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替身为后
她也不在乎靳久夜是否给她行礼,只想着痛快教训这个人,最好让他跪地求饶,才能解心头之恨。
“是臣。”靳久夜认得痛快。
太妃对靳久夜的顺从感到诧异,难道是那句诛心之问起了作用?
她打量着靳久夜,又问:“既然认了罪,那认不认罚?”
“臣认罚。”靳久夜在离宫那一刻起,就知道这次是自己违抗了命令,他没做好主子的妃嫔,惩罚是必然的,他也是甘愿的。
“很好。”太妃看着靳久夜听话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哀家不愿送你去宫正司,那是处置下人的地方,你是陛下的人,你若进了宫正司,便是伤了陛下的颜面。自个儿到外头跪着去吧。”
“是。”靳久夜转身出去,不带一丝犹豫。
罚跪而已,在他看来根本算不上惩罚,玄衣司那些手段,太妃果真没见过。
钟宛秀目瞪瞪地呆了许久,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他这就顺从了?”
太妃冷哼一声,心情不可谓不好,“没册封之前,他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可眼下不过一个小贵人,自然不敢再张狂。且让他顶着日头跪上几个时辰,不许给一口水喝,哀家可听说,伤一直没好……”
七月的天气,外头的石板都能摊鸡蛋了,那样一个带着重伤的人,跪上几个时辰岂不要虚脱?
就算他是强悍无比的影卫,跪不虚脱,折磨一下也是好的。
太妃心里还念着后招呢,此刻,不过是盘开胃菜罢了。
“你,你们两个去看着勤政殿,谁敢给陛下透风声,哀家定不轻饶。”
应声的两个宫人匆匆出去。
一个时辰后,哗啦啦的暴雨倾盆而下。太妃百无聊赖地给一盆盆栽裁剪枝丫,钟宛秀吃了几块点心,又忍不住往外头望了望,“他还跪着呢。”
太妃瞥了一眼,“听话,影卫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陛下大约就喜欢这一点。”
“太妃!”刚出去的一个宫人顶着雨奔回来,“陛下去了永寿宫,又传了宫正司李掌事,说是要阖宫惩戒掌嘴。”
“为何?”太妃蹙起眉头,“陛下从未轻易惩治宫人,为了革新先皇在位时的酷刑乱象,他可仁慈得很。”
“是……听说是因为靳贵人。”
“为了那影卫?”太妃顿时拔高了声音,钟宛秀也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她有些担忧。
宫人继续道:“陛下听见永寿宫的宫人叫靳贵人娘娘,因而发了好大的怒火,要将所有叫过娘娘的宫人都掌嘴。现如今是永寿宫,等永寿宫都处置完了,李掌事还要带着人到各宫各处去。陛下说,一个都不放过。”
他想到自己也要挨揍,脸都哭丧了起来。
钟宛秀听得不由惊讶,啊了一声,“陛下怎会如此?他是护着那姓靳的吧?”
“岂会?”太妃不以为然,“靳久夜一个贵人,岂能配得上娘娘的称呼?陛下这是恼了下头人不守规矩,看来这影卫大人,并非传说中那般让陛下心心念念。”
钟宛秀不太赞同太妃这番话,她觉得太妃未免太乐观了些,可若说有哪里不对劲,她又寻不到反驳的言辞,只好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殿外屋檐下,看到淋着雨的靳久夜,忽然也觉得爽快。
从小她便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多少人围在她身边讨好她,她也一直知道,自己以后会进宫做天子的女人,甚至会诞下皇子,拥有更加尊贵的荣耀。
然而遇见贺珏的第一天,便被这男人搅和了,她心里如何不嫉恨?
她撑着伞,走到靳久夜的面前,俯视靳久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的嫉恨愈发猖狂了些。
这个男人都能进陛下的后宫了,凭什么她不能?若是没有他,自己定然会被陛下一眼看中的。
“我听说你是从生死营出来的,那地方就跟养蛊似的,千百人里只留一个下来,剩下的全部都要被杀死。”钟宛秀轻启朱唇,缓缓开口,“我还听说,那里面是不给吃食的,留下来的都是吃着旁人的尸体活着。你杀了多少人,吃了多少人的尸体,哪些部位最好吃啊?”
靳久夜抬眼,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滑下。
雨太大了,他也没看清钟宛秀的脸,“我认识你么?”
钟宛秀语噎,气得俏脸通红,“你……你不怕你满身鲜血与腐臭,跟在陛下身边,也弄脏了陛下?你还是离陛下远些吧。”
靳久夜没说话。
钟宛秀的伞突然被人一把夺下,她尖叫一声,瓢泼般的暴雨瞬间打湿了她发髻妆容。
她回头一看,看到了怒不可遏的贺珏,“住嘴!”
与此同时,廊下候命的宫人匆匆奔进主殿,“太妃,陛下到寿康宫来了。”
太妃腾的一下站起,兀自望着外头的雨幕,随后又庄重华贵地坐下,样子看起来不惊不扰。
贺珏伸手将靳久夜扶起来,再把夺下的伞塞到男人的手中,没好气道:“打着。”
“主子怎么来了?”靳久夜几日没见贺珏,一时有些惊诧。
贺珏冷哼一声,“朕不来,好让你自个儿作践自个儿,是也不是?好生打伞,敢淋一丝雨,朕必不饶你。”
“陛下,臣女……”钟宛秀已淋成了落水狗,雨点太大,砸得她脸疼,莫说大家闺秀的样子,连正常行礼都做不成样子了。
“你怎么还在宫里?”贺珏早就想把人赶出去了,可这人竟然还没走。
也就在刹那间,他想起是自己忘了同钟家人说这事,一直忙着秦稹那摊子,害得靳久夜还要受这小女子的嘲讽。
“来人,将此女送出宫去!”
身后的宫人都是勤政殿跟过来的,得了贺珏令,立即上前。
钟宛秀慌了,在雨幕中她视线模糊,只看得到贺珏一脸的不耐与烦躁,“陛下,臣女不知犯了何罪……”
“何罪?辱朕妃嫔,算不算?”贺珏眼中一片冷意,“还请代为询问钟大人,钟家的家教便是如此吗?”
钟宛秀脸色煞白,她怎敢带着这样的话回去问祖父,陛下这是要她后半辈子不得好过啊!
她连忙跪了下来,不断乞求:“臣女错了,还请陛下恕罪,臣女真的知错了,请陛下宽恕……”
眼泪混合着雨水,此刻她终于懊悔不已,由着心底生出来的那一点嫉恨,造成了今天这等局面。
一想到被贺珏强扭着送回家,家中那些姨娘姊妹看她的眼神,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送走!”贺珏不想再看这个女人一眼。
他听到了这女人是如何说的,她竟然敢提生死营,便连他在靳久夜面前,也常常避开不提。
那也许是靳久夜这一生最痛苦的记忆,那时候他那般小,那般无助,却要被扔进那般残酷的地方。
贺珏心疼地回头再看一眼靳久夜,男人在雨幕中执着一把伞,神色依旧漠然,没有痛楚亦无悲喜。
“姑祖母,姑祖母……”钟宛秀被宫人毫不留情地拖走,她只能大声呼喊太妃,以寻求一丝转机。
太妃从殿中走出,走到廊下,看到此情此景,亦是惊了一番。
“陛下这是在作甚?”她连忙命令宫人停下,“宛秀为何淋了雨,快进去换衣裳。”
“不必了。”贺珏打断太妃,“钟氏女德行有亏,不便留在宫中陪伴太妃,还是遣回钟家好生教养吧。”
“什么叫德行有亏?”太妃疾言厉色,说起来她也算钟氏女,陛下这是在暗指什么?
贺珏冷冷一笑,向前走了几步,持伞的宫人连忙跟上。
“太妃心里有数,不必朕亲口说出,靳久夜是朕的人,犯了什么宫规,也要由朕来处置。”贺珏踏上台阶,与太妃对视,君王的威严在这一刻显得尤其慑人。
他看到靳久夜还执伞站在雨中,气得又斥道:“做什么木头桩子,还不进来躲雨?”
靳久夜忙踏上台阶,站在了屋檐下,跟随贺珏的身旁。
这一刻,太妃可算明白了,“陛下是来为靳久夜做主的么?他身为后妃,无视宫规私自出宫,还打伤十数名羽林卫,哀家身为太妃,如何惩治不得?还望陛下秉公处置,莫要徇私才是。”
贺珏挑了挑眉,侧脸去看靳久夜:“你还打伤了十数名羽林卫?”
“是。”靳久夜如实回答。
“受伤否?”
“不曾。”
贺珏点点头,“看来朕的羽林卫是该好好练练了。林持失职,张福,命他明日到勤政殿来领罪。”
“是。”张福在一旁记下来了,这当口,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件外衫,递到靳久夜面前,“影卫大人披着吧。”
贺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命令靳久夜,“披上。”
太妃看不得这两人腻歪,怒言打断:“陛下,靳久夜犯错,便不惩罚了吗?不惩罚何以服众?他私自出宫这一项,若说严重点,便是不守妇道!做出这样的行为,他眼里还有律法宫规,还有陛下这个夫君吗?”
“太妃,靳久夜是个男人,有什么妇道要守?”贺珏凌厉的眼神看过去,“反倒是太妃自己,是否应该反思下,妇道二字是如何写的了。朕说过,靳久夜是朕的人,轮不到太妃肆意处置。”
“你!”太妃气得说不话来,贺珏竟然骂她不守妇道,“陛下,哀家是你的母亲!你竟然……”
“母亲?”贺珏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太妃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清楚。”
“你……”太妃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连厚重的妆容都掩饰不了慌张和心虚,她近乎失声地问,“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