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ummary:
　　假装毫无觉察，虚与委蛇地暂且安抚下面前这个陌生的存在，对于曾经的“小丑”和“无面人”来说，本该轻而易举。但是他的身体背叛了他，一种茫然的惶惑和愤怒在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粗重的喘息交叠着起伏，原本轻微的呻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颤抖的呜咽，偶然间几句仿佛是无意识的呓语，甜腻得叫人自背脊酥麻开一片。
　　周明瑞摘下耳机，些许心虚之下动作也不由自主轻缓起来。他踮脚几步走到门边，客厅嘈杂的电视声从门缝里传进来，但他还是谨慎地压下门锁，转身从书架上拿下抽纸盒回到桌边坐下。
　　他呼了口气，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脸颊，重新戴上耳机，另一只手则往下伸过去，很自然地想要抽开睡裤的系带。
　　就在手指触碰到那根粗糙的棉麻绳索的一瞬间，他的动作迟疑地停顿了。
　　他觉察到了一丝古怪，源自于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直觉，他信任他的直觉，它总是如此的忠实、敏锐、可靠，自他喝下了那瓶魔药之后……不，不对，不是“直觉”，更准确地说，那应该是被称为“灵性”的——
　　克莱恩猛地从桌边弹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绯红。
　　瓦斯计费灯早已经消耗完上一枚便士的额度而悄然熄灭，只余晦暗的月色透过窗台飘到桌上，缠绵如血。
　　克莱恩茫然地环顾一圈，辨认出这是他在廷根水仙花街住所的房间，搬家之后兄妹三人都能享有单独的卧室和盥洗室。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抹嘴角，手指上湿濡的触感告诉他自己刚才睡得有多么香甜。他看了看横七竖八陈铺了一桌子的、誊写满资料的牛皮纸，暗自庆幸它们没有沾上可疑的液体，否则老尼尔的反应他并不太想去猜测。
　　他居然在撰写值夜者任务报告的时候睡着了——大学毕业后这种挑灯夜战的经验好像就离他远去了，至于“为什么穿越之后还要熬夜写报告”这码事，和“为什么梦回地球却是在撸管”相比，似乎也很难说清哪一个更具思考价值。
　　想到刚才的梦，克莱恩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其实他近来越来越少梦到穿越前的事情了，无论是故乡的家人好友还是美食娱乐，都不再像他刚来到这世界那样，见缝插针地占据夜晚时分他隐秘思维的每一个角落。这固然有他提防着队长不时来“查房”的顾虑，但必须承认，一旦适应了这儿的生活，这个光怪陆离的、不可思议的新世界，从前的很多记忆都开始变得遥远而模糊了，平凡的平淡的一成不变的生活，看过去就像隔了一层轻薄的雾气，朦朦胧胧的，不甚分明。
　　克莱恩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蹬掉勒得他发慌的长裤，摇摇晃晃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不管怎么说，刚才的梦回地球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比如……
　　克莱恩低头瞪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裤裆。
　　这档子事对于母胎solo两辈子的人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当然对于“处男穿越到另一个处男身上”这样有趣的陈述，克莱恩拒绝作出任何评价。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嘛，解决生理需要，嗯，这和拉屎放屁一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克莱恩嘀咕着伸手勾住内裤边沿，但是动作又一次迟疑了。
　　这种带来灵性预警的违和感似乎有一点熟悉，队长……？不，不对，不一样，这似乎是一种更加粗暴但是同样有效的方式……唔……侵入梦境除了“梦魇”，还有……潜意识海洋……还有……
　　克莱恩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以致于他盯着裤裆的眼神都有点苦大仇深。他试图从头脑中庞大、繁杂的神秘学记忆库里挖掘出关于梦境的那一部分，但此刻它们似乎从未真正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一般，难觅踪影。不多一会儿，克莱恩突然就觉得有些晕眩，在大脑昏沉、惯性，却依旧毫无结果的思索里，他隐隐预见到了最终的失败。而在他彻底失去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是：
　　为什么又是在diy的时候出现这种感觉？
　　等等，为什么我要说“又……”
　　克莱恩晃了晃还有些发胀的脑袋，睁开眼的时候他仍没有回忆起自己身处何方、正打算做些什么，但至少他在睁眼一瞬间获得了四个认知，其中两个是好消息，两个则是坏消息：
　　首先，他不必再努力思考打飞机和灵性示警之间有什么深刻而必然的联系了。
　　因为，他看到这回有一位浑身赤裸的女士，正跨坐在……同样一丝不挂的自己的大腿上。
　　值得庆幸的是，他可以肯定这位女士并不是他所知或者所不知的任何一位“刺客”途径序列7以上的非凡者。
　　问题在于，他认识这位女士。这位女士名叫辛西娅，艾弥留斯上将的情妇……
　　克莱恩愣愣地看着面前唇红齿白，面容姣好的女士。不可否认，辛西娅是一位罕见的美人。但不管怎么说，她的美貌还处于正常范畴之内，并没有使人难以抵挡的非凡因素加成；相反地，她给克莱恩在其他方面留下的印象，却完全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了——惨烈到克莱恩只要看她一眼，要不是他对于身体出色的控制能力，都可以直接打一个寒颤，连身上那种莫名出现的、难耐的燥热感都一下子消退下去不少。
　　见鬼，我宁愿选魔女……
　　这个念头在克莱恩脑中一闪而过，还不待他完全捕捉，他就发现坐在他身上的那位女士的容貌和身材发生了变化——他完全没有觉察到这变化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以及完成的，但总之，它就是这样发生了，女人的皮肤变得更加细腻、白皙，肆意披散的褐色长发流散如冰凉的绸缎……
　　克莱恩呆滞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算不算心想事成？现在换个愿望还来得及吗？
　　纤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克莱恩感到自己胸膛上也被压上了重量。女人向他凑过来，温热的呼吸吞吐在他脸上，有一股柔软的淡香。
　　克莱恩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视线从饱满地揉在他胸口的那两团很有存在感的玩意儿之上挪开，但是一抬起头，对上的立刻就是一双清澈的眼眸，令人想起幽邃的林间淙淙的溪涧，以及水边被倏然惊起的小鹿……
　　克莱恩不出意外——但是依然有些绝望地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闭了闭眼，想要把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从思维里驱赶出去，然而无论是清浅可爱的呼吸，还是柔软细腻的肌肤触感，都不是他闭上眼睛就能躲开的。
　　我要失去嘲笑罗塞尔大帝的资格了吗？不，更糟，至少那个时候罗塞尔应该还不知道“魔女”序列的真相……
　　克莱恩迷迷糊糊地想着，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想去握住面前女人细窄的肩膀——
　　“砰！”
　　腥热的液体喷溅了克莱恩一头一脸。他几乎是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脑浆和碎肉，克莱恩一把掀下身上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女尸。他感到自己的逻辑和常识都回来了——刚才那些情难自禁身不由己的状态，对他来说通常意味着普通的梦境，可现在出现的清醒，则说明多半有人入侵、干扰他的梦境。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尽快脱离——
　　失去半个脑袋的雪伦夫人消失了，同样在一个他所无法观测到的瞬间。当克莱恩注意到这个变化的时候，他发现他回到了最初的姿势，而这一次，坐在他腿上的已经是面容精致如人偶，身形有些虚幻的保镖小姐——没有穿着那身繁复到抓人眼球的黑色长裙……
　　克莱恩毫不犹豫地——直接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大脑已经争气地先一步做出了决断。所幸面前的女孩似乎还是灵体状态，闭上眼睛就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克莱恩可以画个月亮对女神发誓，虽然他偶尔会看看《女士审美》，并且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欣赏美女，但绝不代表他能忍受将自己的节操水准降低到罗塞尔大帝那种程度……发乎情止乎礼，至少在他清醒的状态下绝对会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及脑子——他其实也很想把“清醒”这一定语去除的，奈何现实无情地打过他一巴掌——他甚至不想分辨上将府邸那次“经历”究竟是“心理阴影”还是“回味无穷”，只得期望时间的流逝可以让他不至于再对此耿耿于怀……
　　可惜闭上眼睛也开始变得于事无补。克莱恩感到身上的重量开始明显增加，从开始完全虚幻的灵体，到羽毛般轻盈却可以被感知，最后到接近实体的、一个正常女孩应该有的重量。
　　他们相贴的皮肤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莎伦的皮肤似乎有了温度，不再冷得像是冰块或者尸体……克莱恩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看到面前女孩苍白的面庞上正在出现血色，她的瞳仁变得细长而锐利，原本陶瓷般的皮肤也不再光洁如初，有些位置长出深色的绒毛……但并不丑陋，甚至有一种充满野性的诡异美感，虽然与保镖小姐一贯给他的感觉相去甚远。
　　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好奇的……
　　克莱恩有点艰难地想到。他已经很难再压制住粗重的呼吸，与莎伦在他耳边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女孩毛茸茸的耳朵在他眼前令人心烦意乱口干舌燥地摇晃……克莱恩大口喘息着，但是他的手在即将抚上那簇看上去手感很好的绒毛的时候，再次停住了。
　　不，这不对劲。停下来，我必须停下来，该死，我怎么会——
　　克莱恩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地睁开眼睛，这多半意味着再一次的惊喜——惊吓，和再一次艰难的争斗以及失败……
　　可这回的事态似乎有了可喜的变化——入眼的竟然是挑高的穹顶和巨大的石柱；空旷的神殿之中，他正坐在青铜长桌上首那个熟悉的位置上，灰色的雾气在他身周缭绕、蔓延。
　　足够令他安心的气息。
　　看来是成功了……
　　克莱恩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此时他已经可以肯定，刚才的违和感来自窥探，而现在他终于成功摆脱了对方。
　　那实在是一位高明的窥视者，很可能是“黑夜”途径的高序列者。或者，更棘手的一种情况，拥有灵界的部分权柄，可以直接定位他的梦境所在……对方应该对他有所了解，没有给他太多的反应余地，而是在第一时间压制了他灵性的触动，使他在浑浑噩噩的梦境和清醒的反击间来回挣扎。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