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最早下来的两个人已经朝大铜门跑去了,我跟全叔简单解释了一下门后的情况,他告诉我上层水潭里的机关其实只是四个大按钮,只要同时按下就能发动,不过因为位置很分散,一个人没法打开。
我想也是,如果是给密洛陀用的,那东西的智商也只够踩按钮了,反正它那么高,胳膊腿儿够长。
我看着周围平整的石壁道:“这里应该也有按钮,可能在沙子下面。要不现在找出来?”
全叔点点头,绕过我朝人群走去,我也回头找闷油瓶和张诗思的位置,目光扫过沙面,却忽然发现有块地方轻轻地拱了一下。
“沙里有东西!”
我的话音还没落,身后猛然传出一声惨叫,十几道光柱几乎同时转了过去,把铜门附近照得亮如白昼。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前的沙地上,因为云母含量高,沙粒在强光下像雪一样闪闪发亮。
“老四!”那人猛地喊了声,惶然地看着四周,显然那个“老四”并不在我们这边,他失踪了。
那人用手电照了下头顶,又迅速转向地面,好半天都没动。因为离得太远,我们看不清那有什么,有几个心急的已经丢下背包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我凝目看了好久,才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块圆形的深色斑点,正在缓慢地扩散开来。
是血!
我心里一惊,“见鬼!有东西把他拖下去了!”
“老六老七上。”全叔沉声说,“其他人保护诗思和小齐,注意照明。”
被点名的两个人立刻分散开来,各自朝屋顶甩出了2对钩爪。四条悬索在我们头顶构成一个标准的井字形。二人反手对我们做了个完成的手势,抓着绳子一个轻松的引体向上,就一齐翻上了绳桥,各自占据了房间的一角。
我被人群围在中间,不自觉地退了几步,突然看到闷油瓶也按着一个人的肩膀跳起来,伸手抓住悬索翻了上去。
而几乎就在同时,四周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靠近墙壁的沙面像突然沸腾了,拱起了好几波沙浪,似乎有长蛇在下面游走,从翻开的沙子里钻出无数石蚕,疯了似的四处乱窜,有的沿着墙爬向屋顶,有的则顺着裤腿爬到了我们身上,一时间噪声大作,就像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下意识护住张诗思,帮她拍打着身上的虫子,好一会才注意到拿在众人手中的照明丝毫没有晃动,依然均匀地射向每个角落。大概他们都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令人心烦的小虫,躲在沙子里的才是真威胁。
眼看着那几波沙浪绕着墙壁几乎转了大半圈,拱起得越来越高,眼看着那东西要钻出来了,我突然醒悟过来。那么大的东西,绝不可能藏身在不到两米深的沙层里,这个房间的底部一定有极高的台阶。
“到中间去,边上沙子深!”
“走。”全叔喊,一群人就又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沙坑中部。
脚底陷得很快,我拉着张诗思,好不容易迈出几步,忽听有人大叫了一声,正想抬起头,却被无数的沙粒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
我的眼睛直接就被迷住了,泪眼模糊中只看到有个墨绿色的大东西横在头顶,表面坟起许多碗口大的疙瘩,活像个巨大的长满了青苔的老树兜子。
“密洛陀!”
一句话惊醒了我,我忍着疼睁大眼睛,直觉得腿发软。这确实就是密洛陀,不过大部分身子还藏在沙里,只伸出了一只奇粗无比的胳膊,就像颗大树似的,猛地扫向了距离它最近的人。
上面的枪声立刻就响了,子弹噗噗地打在它身上,它竟浑然未觉,一击落空便朝声源追去。它的动作和体型相比,完全是不相衬的敏捷,没一会就到了那人下方,又是一记横扫。
这次它站上了沙下的高台,几乎整个身子都露出来了,墨绿色的皮肤泛着哑光,简直就像个绿玉的半成品雕像。而随着它的移动,每一步都好似打出一个闷雷,整个房间剧烈地震动着,屋顶的碎骨头和虫子像冰雹一般砸下来,转眼间房里就灰尘弥漫,沙面也被翻出两条长长的沙堆,说是摧枯拉朽毫不夸张。
它明显比隧道里的那只要大不少,而且也粗壮很多,如果整个站起来,一定像一座小山包。虽然我和胖子上次在这根本没看清,但我至少能肯定见到的不是这家伙——跟它比,那只简直就是小妹妹了。
原来这种鬼东西,竟然还不止一只。
“老六,火攻——”喊话的该是老七,他手上的枪声一停,纵身跳下绳子,避开了密洛陀的攻击,但那条绳子也被巨大的力量拉断。老七掉在沙里,瞬间就淹到了膝盖,眼看要被密洛陀扑中,另一侧的老六也一梭子打在了它背上。
密洛陀顿了顿,又转身朝老六扑去。
见眼前的危机过了,我想起另一件事,急得大叫,“不能用火!会把外面的引过来!”
全叔也吼了声道:“刀!”
老六犹豫了一下,手底的枪声密集起来,等密洛陀冲到近前,也像老七一样跳下沙地,同时另一头的老七开枪,又把密洛陀引了过去。
我心知他们也没想出对付这大块头的办法,只能用拉锯战拖延时间。还好这东西智商不高,一根筋地只会逐热逐声,加上房间也够大,暂时还没问题。可它皮粗肉厚,我们又不能用火,等于带来的武器大半都废了,要怎么才能干掉它呢?
真的用刀吗?
这可真是心急如焚的时刻,我瞥了眼闷油瓶,他两手空空地站在屋角,盯着来回奔走的密洛陀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真倒霉,如果他现在拿到了黑金古刀,我们说不定还能搏一搏,现在那东西恐怕还在古楼里睡大觉……
“对了!我们开门吧!先跑……”我才想起这个,扭头却发现早有三个人冲到铜门边了,正贴在墙上捣鼓,一看就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后半句话不由得吞了回去。
二 歧域 17
“等等,”反对的是张诗思。不愧是张家的女孩子,经历了这些事她的样子还是很冷静,指着门道,“叫他们回来,让老六引过去撞门。”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不正是我上次和胖子一起用过的策略么。想起她说我和她很像的话,也许我们两个在思考方式上,的确有很多相似点。
全叔点点头,还没开口,我身后陡然爆出声巨响,好似凭空打了个炸雷,惊得我全身一抖,回头才发现那密洛陀不知何时竟然停下了。两把冲锋枪还在射击,它被打得绿血四溅,看来伤得不轻,而我这时候才发现,那种雷鸣般的巨响居然不是它的脚步声。
它在怒吼。
它的双臂疯狂地挥舞着,周围飞沙走石,天花板上的碎骨头更是哗哗地往下掉,绿色的血也甩了一地。
“天啊……”我听到了一声小声的嘟囔,就在我耳边,是那个介绍工程图的眼镜男,他脸色苍白地说,“……这不是密洛陀……”
我顾不上他没头没脑的发言,因为就在密洛陀抬手的瞬间,我看到有个人正趴在它背上。它宽达几米的脊背上长满了巨大的瘤子,有些甚至有半米多高,那人就在瘤子中间,如果不是角度恰好转过来,我肯定看不见。
老七和老六还在开枪,这只能是闷油瓶了。
妈的,这小子疯了,连武器都没有,难道还真想徒手勒死这玩意?我只觉得背后发凉,气都喘不过来,抢过不知道谁的枪,手脚并用地往人群外冲,没想到却被张诗思一把拉住了,“别去,你看他在干什么?”
我定了定神,凝目再看,才注意到那密洛陀虽然挣扎得非常厉害,闷油瓶却像根本感觉不到颠簸似的,死死地钉在它肩上。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陡然喝道:“停火!”
那两人大概是愣住了,动作顿了顿才住手,但见闷油瓶弓着腰似乎抓住了什么,踩着那密洛陀的背用力一蹬,从上面拔出了一根长条形的东西。还不等我看清形状,他向前冲了几步飞跃起来,又凌空一个180度的转身,一道乌金色的寒光就没进了密洛陀的肚皮里。
密洛陀挥爪向他拍了下,闷油瓶一定早料到会有这招,一个漂亮的空翻,整个人以刀为支点倒立起来,两脚同时撑在那只比脸盆还大的前掌上。
只听一声长长的裂帛般的声响,他就这样借助自己的体重和那一掌的力量,把密洛陀的肚子整个剖成了两半。
那是刀?
他是为了抢刀才跳上去的?
人群中陡然发出一阵欢呼,闷油瓶不等自己落地,已经抽刀跳下,一落到沙面就是几个连续的横滚,正好避开了倾泻而下的黑色内脏,污血夹杂着不知是什么器官的东西堆了一地,零零碎碎的吊下来,别提多恶心了。
密洛陀还想追击他,摇摇晃晃地在原地转了小半圈,忽然身子向前一扑,似乎是想用最后的力量把闷油瓶压死。但闷油瓶当然不可能中招,他抠住石条间的缝隙爬上墙壁,竟然靠着那些不到半寸宽的凸起,像猿猴一样飞荡起来,几下就回到了我们身边。
直到这时候,密洛陀巨大的身躯才终于完全倒下,房间震动了几回,扬起一大蓬沙尘,重又归于平静。
我下意识看了看粗糙不平的天花板,上面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什么也没剩下。
估计这间石室一定是贴着岩层建的,而且沙子也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否则这间房子八成得塌。老六和老七两人举枪瞄着还在断断续续哀嚎的怪物,愣了好一会才放下枪,突然怪笑着朝我们跑了过来,中途被沙子绊倒好几次,连滚带爬的毫无形象。
我回头看其他人也都一副被震惊的呆样子,似乎憋着台词不敢说,估计是对“族长”这个身份有顾虑,心里别提多爽了,迎上去对闷油瓶竖起大拇指道:“他娘的,你也太牛了!”
闷油瓶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刀,淡淡地说:“很奇怪,它的要害被人砍伤过。”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之前不可能没来过人。”我随口回答,这才有机会看清他拔出来的东西。那的确是把弯刀,流线型的刀身上还粘着大量的墨绿色血肉,腥臭难闻,能清晰地看出它曾深深地插在密洛陀体内,而且被愈伤组织紧紧包裹,除了露在外面的刀柄末端,只有刀刃还保持着原来的光泽,应该是做过特殊的防锈处理。
这把刀的造型很像是大马士革弯刀,但是整体曲度更大,刀头更宽厚,显然是砍刀的一种。我看着它心中一动,直觉得非常眼熟。
“这刀我见过,是尼泊尔那边的。”我说,发现张诗思抬头向我望了过来,表情若有所思,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廓尔喀战士的军刀。”
廓尔喀是尼泊尔的一个地名,同时也是指住在那里的民族。我曾经去过尼泊尔,对这些传说中最勇猛的战士略有了解。据说他们能一刀把牛劈成两半,作战极其英勇,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雇佣兵。他们曾经靠着冷兵器和英国正规军血拼了两年,使英方损失惨重,而在战争结束他们则又被招募入英军,成为一支世界闻名的劲旅。
当时在尼泊尔,我还想着一定要弄把正宗的廓尔喀弯刀带回家,后来因为记挂的事情太多给忘记了,哪想得到居然又会在这种地方再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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