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不还
直到夏日时分,赶上皇室围猎,皇帝体弱,楚政代为操办各项事宜,为保君臣同心同乐,他特地写了书函告知朝中重臣可以带上子女家眷一同游乐。
楚政此番目的只是想让沈灏带柳沅出来,可诸位臣子不是那么想的,有女儿的拼命捯饬女儿,没女儿的呼天抢地的恨自己没生闺女,楚政兴冲冲的奔赴猎场,还没等找找柳沅在哪就被脂粉气熏了个人仰马翻。
直至围猎开场,楚政也没找到柳沅的身影,他一路上婉拒了数位千金策马同游的邀约,直把自己笑得脸上发僵,待寻到沈灏他才眼前一亮,连忙上去客套问礼,然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沈大人两眼一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楚政至此才知道柳沅并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沈家小公子,他只是沈灏养在府里的娃娃,有说是私生子,有说是故人遗孤,不过无论如何,柳沅都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小算盘落空,楚政无能为力,他只能继续去应对自幼就熟悉的事情,隆重热闹的盛会突然变得了无趣味,朝臣与君王觥筹交错称赞他将差事做得很好,后宫妃嫔拉着他要给他挑选合眼缘的母家千金,他处在漩涡的中心,疲惫不堪的迎来送往,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也是在这一日,他第一次对这样的场合感到疲倦,待日暮时分圣驾回宫,他本该随着车马一同回到府中歇息,可他并不想回去。
他在回宫路上调转了马头,谎称还有课业问题要同沈灏请教,一得应允便快马加鞭直奔沈府。
肥嘟嘟的野鸡在他鞍边颠得七荤八素,他拎着野鸡滚鞍下马,脑子里一片空白,提前回府的沈灏正坐在书房地上陪柳沅玩羊拐,他贸然造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再次傻愣愣的杵在门口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沈灏会不快,至少也会直言他扯谎欺君绝非贤明做派,可沈灏并未多说一句,朝上廉洁严谨的沈大人只是一手抓起羊拐,一手来拎起柳沅,一并放到了他面前,随后眼疾手快的关上了书房的大门,让他们两个小朋友自己交流感情。
一次是春笋,一次是羊拐,楚政的出现总能让柳沅失去好玩好吃的东西,尽管后一次有烤鸡做补偿,柳沅也不太开心,因为楚政实在太笨了,杀鸡杀不利索,点火能燎了袍子,最重要的是怎么吃都吃不饱。
在那以后,楚政偶尔会来沈府,明面上是跟沈灏学习讨教,实际是为了和柳沅凑到一起捣鼓些吃食,沈灏随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沅懵懂,根本不知道楚政是什么身份。
某天夜里,好不容易从野地里奔波回来的林弋带着山里挖得甜番薯翻墙进院,打算找柳沅烤番薯吃,楚政听见动静十分警觉,立刻抄起生火的木棍将柳沅护在身后,骑在墙头上的小林校尉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是累出了幻觉。
好在林弋嘴紧,从没把这事往外说,连父母那头都没说过,年少无忧的日子就这样过着,楚政来的次数少,每次也不会像林弋那样陪着柳沅上山下河的疯,但柳沅还是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和林弋不一样的哥哥。
他觉得楚政又笨又呆,虽然比他年长但是特别可怜,楚政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好吃的好玩的却没碰过多少,他第一次给楚政糖葫芦的时候楚政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举着市井孩童吃惯的东西喂给两眼发直的楚政,本想就分他一两颗山楂,结果被楚政吃了个精光。
他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楚政过得不好,他觉得皇帝皇后这俩当爹娘的一点都不心疼楚政。
他是整个都城乃至举国上下的异类,一个没有名分的野孩子居然可怜一个尊贵的皇子,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可柳沅不那么想,楚政也从不那么想。
“楚政哥哥……”
时至今日,柳沅仍旧在为楚政感到心疼。
他抚上男人汗涔涔的侧脸,满是水红的眉目早已被泪痕浸得彻底。
简陋的屋舍里,重新加固做好的床榻是唯一一件好东西,他知道这个楚政该有的生活相差甚远,但至少现在的楚政是真正欢喜的。
他们纠缠到天际泛白,楚政一如既往的笨拙,只有耐力好的很,他第一次动得太急,没动两下就草草结束,后几次才渐渐找回些感觉,将柳沅欺负得哭不出声。
情事过后,床铺和枕榻都湿得厉害,可他们谁也分不出心去管。
柳沅主动伸手同还在粗喘的楚政紧紧相拥,楚政火还没下去,一拥他入怀便又跟小狗一样搂着他又亲又咬,倦意上头,柳沅也不避,他偎在楚政怀里懒懒合上了眼睛由着楚政亲昵,等楚政缓过劲来打算抽身出来好生照顾他休息,他才哑着嗓子摇了摇头。
“不用,就这么睡,这样才能有小娃娃……”
第17章 事业粉弟弟上线
楚政压根睡不着,他跟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一点也不安生,柳沅在他怀里睡得越安稳,他心里就越长草。
天边见亮的时候,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还没完全消停的小兄弟愣头愣脑的支棱着,他红着脸往裤子里一塞,用得劲大了还把自己疼得直呲牙。
楚政是个知道心疼人的,他虽对这种事情懵懵懂懂,也知道自己把柳沅累到了,他一穿戴整齐就很是自觉的出去烧水做饭弄早点。
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多瞧了柳沅几眼,睡熟的青年蜷在榻里,眉眼湿红仍在,长发凌乱散在枕榻,露出来的肩颈腰肢苍白如玉,上头还带着青青紫紫的指痕。
楚政鼻子一痒,特别不争气的流了点血,他捂着鼻子仓皇出门,差点被走过无数次的门槛绊得人仰马翻,被吵了一夜没法睡觉的小松鼠带着怨气跃上他的肩头,扯过他的头发狠狠啃了一大口。
连着几日,楚政包办了所有家务,洗衣服做饭,擦桌子扫地,上山劈柴下河摸鱼,样样精通,甚至还能去村头逮羊挤奶给柳沅补身子,不过就是分不清公羊母羊。
又是一日晴好,晒好的笋干全都收进了竹筐里,楚政也不知道是从哪听到山鸡炖笋干好吃,一大早他就兴致勃勃的拽着柳沅进山,非要抓一只肥嘟嘟的野鸡。
阳光和煦,溪水潺潺,春末夏初的好天气,不冷不热,柳沅腰上酸痛见好,也愿意跟着楚政出来转转,他换了身洗净的布衣长衫,发间的木枝比原先的好看一些,那是楚政在林子里仰着颈子晃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给他折到的,
山花有开有谢,清新怡人的草木香被阳光一映,烘得人心里甜软,楚政一进林子就忘了正事,满脑子都是柳沅那天在林子里亲他的场景,于是他又呆呼呼的红了脸,紧紧牵着柳沅的手不放。
“那边有一只,再不去就抓不到了。”
楚政愣神的功夫,还真有一只傻不愣登的山鸡从草丛中钻出脑袋,柳沅眉眼温润,他踮起脚尖故意往楚政红透的耳根处吹了一口热气,故意把本就想入非非的男人惊得一个激灵。
“.…..我这就去!!”
楚政被这一口热气勾回了魂,立刻平地两步跃出去三尺还远,直奔草丛深处。
他被柳沅调养的不错,身体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不过肥嘟嘟的山鸡眨巴着小眼睛,完全没有该有的危机意识。
山里野物机警,能分出猎手与普通人的区别,山鸡咕咕一叫,游刃有余的啄了个小虫子,楚政饿虎扑食一跃而上,它拍打着小翅膀往旁边一挪,眼见着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它脚边栽了个狗吃屎。
“噗——”
柳沅显然是预见了这个结果,他迅速背过身去,捂着嘴巴笑弯了眼睛,顺便还捶了捶胸口。
楚政善骑射百发百中,可徒手是绝对不行的,他练得是大开大合的马上功夫,勇猛有余灵巧不足,捉鸡逮兔子这种事,林弋一贯能顶他十个。
“沅沅!”
楚政当然听见了柳沅竭力压制的笑声,他面红耳赤的爬起来站定,山鸡抖抖冠子跟他小眼瞪大眼的看了一会,大概是担心他这么笨的人活活饿死,热心肠的山鸡用爪子一刨尖喙一叼,充满怜悯的啄了个蚯蚓递到他面前。
“咕咕?”
“噗嗤——哈哈哈——”
柳沅这回是实在忍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去地上笑到蹬腿捂肚子,他本就年岁小,面相又带少年气,他笑得眼里见泪,挽在发间的木枝也斜下半截,长发垂散,星眸弯弯,柳沅笑起来极为好看,他天生就是个适合笑得面相,如此一来倒像是当年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公子。
羞恼转瞬即逝,楚政也不搭理那只山鸡了,他择去脸上的草叶,蹭去腮边的泥灰,一声不吭的走回柳沅身边蹲下身来。
阳光透过林梢,夹着草木花香落在他们的眼角眉梢,柳沅笑吟吟的亲上他右边的乌青眼,前几天他去给公羊挤奶,结果被人家一蹄子踢中,本来是挺疼的,不过回来之后柳沅给他吹了好久就一点都不疼了。
“怎么了?不是要抓——唔……”
柳沅应该是还想逗他,可他先发制人,直接吻住了柳沅的薄唇。
水润、柔软、温暖、还带着早上喝过得粥米的醇香,楚政合上眼睛,牢牢扣住了柳沅的后脑,又穿过浓密纤细的发丝摸上了自己折来的木枝。
折枝挽发,落雪白头。
他记起自己曾给柳沅折过桃花枝,也记起柳沅曾在他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只是那时他们身处的地方不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山林,而是高墙森严的府院,冰凉简素,幽禁半生。
“沅沅,沅沅。”
他抚上柳沅的小腹细细抚蹭,自打那天夜里之后,他就特别钟爱这一处,他知道这里会有属于他们的娃娃,那娃娃会像一个小小的柳沅,会生得稚嫩可爱,会短手短脚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爹爹。
柳沅眉目浅合,稍稍收敛了笑意,他察觉到了楚政这两日总愿意护着他的肚子,夜里睡觉也是紧紧搂着不肯放手。
欺负老实人不是件好事,但着实是太有趣了,柳沅本性就是个翻天覆地的小混球,他软下肩颈舒舒服服的偎去楚政怀里,三分戏谑七分嘲弄,慢声细语的打消了楚政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