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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不如谈恋爱

作者:决珩 时间:2020-11-05 20:11:33 标签:甜文 重生 强强 宫廷侯爵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既在工部领任官职,按道理这水利川泽之事,我本就有责任参与其间。更何况,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的身份前去抗洪治水了。旁的官员若是前去江南,只怕还要束手束脚,言语行事都得多顾忌几分。我身为皇子,又得皇帝钦命,当地的官员——至少在明面上,是绝不敢为难使绊于我的。”
  皇后看着他的眼神仍是不减忧心,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长叹口气,“我知道你挂心当地百姓,但你如何不能想想,我也同样挂心着你?自古天灾人祸,何处少得了动乱不安,这样一般危急的当口,你却主动要涉险其间……”
  她仍想出言相劝,开口时却被冲出喉咙的一串咳嗽声所阻拦,脸色也因呼吸的不畅而显得苍白了些许。
  沈惊鹤心下担忧,连忙替她顺着气,又亲手添了茶水递到皇后手上,“娘娘……还是再找御医来看看吧?怎么过去了这么些时日,风寒不仅不见好,反倒还眼见着加重了不少?”
  “不碍事的,许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罢。”皇后摆了摆手,待得气息平复之后,这才重新正色看向他,“此次江南水患,你当真是非去不可?”
  沈惊鹤回望着她,神色凝重,“圣旨已下,更何况,我年幼时长在江南一隅,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故土的百姓流离失所,良田尽毁。”
  皇后默然瞧着他良久,这才妥协地轻叹一声,面带忧色,“你惯来是个有主意的……罢了,我不拦你,只是你一路吃行穿衣皆得多加注意,千万记得自己多加保重。江南连天的下了那么久的雨,想来官道亦是泥泞湿滑不堪。若是有那道路不通的地方,宁可多等几日待积水退去,也不要冒着危险争这一天两天……”
  皇后又絮絮叨叨嘱咐了良久,说到最后,自己竟是隐隐红了眼圈,“你此去还不知道何时回来,一路上也不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个什么……”
  她连忙止住口,一手拭了拭眼角的水意,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瞧我,尽乱说些什么胡话……此行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沈惊鹤心中酸酸涨涨的,满盈着的皆是感动之情。他眼中一片动容,轻轻在皇后手背上安慰地拍了两下,“娘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他看着皇后满脸藏不住的关切,想了想,故意浅笑着转开话题,“您可也千万要保重好身子,待我从江南回来,再给您带两幅名家亲笔绘成的花鸟画!”
  皇后也被他逗得展颜一笑,轻叹着摇了摇头,半晌,神色认真地开口,“什么样的画倒是其次,你能平安从江南回来,就是我最欣悦的事了。”
  沈惊鹤抬起头,正对上她如平湖静水般可包容一切的眼神,那眼神中明明白白不容错认的,是一个母亲对即将远行孩子的思念与挂怀。
  他握住皇后的手,郑重其事地许诺。
  “我会的。”
  ……
  从长乐宫出来,已近掌灯时分了。天色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是难得地停了。辘辘马车经过蓄积着雨水的街道,仿佛其上漂浮着的舟楫,在水波上划开几道涟漪。
  沈惊鹤方一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到府门前背对着自己站了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个背影的同时,便已经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了几分。
  挥挥手示意侍从将车马停好,他背着手,不疾不缓地走上前去,与那道身影并肩看着还滴答滴着雨珠的重重檐角。
  “梁将军怎么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我的府门外?”他也不转头看,只是自顾仰首欣赏着雕纹精美的碧瓦飞甍,“可是迷路了,忘记了怎么回去自己的将军府?”
  耳畔低低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忘记了。”梁延偏过脸来戏谑瞧着他,开口说话时,热气就若有似无地轻扑在他的耳廓上,“是……故意不愿想起来。”
  沈惊鹤揉了揉微微发痒的耳垂,听了这话,不由得垂了眼,微不可察地翘起一边唇角。他倒也不答,一手牵住梁延的袖子就将他往府中带,“外头冷,进去说吧。”
  进得点了华灯的书房内,沈惊鹤贴着梁延身边坐下,转过头来望着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神情却又有几分犹豫。
  梁延看他一脸踌躇的模样,主动替他找了话头,“今日你在朝堂上主动请命之事,着实令我惊叹万分。”
  沈惊鹤苦笑一声,“江南水患危急,我此行却是非去不可,只盼望天公作美,让这连日里的雨早些停了罢。”
  抚了抚他的头发,梁延垂着眼低声开口,“早些年的《河渠志》和《水内经》我已经托人去搜集了,此间记载虽然与今年洪灾情势有别,但是或多或少也能给你做个参考。”
  “嗯。”
  许是嫌灯火稍显黯淡,照不清梁延的眉眼,沈惊鹤又向前凑近了几分,抬首细细地以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先不说这些了……”
  他的话音无端低下去了几分,开口的声音轻轻的。
  “此去江南,我又要有好多天见不着你了。”
  梁延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几乎低不可闻的话语轻挠了挠,一股绵绵的痒意都从心尖上不受控制地酥麻漾开。
  他也将脑袋凑近了些,额头几乎直要抵上沈惊鹤的前额,“那……你会想我么?”
  似乎是被这直白的问话一惊,沈惊鹤的眼睫轻跳了跳,有些仓促地别开了眼,口中含混地念叨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
  梁延气定神闲地含笑注视着他,仿佛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一步步不动声色地靠近,只为了等待着最后时刻干脆利落的收网。
  沈惊鹤抿了抿唇,因他的不识趣微微显出些羞恼,纠结半天,还是转开了脑袋,眼神在满架的古籍卷帙上漫无目的地游移。
  “公务不繁忙的时候,兴许……会抽空想一想吧。”
  他面上仍强撑着一派镇定,殊不知自己目光中微微的闪躲与难为情,早已尽数落于一旁那个始终专注凝视着他的人眼中。
  梁延一手抚上他的侧颜,用轻柔而不容拒绝的力道让他转回头望向自己,双目一错不错地定定望去,开口的声音有一丝低哑,“两日后你启程之时,我去送送你。”
  “好。”沈惊鹤也安顺地将半边脸靠在他掌心中,歪了头瞧着他,“你要送我到哪?城门,还是城外的长亭?”
  “你看这样如何。”梁延挑起眉,墨黑的眼中多了两分笑意,“——我一路送你到江南?”
  沈惊鹤讶异地睁大了眼,整个人都猛然坐正了身子。他不可置信地出言,然而开口的声音竟是无端有些结结巴巴,“你,你怎么……”
  “皇上知道的。”梁延含笑望着他,将他因惊讶而瞪圆了眸子的神情暗自勾画下来,小心珍藏在心底,“他当然也知道前去江南一路上的危险,我想,他也不打算现在就让自己的六皇子有去无回。”
  沈惊鹤这才缓过了神来,派遣武官跟在钦差大臣身边并非什么罕见之事,倒是他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一茬。
  ——不对,那他刚才?
  沈惊鹤的双眸不善地眯了起来,他微抬起下颌,凑近了梁延,威胁地开口,“那你还问我,问我什么……会不会想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却反倒先气虚了三分,耳廓也隐隐有些微红。
  梁延垂了眼看他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头朗笑了出声。他长手一伸就揽过沈惊鹤的肩,将自己的脑袋放松地搁在他肩窝上,懒懒开口。
  “会不会想念,跟在不在身边,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么?”他侧首轻轻嗅着沈惊鹤发间的气息,“不论你是在我身边,抑或是我们相隔两地,我这一颗心,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的。”
  梁延的重量几乎毫无保留地压在自己身上,沈惊鹤只得僵硬地坐直了身子,以防他真将自己压垮下去。听得梁延在自己耳边喃喃低语的这一番话,他的眼神不稳地晃了晃,默然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在梁延背上覆上一只手,垂了眼看他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左右你怎么说都能找出理来……”
  明明是抱怨的话语,被他那比起往常无端柔了几分的语调说来,竟莫名多了一分缱绻的意味。
  梁延将他搂得更紧了些,闭了眼笑叹,“天色已晚,夜雨霏霏,六殿下何不发发善心,让我这迷路的客人留宿一宿吧?”
  “我这府里可不比某位将军的府中,竟是连客房都收拾不出来一间。”沈惊鹤顺着他的话,想起四年前在将军府中与梁延的那番交谈,也是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我倒希望……”后边的半截话被梁延模模糊糊吞进了喉咙里,沈惊鹤略带疑惑地低头看去,他也只是深深望一眼他,勾起唇笑笑。
  也瞧不出什么究竟来,挪开目光,沈惊鹤这就打算起身令成墨另外收拾出一间客房,却被梁延用不大不小的力度重新按下。
  “再陪我坐会儿吧。”梁延仍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望向他的眼神亮亮的,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惊鹤方一触到他直直望过来的眼神,便知自己再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语。他难得稍稍有些郁闷,惩罚性地抬了抬一边肩膀,却只换来梁延拥得更紧的力道,还有耳畔愉悦莫名的一阵低笑声。
  ……
  堂前的花树被连日不断的雨水摧折得有些凋零,檐灯在长廊两侧随风轻摆,回廊内石桌的棋盘之上,便也依着灯火的摆动而跳动着昏黄光晕。
  “啪嗒”一声,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将右上角大片白棋的生路彻底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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