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慕良卿(张良同人)
那时,张良刚过七岁,尝试了人生第一次体罚。疼痛透过皮肤钻到骨头,呼吸都打着颤——他有些心疼以前隔三差五就要挨打的张治了。
晚上,关青十分体贴地拿出大师兄的关爱,亲自把饭送到张良房间,进门后左望望右望望,“小厌不在吗?”
张良正趴在床板上小憩,闻声抬头,“大师兄?哦,厌师兄有事出去了。”
关青冷哼一声,一个回踢把门关上,“出去了才好呢,看着他就来气!”
张良的脸因为鞭伤失去血色,轻声问道:“大师兄怎的这么大火?”
“还不是那个西门厌?自己犯了错还牵连别人。”关青看着他唇角的浅笑,又道,“唉,算了,不说也罢!”把托盘放到床边的木凳上,由心感慨:“也就你了,被打了鞭子还能笑得出来。”
张良撑着床边坐起身,道:“子房承担自己做错事的后果,堂堂正正,当然能笑了。”
关青把筷子递给他,道:“要我说,你就不该管他。他这样的人,好赖不分,对他再好他也没反应。你看吧,你替他受了伤,他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张良接过筷子,觉着口干,转而盛了半碗汤喝,“是子房自己去搬的石头,东窗事发,被师父察觉,也是我自己的过失。”
关青嘴角抽搐,觉得这人被鞭子抽傻了,“你......没事吧?”
要不是西门厌顶撞了仓灵子,被吊在树上那么久,张良也不会心软去帮他。最后半个谢字没捞到,反倒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张良仔细琢磨了今日鞭子的力度,又笑道:“没事的。其实师父今天已经网开一面了。他打厌师兄的时候,一鞭子就能见血,今日打我却没有。他减了力度,子房知道。”
关青在心里呐喊:再轻那也是十鞭子啊啊啊啊啊——
他觉得跟张良交流有障碍,或者是他老了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于是只吐槽了几句西门厌的坏话,待张良吃完,便收拾碗筷走了。
关青细心地替张良关好门,怕晚风凉,害他染了风寒。
只是一转头,便对上西门厌阴沉沉的眼睛。
“嚯!”关青吓得一蹦,随后怒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西门厌不理会他的话,只警告道:“下次说我坏话,别在我房里。”
关青脸上的表情一僵,咬牙道:“......你在门口多久了?”
回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半晌,关青回过神,小声嘀咕:“他爷爷的!这里面住的都什么人啊!”
一个一直笑着脸,一个一直黑着脸!可怕至极!
张良觉得后背的疼痛越发严重,琢磨着今晚定然睡不着,便从墙角取来竹简,打算补充一点精神食粮。刚打开一卷书,西门厌就回来了。于是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厌师兄。”
西门厌也像往常一样......“嗯”了一声。
只是,今晚的“嗯”后面,飞来一只小瓶子。
张良将将接住,疑惑道:“这是?”
西门厌兀自躺上床,破天荒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欠人情。”
张良愣了愣,打开瓶塞,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蓦然明白是什么,随后问:“师兄去哪里弄的伤药?”
西门厌斜他一眼,“你不去告发我,就没人知道。”
张良了然——这冷漠如冰霜的厌师兄,是为他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了。
“可若是师父发现了,你——”
没说完的话蓦然停住,张良接到对方不耐烦的可怕眼神,缓了缓,转而笑道:“......呃,多谢师兄。”
西门厌没有做声,受了他这声谢。
张良宽解衣衫,把头发全拢到身前,站到铜镜面前抹药。那些泛紫的伤口都在后背,上起药来十分不方便。手指蘸了一点药膏,再反手扭曲着往后伸,在伤口上抹匀。
屋内悄然寂静,轩外偶尔冒出的虫鸣也格外清晰。
约莫两炷香过去,张良才勉强把药上完。(没错,西门厌全程就看着,没有帮忙)
张良见西门厌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便把衣裳披上,又坐到灯边看书。
沉默了许久的西门厌终于有了动静,看了眼对方空荡荡的床板,问道:“你没被子么?”
迟钝如他,一个月才发现同住的人没有被子。
张良闻声,微赧地垂下头,“要带这些书,棉被就没地方装了。不过现下正值夏季,晚上倒也不冷,等过两个月天凉了再想办法吧。”
西门厌抱着后脑勺,没有再吱声。
张良习惯他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话,也不奇怪,继续看书去了。他带的这一百卷皆是精品,好些市面上都买不到。他看得慢,每日都需翻一个时辰方能安睡。即便没有先生教授解释,他也读得津津有味。其实没有人教授更好,读书是读写书人的智慧,把它读透了,看懂了,就变成了自己的智慧。夫子教授的时候,是将自己理解的道理转述给学生,张良不喜欢吃这样的二手饭,便经常一个人领悟。
只是今日他实在疲累,半个时辰不到,就去见了周公。
他不知道,在他不敌困意终于睡去之后,有双冰冷却宽厚的手掌把他抱回了床上,还关了门窗,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暖暖的分割线..........
在张良记忆里,西门厌是一个不多话的人,十分冷淡。但后来大了几岁,他才发现西门厌其实是外冷内热的,只不过遭受了一些事情,才把心一层一层封锁,怕人触碰,更怕自己去触碰时打开那厚重的枷锁,却发现里面那颗心鲜血淋淋。
冷淡的人,曾经热情过,只不过有人把他的热情一丁一点浇灭。到他想再点燃的时候,却忘了温热的感触,便也不想了,放弃了,无所谓了。
西门厌的剑术练得很好,再加上他悟性高,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进步飞速。仓灵子对此很满意,教给他一套“重阳十九剑”,那是他当年走江湖的看家本事。西门厌每日勤练,武功又进了一层。
那年秋季,气候渐凉,苍山的枫叶红了漫山。一干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在枫叶林中舞剑,白衣与红叶相衬,颇有股诗情画意。
不过,诗情画意之后,还是要挂心日常起居。
——是了,张良还是没有弄到新被子,在西门厌第一百零一次把自己的被子扔给他时,他终于开口:“厌师兄,被子是你的。”
西门厌仍旧拿手臂枕着后脑勺,道:“我不冷。”
张良望望窗外,担忧道:“可是,现在已经是秋季,而且山里晚上向来更凉,你怎可能不冷?”
西门厌瞥他一眼,道:“我内力好,不像你。”
张良心里有点不服气,“我,我内力也不错的,今日师父夸我了。”他把被子抱过去铺到西门厌身上,“总之,这被子给你盖,明日我去向师父说一下,问问剑阁有没有多的被子。”
西门厌皱眉,“我问了,没有。”
张良疑惑,“不应该的......这么大一座剑阁,怎么会一条多的被子都没有......我明日去找师父,大不了,问他借些银两,下山去买。”他信誓旦旦地往自己床上走,没想下一刻,就被猛地拉了回去。
“哎!”
张良轻呼,迷迷糊糊被西门厌圈在怀里,“师兄?”
西门厌二话不说用被子把他裹成春卷,让他在床板上滚两圈,把春卷压实。然后起身,手下一记掌风,咣的把两张床并到一起,“一起睡,省得麻烦。”
张良在春卷里挣扎,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大眼睛,始终不忘此番目的,“但是,你还是没有盖被子。”
西门厌啧了一声,把被子抽出来,盖到两人身上,“再说话就把你扔出去。”
张良瘪嘴,下唇滑出一片粉红色的唇肉,终于安静地垂下头。他被西门厌的手臂圈着,心里十分踏实。那双臂膀很有力量,也很有温度,甚至......有些滚烫。遂怅然一叹:传闻中,那些武功盖世的大侠仅凭一身单衣过完冬季,看来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西门厌垂眸,看了眼他头顶柔软的青丝,神情略有缓和。
那后来的四年半,两张床铺再没挪动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字数成功完成,加油~
第14章 学成而归(一)
白日练剑,晚上看书,时间像梭子一样悄然溜走,夙夜朝夕仿佛都在弹指之间。
张良十岁那年,仓灵子传授给他一套名叫“碧血丹心”的柔剑剑法,并亲自教授。那套剑法飘逸隽秀,练习起来像舞剑一样,与张良的气质不谋而合。世说“华而不实”,却不适用这套剑谱,它的威力,正是藏在看似华美的画皮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剑花,你若只顾欣赏,下一刻便让你见了阎王。
那套剑谱伴随了张良一生,直到百年之后下葬,他也仍带着。
仓灵子平生最得意之事,便是张良与西门厌这两个徒弟。这两人一柔一刚,是两个极端,又都是极端里出众的角色,武者得此传人,死而无憾。
某日,他偶遇到昔年的师兄鬼谷子,便向他说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谁知鬼谷子并不惊奇,也不羡慕,只淡淡道:“哦,我的大徒弟盖聂,已经是秦国第一剑客了。”
仓灵子气得没有说话,直接跟鬼谷子断交一个时辰。
“师父,为何生气?”当晚,张良抱着剑问他。
仓灵子气呼呼地吹胡子,“良儿,练剑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去制止杀戮。你明白吗?”
张良乖巧地点头,“子房明白。”
仓灵子欣慰点头,然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是你懂事,不像有些人,靠剑术升官发财,真是不像话!”
张良苦恼,“可是......习得武与艺,货与帝王家。若是某个人的剑术被帝王看上了,那证明,他真的很厉害。”
仓灵子顿住,又冷冷一哼,把想继续夸赞张良的话咽回肚子里。
张良见他胸口起伏很大,像是在平息某种很强烈的情绪,便问:“师父,您怎么了?”
仓灵子心头憋着一口老血,强忍着抬手,“没事。”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为师教给你那套剑法,你领悟得怎么样了?”
张良思忖了半晌,道:“有一个地方不懂。”
仓灵子蓦然严肃,把之前的思绪都暂时抛到一边,沉下心来,“讲。”
张良认真道:“师父说让徒儿制止杀戮,却为何教给徒儿的剑法,杀机这么重?”
仓灵子解释道:“那是让你对付恶人用的,当他们威胁到你或者你想保护之人,便可不必手下留情。”
张良的眉毛拧得更紧,“可是,何为恶,何为善?”
仓灵子沉声:“你想问什么?”
张良把问题说得更清楚,“徒儿想问,当有人想取徒儿性命时,徒儿该不该杀他?”
“该。”
张良困惑的地方就在这里,“可他万一不是真正想杀我,只是听从某个人的命令。又或者,我变坏了,他只是想除恶呢?”
仓灵子愣了愣,不答反问:“你会变坏吗?”
张良不是很自信地垂下头,“我不知道。荀夫子说,人性本恶,或许,子房生下来就不是好人。”
仓灵子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一掌拍上桌,斥责道:“那老头子瞎说八道的!你记住,只要你不变,那么,想杀你的人都是恶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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