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下
韩非默默看了一眼手中这个据说承载太子一片心意的卷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师兄,事关太子的教育……还是多慎重些的为好。”
吕安困惑抬眼,便听韩非淡淡道:“太子现如今不得造,等未来他做了秦王,没人拦得住他。”
“确实没人拦得住他,但是他自己可以拦住自己。”吕安微微一笑,“师弟还是不了解太子。”
“太子眼中的世界,比你我眼中的更大,而要达到那一目标之前,他必然会克制。”
“那若是那一日到达后呢?”
韩非肃容,他咬了咬牙,道“在秦国面前,今日之六国不过苟延残喘,那一日迟早会到!”
“到了那一日,太子难道不会放纵他的欲望吗?”
他这一番话出口,却见吕安微微一愣,竟是露出了笑模样。
“师弟以为,太子的目标是一统六合?”吕安摇了摇头:“师弟错了,太子虽然没有与我谈过,不过我想他的目标要比此远大的多。”
“大到……非一代之功也,恐怕又要秦国诸王代代相承才能完成。”
那是什么?
“那大概是,让每一寸月华都能洒在千家万户的窗台,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认可自己是秦国的子民。”
吕安看着韩非骤然间缩起的瞳孔笑着道“他希望每个人说的都是秦话,写的都是秦字,穿的都是秦衣。”
“非是用刀枪逼迫,而是从内心深处认可,愿意承认自己是秦人,每个人的心里亦是能以作为秦人而骄傲。”
“为此,他可以学习百家之长,可以征用六国之才,可以克制住自己不让他的欲望过界。”
“而你,你相信他?这是连三皇五帝亦是不曾达成之大志愿!”韩非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他摇摇头“这太荒谬了,千古八荒均未有之事,这怎么可能……”
“一年做不到就两年,一代人做不到就两代人。”吕安垂下了眼帘:“他是我弟弟,他想要做,我就去帮他做,他觉得他可以,那我就相信他。”
韩非抖了抖嘴唇,一时之间竟完全无言以对,他脑中有太多思绪翻飞,纵然他自诩头脑灵活,此刻竟也是找不到一句话语可以在此时被吐出。
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这不可能,千古八荒间未曾达成之事,可是,可是!
无论是颤抖的手指,不停跃动的心脏,还是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都在告诉他他的激动和兴奋。
自周灭商,建国时分封的四百余诸侯如今只剩下如今七个大国,秦国若是灭了所有的国家,确实可以统一。然统一之后又要如何治理才是最大的问题。
“秦,秦若有一日统一,”韩非咬了咬牙定下了心神“要如何治国?若是再分封诸侯,岂不是要重蹈周国之覆辙?”
“为何要分封诸侯才能治国?”吕安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师弟,你我皆非秦国诸侯。”
他们都不是秦国诸侯,可他们都执掌一方,秦国一郡郡守所需要管理的土地,同周天子封天下之时尚未开始兼并的诸侯国国土有多无少,而他们所做之事和诸侯之间亦是无差,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工资是秦国政府发的而不是当地税务所出,而他们所能享有的权利亦是平民的权益,并且要被秦法所束缚。
秦国的郡县制以及在这种制度下高速发展的秦国已经用自身的实例证明了并不是一定需要诸侯王才能帮助天子治理国土的。
这一句如同钟鸣一般在韩非脑中炸响,他猛然间明白了吕安言下之意,更是明白了秦国的野心。
秦国这是真的打算将郡县制推行到底,不打算再立诸侯,而在秦国治理之下的天下,会和秦国一样,能而择之,不以血缘不以家室,而是靠个人才干出头。
韩非猛一握拳,忽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喷涌而出,他忍不住握住了吕安的手“师兄,当,当真会有那一日?秦国真的是这般打算的?”
吕安难得见自家师弟如此激动的模样,他会握住韩非的手“有没有那一日,师弟不妨一同来看。”
“我……”韩非嘴唇翕动,正当他要答应之时,房门骤然间被扣响,在吕安应声之后房门被推开,一小吏入内禀报道“吕郡守,尉将军有急事请见。”
吕安和韩非二人齐齐一愣,吕安更是立刻说道“请进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身着玄甲,一身金戈之气的青年快步踏入,他冷冷一眼扫过,韩非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猛然间一缩,他干咳一声,赶紧放开了吕安的手,并且往后头退了一步,毫无所觉的吕安快步上前,刚想说话先被尉缭握住手,“师兄?”
“嘘,”尉缭在他耳边轻声道“快快同非公子交接移印,我带你回咸阳。”
吕安一愣,虽不解为何如此着急,但他对尉缭全不会有半分怀疑,当下便取出了交接的文书,而那边,尉缭将理由告诉了韩非“秦王急病,王后宣景熙即刻入京。”
第238章 大国崛起(21)
黄河沿岸的大道上, 两匹快马踏着秋色飞驰而过。
远远就听到铃声避让的商人们惊愕得发现,从他们身边交错闪过的两匹马, 一匹上头坐了两个成年男人, 另一匹则是只驮了货物,而即便如此,坐了两人的那匹马竟然还要跑得更快一些。
好一匹骏马!刚刚闪避开的路人们纷纷惊叹, 然后他们又批评道:双人共骑也太不爱护马匹啦!
那匹驼了两人的马便是多多了,而能坐在它背上的自然是吕安同尉缭。
会双人共骑实乃不得已,吕安骑术不错,可以应付日常出行和紧急状况,但他的骑术远远不能达到长时间奔驰的要求。
在没有马镫的年代, 要控制自己坐在马上全靠腰部力量和双腿力量,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话根本没办法长时间在马背上颠簸, 正因为如此, 即便是秦国这样一个产马的国家,骑兵的训练依然是一个大难点。
考虑到这一点,在吕安整理东西的时候,尉缭直接将甲胄卸下放在了吕安的马上, 而让吕安同他共骑多多。吕安人瘦,双人共骑比之他以往着甲持锐仅差了一点, 多多适应良好。
至于吕安, 吕安只能红着脸选择坐在前面还是后面,前头吃风但是视野更好,后头没风但是需要他抱着人耗力稳住自己。
吕安坐在尉缭身后双手搂着他的腰, 将脸埋在他的后背里头,多多跑得很稳,甚至有一种节奏感,适应了这种韵律的吕安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吕安开口问道:“师兄,怎会是你来接我?”
“年末述职。”尉缭言简意赅,蜀郡至咸阳要走蜀道,而蜀道一到冬日降雪便极其危险,因此蜀郡的官员述职时间会比普通官员更早,秋日即可入京,也可以等到春天雪融再回去,当年吕安亦是如此。
“我在咸阳,王后下令后,吕相邦便让我来接景熙。”
吕安沉默了一下,事态已经严重到这般程度了吗?他嗫嚅了下,小声问道“大王,大王怎么样。”
这次,尉缭没有给他回答,吕安亦是知晓了答案,他重重吸了口气,“怎会突然如此……”
赵政虽然同他说过父亲的身体不好,但是吕安刚刚听过这一消息,现在秦王就病重了,而且病到需要他赶紧入京的程度,这令他一时之间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吕安即将接任治粟内史一职,治粟内史就是后世的大农令,职权范围差不多是明清时期的工部和户部尚书之和。这个位置并不掌兵权,却握住了秦国的经济命脉,会让他早日入京,无非是因为治粟内史为两千石可以多一份话语权。
也就是说,赵姬觉得异人可能撑不过去,要为王位交割进行准备了。
即便秦王只有一个儿子,赵政亦是被定为了太子,即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王权交割顺顺利利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此时朝中多一个赵政的人当然就多一份好。
不,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征兆,赵政十九岁便被加冠就是征兆,这一刻之前的讯息都被串了起来,吕安轻轻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大王,大王是不是去年就开始……”
尉缭眼帘微垂,并不做声。
吕安一咬牙,将额头靠在恋人的后背,眼圈渐渐发红。
他和异人的感情当真能说一句亲厚。作为一个帝王,他对吕安这个臣子一路提拔,作为一个长辈,他亦是经常关心他学业和生活,甚至还受他之托亲自跑去为尉缭说情。
正因为此,到了今天这一步吕安才更觉得难过。
“是我不懂事。”吕安闷声道“我应该,应该多关心大王一些的。”
一个人身体状况如何若要细心观察怎么会看不出?若是一般臣子也罢,但他和异人颇为亲近,有好多近身接触的机会,可他一直都没注意到那吐字间的虚软,偶尔的潮红面色,压都压不住的咳意,还有比旁人白上几分的面色。
异人说了那是换季燥热,他怎么就信了呢?
那他去为自己说情时候抱的又是怎样的心情?他那时候身体是不是就已经不好了?却拖着病体跑去父亲面前为他这鸡毛蒜皮的事劳心劳力。
尉缭很快就感觉到后背一阵热意,他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有表示,任由吕安宣泄情绪。
到了傍晚,尉缭在驿站停下,他们只有二人,走夜路多少有些危险,而且吕安情绪不佳,他亦是有些担心。
尉缭翻身下马,然后将腿麻的吕安捞了下来,吕安刚一落地便不免一阵龇牙咧嘴,骑快马一日,他脚步虚浮,简直连怎么走路都要忘记了,在原地蹦了几下后才好一些。
此处驿站为“置”,秦国的邮驿体系极为发达,这主要是因为秦国讯息和命令的落实全都是文字落实,这就需要发达的信息传输能力。
五里设邮,十里设亭,三十里设置,尉缭选择休息的地方便是每隔三十里一设的“置”,由于秦国官员调任上任需要自备口粮且不可带上属下仆从一起赴任,这其中就对官员的安全和行路保障增加了挑战。
邮驿体系便是这一保障的重要一环,按照规定,官员必须沿途经过各地驿站“打卡”,这是为了让中央能够知晓官员新进到了何处,如果迟迟未能赴任,也可以知道是哪一阶段出了问题。而且官员在邮驿体系内食宿均是免费,还能带上口粮,只要一路“打卡”,即便是家产不丰的小吏赴任,也可以保证其沿途吃穿用度。
得知是两位二千石归京,置啬夫亲自为二人登记沐马,并且留印作证。
这位驿站管理人员在听闻尉缭仅要一间房面色丝毫不动,他看了眼吕安如今的状态,十分了然道:“敢问二位上峰是否需要温汤水?本站备有药汤,泡上两炷香,这位上峰的腿会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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