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濡鸦]雨之穹山之柩
连绵的雨雪天气让冬日的黎明格外迟来。明明已到了常规起chuáng梳洗的时间,屋外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为了协助宁世上妆,阿贞不得已将所有的蜡烛都找了出来,一一点燃。
这样的日子,沙加是不用出席的,于是竟成了最清闲的那个。想着帮二人节省时间,沙加便从阿贞手中接过了点蜡烛的活儿。烛火明晃晃地掠过人靥衣袂,暖光如chūn,一室充盈。黑夜红光错落jiāo织,这样深沉的炽烈让人忽觉似曾相识,仿佛在遥远时空的尽头,他和宁世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待过。
烛影之中,他看着宁世披上华丽十二单祭服,乌发盘成繁复的发髻又被拢上金冠,最后又粉墨浓施化上了苍白的妆。沙加只觉得她这身装扮,比他们成婚之时还要繁琐几分,却又说不出的切合,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穿着。
待宁世完全穿戴整齐,时间已经过了不老少,可屋外的天色依然没有放明的迹象。阿贞已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二人在房中独处。
沙加斜倚在矮桌旁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木栾子数珠,一边悠悠地饮着茶,宁世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只留给他一个缄默寂然的背影。灯火阑珊,明暗消长似幽冥森森鬼火,映照着镜影亮得模糊,光雾之中,他看不清镜中宁世的倒影。
一泡茶慢慢被饮尽,沙加放下茶杯,在木桌上磕着轻钝的声响。有轻盈的水雾沾在杯壁绘着的墨竹上,修拔的枝节遇水成斑,仿若湘妃竹上的点点血泪。沙加看着莫名有些心躁,伸手拂去水渍。
才一低头,身前的光线就被挡住。宁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来到他跟前,她微微颔首,垂帘望着他,白面如僵。
沙加稍惊,认清来人后倒是弯唇一笑:“很美。”
宁世恍若未闻,仍看着他不发一言。沙加知她必是有话要说,也不催促,只抬头迎向她的目光。对视良久,她才垂目姗姗道:“你能睁眼看看我吗?”
“为什么?”不想她竟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他哑然失笑。
“即使你不爱我,我也要你记住我。”清软的语气中透着不容反对的qiáng势与决绝,她从容回答道,“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的样子,记住……”话语微微停滞,红烛游浮的光映在她粼粼的水眸中,诡谲而凄艳,“记住你曾经是我的「伴」。”
他眉心的褶痕如同她绽开的百褶绯袴一般纹理清晰,突兀的悲哀与不祥漫上心扉。
他何时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会这样以为?他有过吗?他,有过……吗?
恍惚间似有澎湃的黑水铺天盖地地汹涌而至,流光红隐反she若刃,凿开记忆的封禁,涌出前事无数。沙加忽觉往事不及逝水滔滔,犹可追忆。可等他再看时,却只见红烛摇光,一室宁静。
按捺下恍若隔世的怪异错觉,沙加轻笑着向着宁世招了招手。她稍稍犹豫,还是抬步向他走去,又跪坐在他身旁。沙加扬臂,微微侧了侧身子,宁世便顺势伏在他怀中。
两人相依相偎,抛却了时光如逝水匆匆。他的手,环在她纤细窈窕的腰身之上,股掌间所触及之处皆是袋带上华丽繁复的暗绣密纹,凹凸起伏,疏密jiāo织,细腻中又带着些硌手的糙感。她长发垂宛如玄带,延伸披覆背脊又垂落地上招展散开,衬着翩然铺展于榻榻米上的千早长裳,如停驻在腐叶间将死的白蝶,最后一次向天空展翼。
莫名地,他有些不忍再看。
未特别在意纠正她的措辞,沙加拥着她,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答着:“没有必要。”指腹缓缓摩挲过她圆润的轮廓,他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低缓却清晰:“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宁世抬眸望向他,目光清潋,浅笑明曦若油桐初绽,带露芬芳。她微微敛容,稍稍倾身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将额角轻抵在他的肩头。他的手顺势将散下的发丝埋在她耳后,继而环住了她的肩。套在手中的木栾子数珠顺着她的衣襟垂落,与金冠的流苏垂饰缠结一处,难分难舍。
“……人在世间,爱yù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佛经箴言忽地从她口中缓缓流出,一句一偈都熟悉无比。
沙加听后皱了皱眉,他是心xing高傲之人,无论输赢都讲求个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怎会拿自己熟知的经文与宁世对赌?印象中,他并未和她一起读过多少佛经,就算是宁世有意挑选,他也刻意推诿。这么算下来,宁世统共读过的,就《金刚经》、《维摩诘经》等寥寥几本罢了。
宁世并未读过《佛说无量寿经》,这里面的句子,她是如何得知的?
仿佛知他心事,宁世未等他发问已然回答:“这是你说的。”她又淡淡接口,“你还说过,死不是终结,只是变化的一种。”她昂首看他,目光陌生而遥远,“所以,我不会死亡,只是变成了「huáng泉」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题解:霋,雨后天晴,云飘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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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玖·雰·尘泥浮沉两势异
刹那有明煞的电光在脑海中疾驰炸裂,明彻了混沌杂乱的记忆,雪亮地照出前尘旧事的团团光影。废旧的神社yīn诡的人偶、大泽之下的无边「huáng泉」,尘世湖中的巨大石棺,以及代替紫发少女进入石棺之中的自己……
一幕幕、一重重,和着前日举案齐眉的谐睦光景,火烹油煎似的滚落在他心头。额角沁出了薄薄的细汗,沙加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窗外黑水缓缓上涨,淹过窗楣,进而灌涌进室内,将一切冲毁殆尽。jīng致的和室轰然崩塌,烛火熄灭,红光隐天。宁世不知何时离了他的怀抱,只垂目静静地跪坐他身边。她的衣饰依旧华美,只是转眼之间已残旧。
指间的木栾子轻轻拨动,他的声音喜怒难辨:“那是你一直想要的,是吗?”
“我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宁世目光哀凉,似伤似灼,“可是,我,也是自私的。就算永远得不到好了,我也想要留住一刻,留下一点记忆,即使是梦境,即使是假象。”
“对不起,为了我的私yù,为了圆我的梦、那些我不该有的祈盼,我窥视、cao纵了你的思想……”她望着他,目光疏离似霜降时节的冰寒月光,便有片缕柔光也稍纵即逝。
沙加不发一言,目光落在她面上,仿佛透过她冷然的面庞回望遥远宁静的时光。黑水波折dàng漾粼粼的红光,晃在她面上如红烛照眼。依稀记得在幻境中时,二人最寻常的相处方式,便是处在一起共持一本书,从白天,读到黑夜。他不惧黑暗,读书也不需要有多亮的光线,有时读得忘我,便忘了点灯,每每都是宁世起身将蜡烛点上。暖红的光倏然亮起,他才惊觉天色已晚,不意转眸总能见到宁世垂首跪在烛台前,身影温婉娴静。烛影抖动,映着她密长的羽睫如扇轻摇,灯影之下的她眉目愈发深邃好看,让他一时也失了神。
如今恍然间大梦初醒,方觉回忆斑驳似死鱼剥落的鳞,纵使斑斓华彩无限美好,也不过是腐朽前最缤纷璀璨的幻光。百年若一日,所有的相濡以沫,都付了huáng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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