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
他站起来,睥睨着祭台下村民们虔诚的模样。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姑娘懒洋洋的声音。
“唔,真是无聊透顶,你说是不是,小相公?”
刚刚站起来村民们就看到了少年身后突然出现的神使。
这是村子里第一个请来神使的巫!
村民们纳头就拜,原本站在两边的族老与黑袍婆子们跪倒在地,热泪盈眶。
神婆已经把额头扣出了血。
“神佑此村安康……”
“神佑此村安康……”
却不料他们听到了那个神使面无表情地问那个祭台上的少年:“小相公又为何不拜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相公风姿特秀,依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他本想跪下去,却站直了身体,听到另一个自己说:“你不是神,我又为何拜你?”
更何况,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让自己跪了的人结局都不怎么好。这个姑娘,似乎知道他的过去。
祭台下的村民却抖若筛糠,恨不得冲上去把小相公不合时宜的高傲的脑袋摁下去。
神使却亲吻了少年的额头,齿如含贝,嫣然一笑。
当真是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新的巫确实有意思极了,能保你们风调雨顺呢。”
姑娘又消失不见,仅留下祭台下的村民激动叩首。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又是鲁迅先生的梗2333。
“那时候,只要从来如此,便是宝贝。即使无名肿毒,倘若生在中国人身上,也便“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国粹所在,妙不可言。”――《热风.随感录》
服饰与祭礼是我结合某服饰鉴赏书籍与《山海经》诌出来的,服饰鉴赏是哪本已不可考,可能是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服饰鉴赏》,存疑。
第43章 陶渊明(八)
在成为巫的第二日,天赐之人沈怜就秉承着在其位谋其职的原则,尽力不尸位素餐,而是拿着桃木剑帮村民们驱鬼。
他从大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扔到水盆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默诵着神典。
那张干净的白纸上很快就显现出了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狰狞女人。
村民们看着凭空出现的厉鬼无比惊恐,沈怜却毫不意外,他似乎天生就知道用白矾作画再浸到水里这种小儿科的事情。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画得那个女人像极了那个美若天仙的神使。他也没注意到,他画这个女人的时候,给笔端倾注了多少阴毒的恶意。
铁锅下的柴火烧得正旺,偶尔溅出一两颗火星,锅里的油沸腾着冒着泡泡,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沈怜捞起那张禁锢住厉鬼的白纸,直接把手浸入了滚烫的油锅里。
灵魂里的另一个自己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竟然干起了这么下三滥又低级的勾当。
沈怜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的村民,他们瞪大了眼睛,已经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
低级吗?沈怜疑惑。
或许真得很低级,毕竟他之前连想都没想就在一锅醋里面倒了一层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无比笃定醋会沉在油下面。
醋被烧开,气泡会往上升,升到油面上来,看起来就像油开了一样。
手伸进去完全不烫。
或许是个人都会知道怎样“油炸厉鬼”,可这些村民不知道,他们正跪在地上诚挚地磕头,感谢沈怜的卓越贡献。
沈怜弯下腰扶他们起来,露出一个无比亲和的笑。
或许地位可以这样一下一下地巩固起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容易知道“敬”,更容易知道“畏”。
等做完乱七八糟的祭祀与法事,沈怜才算清闲了下来,他跑去一户姓郑的人家,问村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老人家,您知道一个叫郑清的姑娘吗?”
老汉叼着烟卷眯着眼睛,无比笃定地说:“村子里这么多姓郑的没一个叫‘清’的,郑狗蛋郑娃子郑二丫倒是多得数不清。”
沈怜不信邪:“那是小名吧?学名呢?”
老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沈怜挨家挨户地敲门,想找出一个叫郑清的姑娘。
结局当然是无功而返,而且村子里的人都怀疑这赵家三郎就算改了名字,脑子里的颠病还是治得不清不楚。
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哪怕是一个死人。
他回到家,问神婆:“婆婆,你知道一个叫郑清的人吗?”
神婆摇了摇头,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怜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毕竟自己只是似假非假地听到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名字。
他回忆着那句话。
“小相公……小相公你怎么不吃东西呢!郑清死了你还想为他殉情不成!”
那应该是一个……还算重要的人吧。
神婆见他愣神,建议道:“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你可以明天去找族长大人,翻一翻之前的族谱。”
沈怜感谢了她的建议,给神明上了一柱香,准备睡觉,期待明天的到来。
可惜昼短夜长,一晚上辗转反侧,又不能秉烛夜游,于是就胡思乱想,疑惑着就自己这么个自私自利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他人殉情。
就算爱到了骨子里,也不可能干出殉情这种傻事啊。
他揣着满肚子的疑惑等到了天亮,来到了族长家。
族长大人已经很老很老了,须发皆白,整张脸像是风干的橘皮。他甚至已经老到了连祭天仪式都没办法参加的地步,仿佛随时都能归西。
沈怜一页一页地翻着厚重的族谱,看得无比认真,他看着上面一个一个的名字,问道:“族长大人,为什么我们的族谱最多只有二百多年的呢?”
族长目光悠远,似乎随着发黄的族谱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这个村子是当年大家为了躲避战乱建立的,之前的族谱早已遗失了。”
“真是可惜。”沈怜道。
他心里想的“可惜”却是另外一件事。
还是没找到“郑清”这个名字,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虽然忘记前尘往事,但骨子里的东西却遗失不了……他是个不吐槽会死星人。
“郑清”这个名字无比大众,比不得“沈怜”独特,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重名的?怪哉怪哉。
他有些失望地踱回去,拿起纸笔,感到压抑的情绪如海潮般涌来,却发现古人诚不我欺,一片伤心画不成。
他只好搜肠刮肚,想在记忆里找出郑清这个人的影子。
却不想笔随心动,一笔一画,勾勒出了一朵花来。
那朵花红得像血。
鲜艳,美丽,层层叠叠,绚烂至极。
他愣了愣,盯着那朵花,有些不可思议。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姑娘的声音:“哟,不得了,小相公思春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那是一朵芍药。
自从画出那朵芍药后,沈怜就再也没有向村里的人打听过郑清是谁了。
他只记得他当时耳朵发烫,慌慌张张把一堆书压在画上面,然后自己也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怎么可能,他都不认识那个叫郑清的姑娘!
“我喜欢水仙,”他想,“记忆里好像有个家伙对着水面顾影自怜,最后变成了一株水仙。”
这才是他喜欢的调调,只爱自己,爱到极致。
充满着似褒似贬的讽刺性的浪漫。
那姑娘仿佛得了兴味儿,每次都在沈怜不注意的时候冒出来,调笑那朵浥着露水的芍药。
“小相公,你到底看上了哪家的美娇娘啊?”
“小相公你别不说话呀……”
“小相公你别不理我呀……”
沈怜被问得急了,就深情地盯着那姑娘的眸子,说着眼前人是心上人的浑话。
那姑娘便以手掩面做娇羞状,眉目间一剪秋水含情,嘤嘤嘤地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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