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聂霜双仰头看着董天天,补充道:“也就是说,这姑娘确实已经与世长辞了。”
闻秋点头:“第二个定位点在废都,案发时一切正常;但第三个定位点我们选在了印桐的新家。”
“这是案发时产生的信号源。”
闻秋点开了文件夹中标注着星号的视频文件,瞬间弹出的光点闪得董天天忍不住后仰了脑袋。
“呵,亡灵座谈会?”董天天“啧”了两声,“这少说也得有几十号人吧。”
聂霜双摇了摇头:“不不不,根据我当时统计的数字,当时实验品A3206这间小屋子里至少挤了上万人。”
“准确地说,将近250万人,”闻秋指着屏幕上明显被卡死的定位系统,“相当于三分之一个中央城的人,在下午14:50的时候全聚在了印桐的家里。”
董天天抬头,正好对上闻秋看过来的视线。
闻老师轻笑了一下,点开了另一个视频。
“这是今天下午,你们在甜品屋外面时的定位记录,”他放大了光屏上的图像,“很明显,当时印桐的甜品屋里至少有二十个人。”
董天天打断了他的话:“当时店里只有三个人。”
“只有三个人,Christie,小印先生和安祈。”
他顺手打开了下午的监控录像,高清视频中甜品屋里发生的一切都清晰直白。董天天条件反射地去看闻秋,然而闻老师并没有看视频的意思,一双温润的眸子全落在他身上。
“所以,”闻秋笑了,“无论是安祈还是Christie,这两个人都有问题。”
“一个人终生只能拥有一个移动终端,也就意味着他的终端号码和身份号码一样独一无二。最初发现这两人不大对劲后,我让双双调取了死者所在的太平间的相关录像。”
“然后我们发现死者亲友说的没错,”聂霜双接着他的话说,“这姑娘确实早就魂归西天了,怪就怪在她被推进太平间后,居然又自己开门走了出来。”
聂霜双蜷在毯子里,小幅度地挥了挥手,掐着嗓子小声尖叫着:“自己!推开门!卧槽看监控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深更半夜太平间里露出一只手,还他娘的惨白惨白的!”而后被闻秋一巴掌打在了后脑勺上:“不许说脏话。”
董天天:“停停停停停,先不提后面被火化的是个什么东西,按照你们的说法,小印先生的家庭护理是假死的,她在太平间里直接销毁了自己的移动终端,她图什么?一个死人的身份?”
“这不现实,无论是科学院还是夜莺,有得是假身份让她套,她实在没必要假装一个死人。”
闻秋忍不住笑了一声:“对,这就是问题所在,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要干什么,以及,”
“她到底是谁。”
……
印桐坐在浴缸里,枕着膝盖撩了撩水面。
“我的家庭护理人很好,”他像是在怀念什么,声音轻飘飘地浮在水上,“陈哥一开始带她来见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年轻妈妈,后来才知道,她根本就刚毕业没多久。”
印桐笑着眨了眨眼睛:“很失礼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可她根本没生我的气,还夸张地说,如果我有这样儿子,才真是赚到了。”
“她看起来就像个老师,幼儿教师,专门照顾小朋友的那种。我并不是说我自己是小朋友,我是说。”
“她很温柔。”
印桐停顿了一下:“她很温柔,很熟悉,会在夜里悄悄地热一杯牛奶,放在我的房间门口。”
……
“根据死者朋友的说法,死者生前是个‘咋咋呼呼的女汉子’。”
闻秋从光屏中抽出一份资料,挪到自己面前,一边翻看一边整理:“死者的父母也是这么形容的,他们说自己的女儿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然而根据案发前几天的城市监控来看,进入印桐家的那位家庭护理,恐怕和死者亲属说的不是一个人。”
闻秋偏过头,正好撞进自家两个活宝“控诉”的视线。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失笑道:“好的好的,我们从头来理一下思路。”
“首先,我们通过对比今天下午和两年前5月13日那天的定位系统,发现信号源骤增的奇怪现象。”
“由以往的经验我们可以得出,Christie和安祈两人的信号源都不稳定。具体体现在,Christie的信号源数量会随着她的情绪而波动,安祈这个人根本就不携带信号源。”
聂霜双举手补充:“也就是说,Christie身上装了一堆移动终端,而安祈身上就根本没有移动终端。”
闻秋点头:“所以他们两个都有问题。其次,死的那位家庭护理身份存疑,排除重生夺舍穿越之类的玄幻设定,假设走出太平间的那位确实是个活人,那么她为谁工作,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抢一个死人的身份?”
“再假设走出太平间的那位,就是之前推进去的死者,排除尸臭腐烂等现实问题,首先她是怎么活过来的,为什么又死在了印桐家里?”
“所以……”董天天挥手暂停了一下对话,“所以科学院没有对死者做身份比对吗?”
闻秋眯着眼睛笑了,他转过自己身前的光屏,放大了摆在董天天面前。
“这是科学院的比对结果。”
“他们坚持死者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死在印桐家的那位,就是之前推进太平间的那位。”
“并且他们的报告声称,印桐的家庭护理是自杀的。”
……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印桐缩在浴缸的一角,他突然觉得冷,就好像中央空调开启了制冷模式,而他恰好坐在一个通风口旁边。他枕着膝盖,举起手像个小学生一样提问。他说:“安先生您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可不可以麻烦您再说一遍?”
“请您再说一遍,我的家庭护理是怎么死的?”
安祈因为他突然改变的称呼皱起眉,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重复道:“她是自”
“够了。”
印桐打断了他的话:“够了,你想说我的家庭护理捅了自己十几刀,把自己的肚子切成一块一块的,只为了在我家的客厅里自杀?”
他抬起头,隔着光屏直视着安祈的眼睛,屏幕对面金发的年轻人没有移开视线,他皱着眉,抿紧的双唇上没有半点血色。
“桐桐,”安祈放轻了声音,“对不起,你别哭。”
印桐蓦地笑出声,他说:“好啊,我就当你说的全都是真话。”
头顶的照明灯发出“滋滋”的电流音,投射到半空中的虚拟光屏再次开始出现细小的卡顿。印桐没有理会那些奇怪的异样,他只是看着光屏,看着光屏对面安祈的眼睛。
“一个活人不可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剁成肉泥,除非她早就死了,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人。”
印桐扶着浴缸的边缘跪在一池温水里,倾身靠近漂浮在半空中的虚拟光屏:“假设我的家庭助理属于1,那么麻烦安先生告诉我,她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死的,又怎么可能在死了之后还来应聘我的家庭助理。”
“假设我的家庭助理属于2,”他蓦地笑了一声,“麻烦安先生解释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不断出现“信号不良”的提示,印桐看着虚晃的屏幕里安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麻烦安先生告诉我,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突然炸响的尖叫声闯入阴暗的夜晚,轰鸣的雨声中夹杂着细小的爆破声,有什么东西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炸开,稀里哗啦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印桐裹着一池微凉的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看见光屏对面安祈似乎猛地站了起来。
他大跨步走向印桐,就像是要将固定在不远处的移动终端抢过来。时断时续的通话界面艰难地显现出光屏对面的景象,印桐只来得及看见一只手,就听见“啪”的一声。
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第43.5章.间章
老管家从安祈的卧室离开的时候,正撞上门外准备进去的周郑。临时加班的周队长顶着一张随时准备猝死的脸,挂着一对沉甸甸的眼袋,甫一瞧见他,便没怎么好气地扯了下唇角。
“你们家小少爷脾气见长啊,”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兄弟们给他接电话,他居然冲过去想抢终端。今晚的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管家您不用劝我,那两个臭小子还在医院挂吊瓶呢,骨折还得有个治疗时间的。”
老管家低眉顺眼地念了一句:“给周先生添麻烦了。”
“我看你们是不觉得麻烦,”周郑倚着安祈的房门,收了唇角的笑,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阴厉,“过两天上头会下来一波人重新调查一下你们这的基础设施,电子设备该扔的扔、该砸的砸,手腕里终端还没取的就安排手术去,自家少爷什么德行不知道吗?他要是在科学院以外的地方碰到终端了,出了什么事你们能负责吗?”
“我看你们是疯了,这小子都什么模样了还往家里带,你以为高中生压力太大走读啊?他需要隔离舱明白吗?”
老管家没说话,脸上的笑依旧云淡风轻地挂着,眼睑却垂了下来,像是一瞬间老了数十岁的光景。他站在卧室门口,腰背挺得笔直,视线停留在周郑的鞋尖上,隐约想起几个小时前在书房发生的事。
那时候电力刚断,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安祈从沙发边跑过来就要抢那部被夜莺看护的终端,甚至下手掰折了阻拦者的手腕。
他的眸色清亮,动作狠得宛若孤注一掷的野狼。他在距离老管家几步外的地方被几个兵痞子摁在地上,抬着头不停地念叨着几个熟悉的字眼。
——他说:“管家爷爷,请您帮帮我。”
——“请您帮帮我。”
老管家垂眸,在心里叹了口气。站在他对面的周郑还在抱怨,他说:“老爷子您今年二百多了吧,都快要作古的人了,就别总想着宠孩子了。”
他烦躁地去摸兜里的烟,掐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还在安家,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说:“你们清醒点吧,这小子接触终端的次数越多,一命呜呼的速度就越快。想让他活着,就少让他管点闲事,别成天往A3206那里跑,跟个癞皮狗似的。”
“周先生,”老管家打断了他的话,“孩子们的事,周先生就请少说两句吧。您当年不也在11区门口跪了一个月吗?郑家至今还对您颇有微词。”
周郑被刺得打了个哆嗦,活像胃上被人当空给了一拳。他咽了口唾沫,看着黑暗中老管家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在心里暗自唾了一口,转身拧开了安祈的房门。
——姜还是老的辣,安家这老管家能稳坐这么多年,背地里小道消息知道恐怕不比夜莺那帮暗哨少。
他咋了咋犯苦的舌头,只觉得嘴里被人硬塞了只臭虫。
安小少爷的房间里不怎么黑,雨后的月光穿透重云,正隔着玻璃窗落在他床前的木地板上。周郑拉了张椅子,坐在正对着安祈那张大床的地方,甫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被吓得凳子腿都呲在了地板上。
“您这三更半夜的练眼睛呢?”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睡觉吧小少爷,睁着眼睛也瞧不见梦中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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