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那是解九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终于快要见成果了。你看看,就算张起灵不在,我们老九门靠着自己的努力,也不是无所作为的。这样也总算是不负他的大恩了吧。真希望能告诉他,救下我一条命,可不是亏本买卖。’”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只觉得浑身一麻,一种强烈的感情从心里涌起,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见舅公也沉默着,我定了定神,接着问:“然后呢?”
“我说,这种话我才不带,你自己找他说去。”
我会心一笑道:“要是我这次能找到他,一定想办法把他弄回来,咱们从他身上找不尸化的办法。等九爷醒来,就能亲自告诉他了。”
舅公背对着我没有出声,走了好几步才点点头,我暗自笑了下,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他侧头看向我,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根本看不清表情。
“我要入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大步朝他走去。
三 启蜮 41 尾声
将要离开皇陵之时,我表示想一个人静一静,舅公便点点头自己离开了。
“你熟悉下这里的地形也好。”他只是这么说。但也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失望。
无论如何,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在这巨大的地下迷宫里。
我点起烟,把刚刚盖上手印的进家帖子揣好,就开始了在这片鬼域中的漫步。很奇妙地,阴郁的空气和孤独的心境,竟混合成了一种近似于安全感的氛围,让我的脑海无比平静。
为什么如此冲动地想要入会呢?是因为爷爷和舅公所说的故事触动了我,还是我也想给自己找一个归宿?
归宿。
回味着这个突然闪现的词,我不禁苦笑起来。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险些断指入魔,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对这片领域充满了畏惧,但现在却只有这里是我的栖身之所。
“真正的家,反倒回不去了。”我喃喃说道。
当然,现在的我也不可能回家,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我早已经没法再回到日常生活中去了。
“说起来,我为什么不能和吴邪见面?”
大概是十分钟前,在入会仪式完结后,我这样问舅公。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思忖了好一会才道:“其实我带他来过这。”
“这地底下?”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可不记得自己来过,这么诡异的地方,绝对会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当然不是,我是说‘诊所’。为了验证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带他去做了些检查。”
舅公打了个手势,我当即明白他说的‘诊所’,是指我醒来的地方。
“他没有和你直接见面,只是在你隔壁房间,但当时出现了奇怪的状况——他一直在哭闹,却说不出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我再次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但这件事仍旧没什么印象。难道是因为我太小了所以不记得了?
“我想,其实他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而且……因为你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他在‘排斥’着你。目前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们相见,一定会引起十分不好的后果。所以,”舅公顿了顿,加强了语调说,“你绝对不要回家,我也不会再让吴邪接近这个地方。”
对舅公的这番警告,我自然是无条件接受。不过,既然我回到了过去,却不能和另一个自己对话,未免太可惜了。这应该是所有关于穿越的猜想中最重要的谜题之一,可哪怕是间接性的通信也从未试过……难道说,香蕉皮理论真的存在?
“只要发生了就必定会发生,你如果想改变历史,就一定会出现一个香蕉皮把你摔死。”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乍一看有些滑稽的问题,突然就很想抬脚看看鞋底,是不是真的粘着一个香蕉皮。
自然我是忍住了,然而这种想法也未免使人沮丧。因为这就等于在说历史是不可违背的。
那我在这还可以做什么呢?再见证一次悲剧的发生吗?
“真他妈的黑啊……”我郁闷地环视着自己的落脚点。因为绕过了一个弯道,墓道是纯然的黑暗,烟头的微光便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感觉环绕在我身边的,不仅是成群的鬼蜮,还有历史无边的黑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或者说,就如张启山的教训那样,这个世界存在着我没法言明的命运的脉络?
而我呢?似乎一直都是种逆反心理,特别是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自以为什么都知道,数次想强行改变历史,结果却只落得惨败收场。如果不是我爷爷救命,我早就完蛋了……
等等,我为什么会以为我对历史是全知全能的?
我浑身一凛,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黑暗,心中却仿佛是被闪电骤然照亮的夜空。
从我被爷爷救起,到他和舅公给我讲的一连串故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不知道的。我明明在这边背负着巨大的信息差,居然能那么自大,嚣张地以为自己无所不知?
“所谓掌握最多信息的人才是王者吗……”我皱着眉头,看着烟灰的一点红星落下,在地面砸成无数的粉末,而后消失。
如果已知的历史难以改变,而那么未知呢?其实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现在的历史对我而言充满了黑域,我根本无法预测我的行动会牵连出什么反应,而闷油瓶的去向同样与我之前所认定的不同。
那么我所知道的“事实”都来自哪里?完全是源于另一个自己。也就是说,那个“我”知道得越少,那历史的黑域就越多,我能作为的空间就越大。
“怎么会这样……!”
突然明白过来的瞬间,我感到了一阵不可抑止的战栗。
原来我一直在故意回避另一个自己,而且那个人也绝对发现不了我——没有比我更了解吴邪的人了,他要做的每一个行动我都知道,甚至包括他的所有思想!
我抽了口冷气,又尽可能平稳地把它吐了出来。
不管如何这都值得一试,况且在当前的状况下,我已经没有兴趣和已知的命运硬碰硬了,如果说历史是一片鬼域,那些已知的命运就像礁石,我需要做的只是巧妙地绕开它——那无边的黑暗,才是我为自己创造的战场。
走出皇陵后,我本能地仰头看向夜空,在找到北极星的瞬间,我感到了一阵欣慰。原来只有等地面的光消失了,才能发现头顶的星空是如此的灿烂……
或许直到此刻,我这艘迷失方向的孤船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航道。那么接下来,我的行动方针也已经确定了,首先向北吧——淮安,正是在杭州的北面。
已经没什么可迷茫了。我掐掉了烟头上唯一的火光,而在前方等待着我的,必然是更深的黑暗。
四 麒谕 1
大概是在2012年的春天吧,我曾经穷极无聊地跑到江苏去找张海客所说的那个马坝村,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因为那些年天南海北跑得太多,一时想不出还能去哪散心了。
说来这也是一种犯贱的心理。人似乎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就想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而如果一直当个过客,就会格外怀念自己熟悉的地方,哪怕仅仅只是听来的场所,也比天天在旅游广告里看到的风景亲切得多。
位置并不难找,因为蝎子形的遗迹依然存在,虽然因为年头太久,边缘已经有些模糊,里面还堆着不少生活垃圾,但站在高处还是能看出大体的样子。实际上它更像个尾巴加长的丰字,中央的墓道最长,在周边一人多高的荒草掩映下,就像几条幽暗的水沟,当然,里面并没有水在流动。
这种规模的汞污染,对当地的生物和地下水都是不小的威胁,也不知道马平川有没有做过进一步的处理,不过在我去的时候,因为那一带都被划入了南水北调工程的范围,居民在几年前就已经都迁走了。
那时还在附近活动的,全都是遗址考古的相关人员,我自然不可能通知他们不远处还藏着个古墓。毕竟机关蚂蝗都是难缠的玩意,比起在报纸上也只能占个豆腐块的考古发现,它们还是永远埋在地底更能造福大众。
而与已经开始大规模发掘的2012年不同,现在的泗州古城遗址还非常荒僻,放眼望去只有看不到尽头的田野和乡间土路。下了长途客车后,我们提着几十斤的装备步行了十多里地,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城根村,两个人都累得够呛。
“齐老爷,咱们这是要大干一票吧?”黑眼镜放下背包,环顾着周围的山水,嘴里啧啧几声又说,“虎踞龙盘,鸾凤相卫,好风水啊。不过我觉得咱们还应该往北再走走,那边风景独好。”
这话怎么听着跟胖子似的,唯恐天下不乱。我暗自在心中表示了一下鄙夷,也懒得理他。从这里往北没多远就是明祖陵,据说还是出自汪藏海的手笔,自然好风好水,但是就算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会去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更何况我对那玩意也没兴趣。
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就是我爷爷亲派的保镖。据说是因为他的体质特殊,在黑暗的环境里比较有优势,估计和他的眼睛有关吧。但我还是很难接受这一点,毕竟他和“未来”的我也有着很大的交集。现在提前与他合作,就等于是在改变未来,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行了,都到这了,大哥你至少报个姓名吧,不然我以后叫你啥,老瞎么?”
黑眼镜笑了下说:“鄙人家姓叶赫那拉,你要是嫌长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纳爷……”
我条件反射地嗤笑出声,才想起他既然是旗人,有个常见的大姓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说每个姓叶赫那拉的都是慈禧她爹。
“那行,敢情您还是个满清遗老。”
他嘿嘿笑了几声,拱手道:“遗老不敢,咱这么年轻有为,怎么也该算个遗少吧。”
我笑了笑,没接口,因为我听得出来,他虽然嘴里在开玩笑,语气上却没什么热度。
人在胡扯的时候,一般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想活跃气氛或者调戏谈话对象,说完了就等着对方还击;另一个则是别有所思,借由胡言乱语结束话题,掩饰自己敷衍的态度,所以说完就算完了,绝不会再关心对方的回答。
而他很明显属于后者。
我也是。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是不可能聊长久的。
以前在蛇沼刚认识黑眼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不靠谱的家伙。不过不靠谱归不靠谱,毕竟还是给我们帮了点忙的,而且要不是他管着那群亡命之徒,我和胖子不见得能活着把小哥架出来。
想到这,我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了另一件事:既然他是不死者帮会的一员,那他当时在蛇沼应该是三叔的安排了,可目的呢?塔木陀?陈文锦?陨玉?
那一路上,他可并没有对这些东西表示过哪怕半点兴趣啊。
现在回忆起来,在我和胖子在陨玉下面傻等闷油瓶出洞的时候,他丢下我们匆匆离去,真的是因为食物和水不够用了么?在那个满地都是水和动物的丛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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