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回杭州啰。”
我笑了笑说:“那行,既然你跟定我了,那就帮我打听打听张起灵的消息。毕竟见到他我的旅程就结束了,咱们早完早散伙,大家都省心。”
黑眼镜闻言仰头望了望天,又望望我,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指向我,说了声“有道理”,便转过身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他这么干脆,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我喊了声“半小时后在这集合”,便给六子也指了个方向。
其实我真没指望他们能问出什么来,毕竟见过闷油瓶的只有我。好在我这边不负所望,很快就打听到有个外人雇船去了湖上的消息。
听他们的形容,那人像极了闷油瓶,我的心磅磅直跳,问了方位就打算也雇条船去追。没想到那些村民们一听说要下水就连连摇头,最后逼急了才说:“客人,不要到湖上去呀,最近湖里有古怪,我们都不敢去了。”
什么古怪,无非是蚂蝗跑出来了而已吧。不过惜命是人之常情,没法子,我只好提出高价买条船自己开。哪知这下得到的回答更奇怪了,他们告诉我,村里的好船都被人买走了,那些人在几天前就急匆匆地划向了洪泽湖心,至今未归。而剩下的船都是常年不用的残旧货,下水后很容易出事。
经过我的再三保证,村长才把我带到湖边,指着那一溜倒扣的木船,让我自己挑一艘,也不要钱,说就当是发现蚂蝗的谢礼了。
三人集合后,我带他们到我选的船旁边,再把计划一说,黑眼镜立刻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色。
“这谢礼真够磕碜的。”他用鞋跟敲了敲船底,那是一条足有两指宽的裂缝,还有草叶从里面伸出来,“少爷,我可是个旱鸭子,待会船翻了救不了你呀。”
我心说谁他妈要你救了,真遇上蚂蝗还不得我献血,推开他把船翻过来,再招呼六子一起把船推进了水里。
其实六子划船的本领很一般,看动作就知道。不过洪泽湖原本就是悬湖,水平面比陆地还高,加上现有的大部分水面都是水淹泗州城后才形成的,所以平均水位并不深,基本上靠一根竹篙就能畅行无阻。
我们的船是全木质的,很小,稍不注意就会翻船,船底还有好几条裂缝,能看到微黄的湖水。大概是季节原因,空中没什么鸟,只能远远看到地平线附近有个黑点,应该就是村民们说的那条船。
我和六子轮换着撑船,小舟穿行在大大小小的滩涂中,朔风萧瑟,四下是连天的衰草和苍白的长空,一抬眼就能看到那仿佛静止不动的黑点。随着距离逐渐拉近,我原本焦灼的心境居然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如果那真是闷油瓶,我见到他之后该说什么?“好久不见你怎么又胖了”?还是“你的铃在我手里,乖乖听话就还给你”?他会不会揍我?或者把我丢到湖里去喂鸭子?
四 麒谕 4
正越想越离谱,黑眼镜突然敲了下我的背,“喂,你跟那张起灵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扭头看了眼黑眼镜,突然有些感慨。十多年下来,这个问题真是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其实他是我老婆。”我说。
这么扯淡的问法,也就只配得上最扯淡的答案了。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个问题,它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关系并没有多特殊的人付出如此之多。但我既不觉得不该为“关系不够特殊的人”付出,也并不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所以解释起来就尤其费劲。
黑眼镜愣了一下,摸摸下巴笑出声来,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行啊,出来久了,终于有点人味儿了。那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猜到他要瞎说,我挥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刚才问村里的老头见没见过张起灵,你猜怎么着?”
“他们要收你当干儿子。”
黑眼镜嘿了声,连连摇头,“瞧你这态度,黑爷还能坑你吗?我又没见过那小子,只知道名字,我就直接问他们认不认识张起灵,结果就有人说了——他们说只有疯子才老惦记着张起灵什么的,那其实是个几百年前的诅咒。”
我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挺了挺腰。大概是看到我脸色变了,他缓缓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疯子?
几百年前的诅咒?
往前逆推几百年,难道是指泗州古城被淹的时候?
回头看着被甩在后方的茫茫水域,我愣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现在退回去追问是没意义的事,村子不会消失,等找到闷油瓶再回去调查也来得及。
我长吁口气,回忆了一下黑眼镜刚才的话,清了清嗓子说:“黑爷,我问你件事。”
“说呗。”回答的人笑容可掬。
“五爷说你是八旗子弟?是哪个家族的?”
“嗐,说来真怕吓着你。”黑眼镜一甩头,潇洒地说,“鄙人乃爱新觉罗氏后人,乃是堂堂大清皇室宗亲。”
果然如此,怪不得叫什么黑爷,连自己的姓都诌得记不住了。我心内暗哼了声,故意淡淡地说:“你上次不还姓叶赫那拉么,改得挺快的嘛。”
黑眼镜毫不在意,笑着拍拍我的肩道:“别这么较真嘛,名字能有多大用啊,真感情才重要,对不?”
就知道会是这种滚刀肉式的回答,我拿他没辙,正想换个话题,忽然感到身下的船颠了几下。
起浪了?我看了眼周围,直觉不太对劲,一低头,就看到水下有片黑压压的影子正朝我们掩过来。
“这是什么?”
那影子足有两米多宽,在水波反射下也看不清究竟多长,无声无息的,眼看就要到我们下面了。我本能地站起来,随着船身一晃,又一屁股跌了回去。
我想起来之前村民说什么湖里有古怪,难道就是这东西?
“现在水深多少?”
“不到三米!”六子站在船头双手举起竹篙,摆着一个投鱼叉的姿势。那根撑船的竹篙一头包了铁,颇为尖锐,用来当武器倒是问题不大,但船在水中央,我们根本施展不开,就算真能一下把水里的东西捅死,船也难免被撞翻。
“先把衣服脱了!”我扯下自己的棉袄扔在船上,跟着又脱了鞋和长裤。黑眼镜却没听我的,伸手一把抢过竹篙,就冲着那黑影插了下去。我本能地放低重心,眼看着那影子一头撞到了铁尖上,因为惯性的作用,铁头刺的非常深,只见一条光滑的黑色脊背突然拱出水面,跟着轰的一声,那东西狠狠地撞在了船帮上。小船瞬间就翻了,好在我和六子早有准备,在那一瞬间同时跳进了水里,避免了被倒扣进去的危险。
水下非常浑浊,淤泥都被搅起来了,能见度连半米都不到。我害怕被水草缠住,急忙浮上了水面。
“他娘的!”六子抹了把脸,咒骂了一句道,“快走,免得它回来!”
他应该是我们三个里水性最好的,说完便游到船附近,把它翻了回去。我四下一看,发现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黑眼镜正在不远的地方浮着,半点也不像不会游泳的样子,这才放下点心。
朝小船游了几下,我突然感到水里有东西绊腿,顺手一捞,居然是根两指来粗的绳子,成色崭新,泡水的时间肯定不长。看到我手里的绳子,黑眼镜“咦”了声,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没一会也扯着绳子上来了,“这边是个锚,你那头有什么?”
这种绳子一般是用来固定航标或船的,可这附近显然什么都没有,难道也被水怪祸害了?见鬼,它是不许有东西漂在水上吗?我收了几下绳子,果然就发现另一头挂着东西。
“有血!”六子陡地叫了起来。
我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水下有股暗红色的浊流翻上来,正是来自绳子的另一端。见状我心里也猜到那边是什么了,双手用力一扯,一大块红白夹杂的肉就翻滚着飘了上来。
这种颜色不是人肉,我抓住肉块翻过来,果然是半扇生猪,绳子拴在腿上,断口破破烂烂,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吃过。
妈的!那玩意是被人引过来的!
我心里警铃大作,还没开口,猛然感到腿上一痛,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扯到了水里。
这下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丢进了搅拌机,好几秒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王八蛋又回来了,正咬着我的腿一阵猛甩。它想淹死我,再吃掉我,就像吃那扇猪一样。
周围的水像墙似的拍在我身上,耳边隆隆作响,也不知冲出去多远,一开始我还能勉强屏住呼吸,但没多久就开始呛水。冰冷的湖水顺着鼻孔流进气管里,引起一阵咳嗽,于是更多的水就长驱直入地灌进了胃里。
完了,就算不死者淹不死,被吃了肯定也呜呼哀哉,游了这么久,黑眼镜他们恐怕也追不上了。我正越想越绝望,忽然腿上一松,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有人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扯出了水面。
出水的瞬间因为没了浮力,我的身体异常沉重,眼睛也迷蒙着睁不开。但模模糊糊的,我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他另一只手伸来之前,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找到你了!”
四 麒谕 5
闷油瓶的手顿了顿,便一把将我拽上了船沿。我顾不上说别的,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趴在船上直喘气,进了水的嗓子里火辣辣的,一吸气就生疼。
等我喘着气缓过劲来,才注意到我们存身的并不是一条船,而是许多条捆在一起的小船,就像火烧赤壁的曹军连锁船那样,相互固定在一起,好似一只小型的浮岛,非常稳固。
“那些船都是你买的?”
我大吃一惊。难道是我误解了村民的意思,虽然被买走的船很多,其实买主只有一个人?可他又为什么要在这里造这么大一个浮岛呢?
“你知道这有个水怪?不对,那个饵是你下的吧?”
闷油瓶没理我,挥手示意我往中心走,便俯身聚精会神地盯着水底。其实很久以前——也或者是很久以后——我们第一次合作到七星鲁王宫的情况,就和现在如出一辙。我们也是这样蹲在船上,面对着来自水下的威胁,而他也是这样对我不闻不问,以及全然漠视和陌生。
虽然我没问,他也没说,但他这次应该是真的把我忘掉了。
哪怕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却还是难免失望,我暗自叹了口气,按他说的爬过几条船,忽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喊“齐哥”,是六子的声音。我这才想起还有人在找我,急忙应了声,循着方向看过去,却是一条长满枯芦苇的湖滩。
它的形状非常眼熟,因为当我们被水怪袭击的时候,它就在我们旁边不到十米远。
靠,亏我还一个劲对着天边的黑点发感慨,闹了半天闷油瓶就躲在附近。
“你这算在为民除害吗?”我又问,回答我的却是轰的一声巨响。还没等我意会过来,身下的连锁船突然动了,我一下没提防,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等我捂着嘴爬起来,船速已经变得非常快了,整片小船不断发出木料开裂的哀鸣,有些甚至显示出了要散架的迹象。
拖着我们前行的正是那只水怪,它被一条胳膊粗的缆绳挂住了,在我们前方六七米处,漆黑的背鳍时不时露出水面,在湖上划出一道三角形的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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