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张隆半和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我。“张家人不怕死。”张隆半说,“我承认要彻底干掉你们几个很困难,但这种事我们不是没干过。我可以把你们全杀了,再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那你没机会了。”我马上答道,“我拿到的是一段信息,原件我已经毁了,你除了找我问话,没有任何办法得到。”
在场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山谷中。我稳了稳身子,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回到张隆半身上,“和我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张隆半看了我半晌,忽而发出一声冷笑,“你在要挟我。”
我不理他的挑衅,却见他的手指慢慢拉下了保险。我盯着他的动作,感到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张隆半的眼神非常专注,他嘴角往上提了提,猛地就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的回响久久不能平息,回过神来的时候,张隆半已经被阿丑死死压在地面,举枪的手则被抬向空中,整个人动弹不得。但阿丑也被三四杆枪指着,随时会被打爆头。
我将刀搁在离阿丑最近的枪手的脖子上,后脑勺立刻被两个枪口顶得生疼。“哈哈哈哈!”张隆半大笑起来,他拍拍阿丑的臂膀,比了个拇指。转头对左右的人做了个手势,“都散了吧。”
隔了一秒,那些人就整齐划一地让开了。我拉开阿丑,张隆半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好衣服,轻描淡写地说,“在确认没有威胁的场合,我再放人。”
其他人趁机一拥而上,几个围一个将我和阿丑分开,卷挟着往前走。挂在上面的卯子还在骂骂咧咧,对近身的人又踢又咬,但张家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对着卯子打了几拳,也不知是击中什么要害,他立刻就只剩下低沉的闷哼了。
阿丑全程捏着拳头,我知道他见不得同伴被人如此欺负,但现在他没了武器,也只能干忍着。虽然我逼得对方答应了条件,万一真打起来,必然是鱼死网破,更不要说我分分钟还是拖后腿的那个。阿丑和卯子都是爷爷留给我的遗产,我可不打算为了脱身把他们赔进去,只能这样僵持着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出山,双方在对峙中相互提防着,到最后谁也没出手。我的刀一直提在手里,有好几次他们想抢都无功而返。这要归功于早年黑眼镜对我的训练,至少他们能知道,惹上我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刺骨的风雪在山间喧嚣,很快大家就都没了勾心斗角的力气。在大自然面前,人和人的斗争根本不足挂齿,一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下了山。
回程的路线与来时不同,我并没有见到阿宁的马队,反而看到一串车队停在山脚。车型很少见,都是一台越野车拖着一台房车的配置,连绵下来有四五辆之多。我一下子就明白这群香港人是怎么过来的了。这种车在欧美的高速公路满街跑,在国内却只有一些高端定制的旅游服务才配备。他们的公司名义上为富人跑腿拉练,用豪车来掩饰团体行动倒是十分恰当。
阿丑和卯子被他们推进一台车的后座反锁了车门,阿丑将车窗踹得哐哐响,张隆半也不管他们,带着几个伙计簇拥着我,钻进了车队头的一个方形车厢里。他没有打开里面的照明,在昏暗的空间中走动着,按亮了一个壁挂通话机,对着说道:“车窗玻璃是防弹的,尽管砸,车匙在发动机下。有本事拿到的话,这车就当送给你们的辛苦费了,再会。”
没一会,车厢外传来轻微的发动声。这些车防震措施做得非常好,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颠簸。窗帘隔开了车外的景色,只能看到淡薄的月光和树影透过窗格掠过,看来车速并不低。
张隆半挂断通话,转过身来。“我这个车厢招待过不少你的同僚,但是像你这样自投罗网的是第一个。”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烟头的红点格外刺眼,“其他人被我们抓到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自尽。你和你的伙伴很不一样。”
我笑笑,“那你还放了他们,我岂不是要谢谢你?”
“因为是谈合作,总要拿出点诚意是吧?”他拉了一把椅子,背靠着窗口坐下来,“长期以来我都很疑惑,我听说,我们族长找了一个外人做搭档,结果他失忆了,那个搭档得到了他的一切。精心布局坐收渔利的人,让那些替身死心塌地的人,既然今天见到了,其他假货就没意义了,不是吗?”
“你用掌握的秘密控制了那些人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吧。”张隆半抽着烟,停顿了一阵,继续说道,语气就像一个睿智的长者,平淡而沉稳,“我们找你很久了,齐羽。”
六 齐羽 40
出乎我的意料,他脸上的情绪既不是愤恨也不是崇拜,更多的竟是欣赏。我能感觉到,他所说的合作是发自真心的,这让我感到几分诡异,“张海客呢?”
“你还挺惦记他的。”张隆半叼着烟,讪笑道,“这里我说了算。”
“恐怕没这么简单。”我踱着步,仔细观察张隆半的神态,“关于我的事情,你都是从张海客那里听来的吧?如果是他在这里,现在已经一刀把我宰了,你们的立场并不一致。”
张隆半的烟头一明一灭,我继续道,“从你刚才的形容看,我简直是罪大恶极的张家的仇人,杀了我不是很合理吗?冒着和同门冲突的风险也要和我谈判,那就是说,你能从我这里赚到的,远大于得罪他的损失。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我从云顶天宫截获了什么,我想,你要的不仅仅是那个吧。不用绕弯子了,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张隆半弹了弹烟灰,“你果然很让人讨厌。”
“凡事总有个目的,我被人骗过很多次,后来我学会了先了解别人的动机。”我踱步到他面前,此刻我的刀依然没有离手,停顿了一会我才道,“目标一致,才有合作的基础。目标不一致,那只是互相利用。”
张隆半一直在抽烟,对我提出的问题既不答应,也不回绝。大概他也感受到了,我在掏他的底牌。
“目的?”抽了差不多大半支烟的时候,张隆半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作为最后幸存的张家一脉,我们全员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目的。”
他说“我们全员”的时候,还特意用手挥了挥,指向面前的众人。我望了望围在我们身边的那几个张家小伙子,光线太昏暗了,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如果不是他说起,我几乎已经快把他们忘掉了。这大概就是张家的纪律性吧,在没有命令的时刻,每个人都一动不动,他们是木桩,是兵器,唯独不是人。
以前我觉得,闷油瓶是张家精挑细选的最优秀的工具。现在我觉得,比起他们,还是闷油瓶更有人性一点。
“终极会指引张家走向正确的方向,这个传说你应该听说过。”张隆半继续道,“我们就是正确方向的‘死剩种’。早在清朝中叶,我们这一支就被安排到南洋闯荡,这是一片未知的领域,当时没人能理解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不过总有人能坚持下来,并且喜欢上这种新的冒险方式。直到我们安定下来后,才发现大陆的本家已经凋零了,这就是‘终极’给我们安排的命运。
“但在此以后,我们就没有任何新的任务了。哪怕是现在的族长,也从未来找过我们。作为最后的张家幸存者,我们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如果说,张家已经没有留存的价值,为什么我们要活下来?我们等下一次的委派等得太久了,既然没人肯告诉我们,那就只能自己去探索‘终极’,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话竟让我有些怀念,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大概每个面对谜题的人都有近似的苦恼,可一想到要和这种人谈判,我就开始头疼了,“你为什么不这样想?活着就是活着,根本不需要什么意义。”
“你说了不算,但是你知道的秘密,可以说了算。”张隆半的烟快到底了,他拧灭了烟头,看向我,“张海客是个外来者,我看重他只是因为他和族长共事过,但不代表他的想法可以指挥我们。我想知道的,是你所知道的一切。”
“这对我来说似乎是亏本买卖。”论形势我应该跟他讲和,但他说的是“一切”,这样笼统的概念是不可能达成的,何况他没有提出交换条件,恐怕他所说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无视了我的意愿。
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我没有东西能告诉他们,难道我要说我就是下一任张起灵?对于这支失去航向的张家末裔来说,估计没什么比一个外人变成了族长更奇耻大辱了,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除了一顿痛揍我想不出会有别的结果。
我盘算了一下,我面前是张隆半,身后是四个训练有素的张家人。我唯一能做的是把张隆半踢倒然后跳窗,但这些车装的是防弹玻璃,胜算极小,而且行动一旦失败,他们就不会再跟我客气了,我虽然不容易死,被整到生不如死却很简单。
看来只有见机行事了。常言道反派死于话多,张隆半唠叨了这么久,总该留点空隙给我吧?
“算了,既然是合作,你打算出什么条件?”我继续套话,同时放松姿势,想要解除他的警惕。
“没什么条件,你会说的,在睡醒之后。”张隆半耸耸肩,打了个响指,“一支烟抽完了,你动下你的腿试试?”
我心里一惊,没有动脚,但用手指握了握刀,已经没有触感了,这才猛地想起在西藏他和张海杏帮胖子解除幻觉的情形。
“你……”我想骂他但是骂不下去,舌头也开始麻痹了,难怪进来以后他一直没开灯,这房间里一定有散发型的药剂,他也会布幻境,刚才只是在拖时间。
我的身体软了下来,张隆半起身拉住我,用手掌盖住我怒视的双眼,悠然地说:“好好睡吧,这是你能睡的最后一觉了。”
当我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温暖的阳光从车窗透了进来,照亮了原本看不见的角落。我还以为这里会布置成刑房或拷问室的样子,但一眼望去只是个普通的包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幸运的是,我的自由没受到太多限制,一只手腕上挂着手铐,另一只手则连着点滴。张隆半还是坐在原地,用一种平静的表情看着我。一夜过去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没换过姿势。难道张家人是坐着睡觉的?
但是原来的那几个张家小伙子不见了。我试着动了动手脚,才发现身上束缚那么少的原因,我全身都被麻醉了。
“你对我可真是大费周章。”我对张隆半眨了眨眼睛,努力做了个鬼脸。
“你们不死者的代谢非常快,吐真剂可不能停。”他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开始,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六 棋语 41
很多人都听说过熬鹰。在连续不睡觉的情况下,再烈性的鹰都会臣服,而我现在所受的就是鹰的待遇。除了每日三餐以外,随时随地都有人在问我问题,琐碎、繁杂、事无巨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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