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替身为后
贺珏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盯了人半晌,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扯起来,“你喜欢跪,朕偏不让!”
靳久夜惊愕地被拖起身,贺珏看他这难得的神色,扬了扬下巴,气哼哼道:“怎么着,朕偏不让你如意!”
靳久夜:“……”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主子似乎在跟他赌气,可为什么要赌气?
“朕看得你心烦,自个儿出去,莫在朕面前碍眼!”贺珏挥挥手,不想再看这榆木脑袋一眼。
靳久夜应是,出了门。
贺珏独自在勤政殿心烦意乱了好半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回顾白天发生的一切,他发现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冲动过,甚至还被靳久夜气了个半死。
过去十几年,他跟靳久夜总是最合拍的。他们能互相理解,尽管那个男人少于说话不善表达,可贺珏却知道他心里要什么。但现在是怎么了,竟牛头不对马嘴,是靳久夜不听话了,还是自己心思歪了?
以前他又不是没见过靳久夜受伤,心疼归心疼,在意归在意,却不会像今日这般又急又气。他会亲自为靳久夜上药,帮他处理伤口,为他操心衣物薄厚,甚至习惯性在用膳时帮他添菜,他知道靳久夜的所有饮食习惯,知道他喜欢吃红烧肉,也知道他不爱酸甜口味。可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从小相互扶持走过来的患难兄弟,相处久了关心自然而为,并无特别之处。
如今心下这莫名的烦躁与冲动显然特别古怪,到底是为了什么?
贺珏想了半会儿又觉得,或许他今日气的不是靳久夜的伤,而是靳久夜不知分寸。明明伤还没养好,却又自个儿折腾。太妃那老妖婆,有什么可搭理的?还那般听话,伤了自己身子可怎么好?
可再一想,今日的情况的确伤不了他。他武功之高,意志之强,作为常伴左右的人,贺珏最清楚不过。他甚至能跟死神作战,这不知分寸又从何谈起?
若换做以前的他,尽管会为靳久夜出头,却不会那般严厉地惩治宫人,也许更不会与太妃撕破脸,乃至于给钟家难堪。他是个惯于冷静的人,会筹谋规划,会算计人心。哪怕在齐乐之这件事上,他也是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削除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阻碍,只是最后没想到,那人的心不在他这里罢了。
于感情之事上,尚且如此,为何在靳久夜这里,尤其是今日,却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冷静了。
贺珏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也不能入眠,便披上外衣起身,独自一人去了永寿宫。
既然想着那人睡不着,那他便去看那人。
到了永寿宫,贺珏故意收敛气息,不想被靳久夜提前知晓,他只是想看看靳久夜罢了,也许看一眼就回去。
但靳久夜不是旁人,贺珏的功夫还是他教的,很快就察觉到贺珏的行迹。在他靠近房间前,立马掩饰了方才的痕迹,跳上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屋子的灯火照得通明,整座宫殿就那处亮着。贺珏一步一步轻巧地靠近,轻轻推开那扇门,本想就看一眼,却正好看到靳久夜躺在床上,沉黑的双眸望着他。
“主子。”靳久夜起身。
贺珏顿时挺直腰背,装模作样昂首阔步地走进去,当然不忘伸手将门掩住。
他走近靳久夜,男人沉黑的双眸一如既往地看着他,他却忽然从心头升起一股奇怪之感,那是完全没来由的。
他下意识目光扫过整间屋子,那股子不对劲儿愈发强烈起来。直觉让他意识到,靳久夜肯定瞒了什么。
忽然他看到靳久夜额角有一丝汗迹,霎时明白这人分明没睡,却装作未曾发现自己的样子,有古怪。
“你方才在做什么?”贺珏问。
靳久夜嘴角微微紧绷,沉默着。
贺珏又道:“说实话。”声音严厉了许多。
靳久夜这才从背后缓缓拿出一只手来,掌心摊开,是一根一寸半长的细针。
贺珏见到立时瞪圆了眼,“靳久夜,你是不是疯了?”
他与靳久夜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是影卫惯常用的刑罚手段。
男人额间的汗又渗了一层出来,他艰难道:“一般的刑罚对属下不管用,属下……”
“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在惩罚自己吗?”贺珏又急又气,上手就去扒靳久夜的衣服,将人的上半身都脱干净了,赫然看到几大穴位上,正刺着这种细短的针。
“乖乖坐好。”贺珏将人带到床边,将人按下,靳久夜却伸手拦了拦,“主子。”
贺珏横眉冷目,“怎么,想违抗命令?朕连碰都碰不得你了?”
靳久夜摇头,“不是。”
“那就坐好,不许动!”贺珏强硬地说道。
他打量着靳久夜的身体,然后慢慢伸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第一根针,又第二根,第三根……直到取下整整十六根。
整个过程贺珏没有说一句话,他连呼吸都是控制的,生怕将靳久夜伤到了,那种小心翼翼到极致的程度,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随后他又检查了一遍全身,“还有吗?”
靳久夜答:“没有了。”
贺珏总算松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靳久夜有些受不住这眼神,“属下……”
“呵,说吧,朕听听看。”贺珏的眼神如果是刀,便有心将靳久夜从头到脚砍一遍。
“属下忤逆主子,惹主子生气,按照影卫条例,是该受罚。”靳久夜如实说道。
贺珏简直无语至极,“朕没想要罚你!”
今日在勤政殿,连他自己都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火气就冒上来了。可他心里很明白,他不想惩治靳久夜,不想再让靳久夜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一咯噔,似乎有什么念头悟了。
可耳边却传来靳久夜坚持的声音,“主子不罚,属下更应该自罚。”
他说得那样漠然又理所当然,贺珏当即怒道:“你以为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吗?你连命都是朕的,朕不许,你敢违背?”
靳久夜愕然抬眼,自从十四岁往后,主子没说过这样重的话。
“属下……”他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时眼中一片茫然,“属下不敢。”
贺珏也惊了自己口不择言的话语,他看着黑衣男人恭顺的样子,彼此无言。
半晌,他长叹一口气,“你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越会气人?”
他站在靳久夜身前,伸手就摸到了靳久夜的头顶,狠狠薅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又揉了揉脑袋,“朕真是被你气死,还要心疼你,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主子为何这样说?”靳久夜不解。
贺珏轻咳一声,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暧昧,随即转了话头,“你不觉得你这次回来变了许多吗?”
靳久夜更不解了,“属下哪里变了?”
贺珏提到这茬气头又上来了,几近脱口而出,“你难道不知自己哪里变了?整个人就是怪怪的,尤其今日,惯会惹朕生气,还不懂朕的心思!朕是真的生气要罚你吗?你便自个儿作践自个儿,若不是朕今夜过来,你还想怎么着?把自己弄死吗?从前我们可是最了解对方的,现在你怎么……”
话没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他是有一点点委屈吗?
恰在这时,靳久夜认真地开口:“属下从未改变过,从前也是这样。”
贺珏恼怒道:“你这意思,难道是朕变了不成?”
靳久夜没说话。
贺珏猛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往外走了。
回到勤政殿,碰上了值夜的张福,这老宫人是个人精,最会洞察人心。贺珏心里正乱糟糟的,就喊住了张福。
“朕问你,朕是不是变了?”
张福被这没头没脑一问,吓得也不敢回答,不知道陛下深更半夜想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今日惩治宫人的手段?
但贺珏并不要张福回答,接着又问一句:“朕对靳久夜是不是真的变了?”
张福立时明了过来,当真是为了今日之事,便圆滑地应道:“陛下一直心疼影卫大人。”
贺珏点点头,“是了,朕一直是待靳久夜好心疼他的,从没有变过。”
方才真是胡思乱想了,竟会觉得自己对靳久夜有妄念。那可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若对他生了妄念,自己便没脸做人了。
第26章 你割喉时切出来的伤口,特别漂亮。
次日朝会后, 贺珏一回到勤政殿,就看到等候多时的林持。
林持嘴角肿着,颧骨处青了一块, 手上也缠了纱布, 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看不到, 不过就目前而言, 他已经算前晚上十几个羽林卫当中伤最轻的了。
影卫大人能做到不杀人仅伤人, 已经算是十分克制。
他连那把刀都没出呢。
林持见到贺珏就赶紧行礼, “臣特来请罪。”
“嗯。”贺珏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大步走进殿中, 林持也跟随进去。
贺珏坐定后,问:“知道自己有何罪吗?”
林持恭敬道:“臣未能守护皇宫,失职之罪。”
“错了。”贺珏断然否定了林持的回答,“靳久夜出入皇宫, 你不必阻拦, 这是其一;其二,你任职羽林卫首领, 但十数人围追堵截却不能伤靳久夜分毫,如此不堪一击,这才是羽林卫的失职。”
林持默然垂首。
贺珏语气愈发严厉,“你不要以为自己不敌靳久夜是理所当然, 他也是人, 跟你们一样普普通通的人, 可不是什么大罗神仙。他有今日之成就,是用血汗辛苦训练出来的, 而你们,为何就不能?还是说, 你们一直松懈,是因为一直有靳久夜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