人心惊。
晋仇是个古板的人,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能容忍的事已变得很多,见到这幅场景时却还是闭上了眼。
真是不像修仙之人啊,殷王带他来此,简直是埋汰他。
殷王竟也面露不悦,他倒不是觉得楚人所穿不宜,毕竟楚地的环境决定了楚人的穿着,既然未施法术使地面清凉,便应该少穿些,以免中暑。
可是他终究不喜,因为晋仇明显不喜欢这种穿着。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晋仇的脸越来越白,眉目间都有些愁苦。
少女们光洁的腿在殷王面前飞舞,像是故意给他看的。
“白菘,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晋仇已一路不曾和殷王说话,但看见这一幕,他终于开了口,因他无法想象在这里生活的场面。
他受不了,这完全不合礼法。
修士明明可使自身清凉,为何还要使身体露在他人面前,这是故意在给人看吗?
“暂留片刻,取得阻根果解药后,我们就走。”,殷王也不是很想让晋仇看这种东西,晋仇的眼前只有他能这般穿,为何这些女子要在晋仇眼前这样,简直是不知羞耻。
他方说完,却闻到空中一股异香,有修士的气息出现,实力在他之下。殷王皱眉,看向来处。
只见一女子身着红衣,光滑白洁的手臂拂在空中,那双腿裸着,极为白皙光滑,被红纱衬着,使人想细探其究竟。脸蛋儿皎洁,身姿婀娜,眉目间俱是情意,连那唇瓣都极为嫣红,就算不笑也像是在笑的样子。只是看着你时,总觉得她眼中只有你。不看你时,亦觉得下一刻她那眼波流转,会投向你的身上。
晋仇一看她的姿态,就知此女不凡。能在楚地让众人见其面就下跪的女子亦是不多。
又是这把着红衣,妖娆妩媚的样子,恐怕来人是楚子罢了。
“王上,怎刚来便要走呢。”,她开口,声音轻柔婉转,似有无限嗔怨。看其面,又似全在勾引。
殷王的脸色在听完此话后明显不愉,“巫祝这是作何。”,他声音低沉,晋仇一听就知道他怒了。
偏偏楚子不以为然,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叫她楚子还是巫祝,只试着挽住殷王的手,红唇微启,看着晋仇的方向道:“王上有了新人就忘了奴。”
新人?晋仇看着自己,不发一言。
只殷王似乎终于无法再忍,“晋仇,走吧,此女身有妖术。”
什么妖术?勾魂的吗?晋仇看着殷王那板着的脸。
发现在听完殷王这话后,楚子露出玩笑得逞般的笑。
“王上再留片刻啊,阻根果的解药就在奴怀中,一摸便有。奴哪有什么妖术,难道王上觉得奴姿色可以,怕被迷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把楚人打成楚韧,一般这种时候,意味着我会迅速结束关于这名称的剧情……
☆、巫郢于南(一)
阻根果的药在楚子怀中,殷王就会去拿吗?他只会强取豪夺,在晋仇什么都没看见的时候,他手中就多了一瓶药,白瓷小瓶上印阻根果,无疑是解阻根果用的。
“晋仇,你先沿着街走,行到樗树旁再往东,便能见到册府,里面无人,傍晚我再回去。”,殷王道。
晋仇不解,但他们周围有许多人在看着,晋仇不好问,只得点头便走。
不过走的时候楚子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叫晋仇有些警惕。
他听到过关于殷王与楚子的逸闻,在逸闻中楚子极喜欢殷王,平日里总是百般纠缠,但殷王对她无丝毫感觉。
殷王喜欢的应该是自己这种,晋仇安慰着自己,面带愁容走了。
殷王看着晋仇的背影,皱着眉。
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楚子跟他传了话,说晋仇并不喜欢自己。
殷王是不信这鬼话的,但他有时也这么怀疑晋仇,就算晋仇平日里再退缩懦弱,也不至于真对父母的死无一丝感触,结果晋仇在他面前,总是不将这些表现出来,晋仇甚至能不带感伤的提起晋柏,且常常提。
如晋仇有情,怎么会如此冷淡,对父母尚且冷淡,更何况他这个外人。如晋仇无情,他便不该喜欢自己。
因晋仇天生就像是无情的人,真有情的人哪里忍得住父母之死,而与仇人同躺一榻。
殷王倾向于晋仇是在忍,但晋仇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
他不常想这事,但楚子方才与他传音,他念及晋仇最近的反应,不得不多想些。
晋仇不知道殷王想这么多,在他看来殷王应该早就怀疑他,既然以前不发作,说明殷王并不将这当回事儿,但现在殷王看见楚子留下了,楚子也不知与殷王有什么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