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全靠对家续命
劲风吹过,几朵花瓣卷入晴空, 从气流中挣脱, 摇摇欲坠。
最终悠悠落在男人的脚下。
烛茗正要落下去的步伐顿了顿,转了个方向迈向另一侧。
“这周末的团建策划已经发你了, 沈导那边也说好了, 时间定的是12号, 就是这周剪辑版播出那天, 刚好回来能一起看节目;演唱会的嘉宾名单还要再确认一下吗, 如果没问题我这周就发邀请函去和他们确定行程;东南亚的场馆问题都解决了……”
蒋星盼跟在他身边,一五一十汇报着。
“对了, 沈导问我们团建能不能有节目组跟拍或者我们自己手持摄像机?”
“拒绝就好。”
烛茗冷淡的回答, 语气里似乎压抑着不爽的情绪,听得蒋星盼心里一惊:果然有状况。
他几乎是在今天烛茗踏进工作室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事态异常。
以往他们烛总进工作室, 就像纨绔公子驾临勾栏瓦肆, 脚下生风一路走过,颇有精气神儿和众人打招呼, 眼角和嘴角都盈满欢愉。
这边文案和广告组的小姑娘满脸通红。
那边项目组和造型团队冲他吹着口哨。
而今天,他怏怏穿过走廊,步伐没有一刻停留, 一丁点儿眼风都没有。
工作区的众人窃窃私语。
“今天没和烛哥对视,我失恋了。”
“谁惹我们烛总了,盘他!”
“我是工作失职错过什么热搜了吗?”
“盼哥,咋回事儿啊?”
啥情况啊?咋回事儿啊?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又不是他的贴身生活助理!
蒋星盼摇头不语,揩了一把汗,快步跟上。
他也纳闷呢,从今早见面,这位大兄弟就一直是这幅德行。说来惭愧,自从蔺遥老师上位,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精通老板每一个微表情的蒋星盼了!!!
要不问问蔺遥老师?
蒋星盼正拿出手机想找陈青泉打探一下情况,烛茗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这几天我去市郊那边住,下午找人打扫一下……”
蒋星盼停住手上的动作。
嗐,敢情是俩人闹别扭了啊!
来不及去思考“吵架分居”和他们烛总的适配程度,蒋星盼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心里想,烛茗自己住,就意味着要吼他按时吃饭按点睡觉了。
他看着烛茗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有蔺老师也挺好的。”
今天海音要来工作室录制节目。烛茗躺在化妆室的椅子上,任凭寇蔻的碎碎念从耳中穿过。
他极其敷衍地附和,心思完全不在。
昨天晚上的争执后,他和蔺遥都没再和彼此说过一句话。偶尔在走廊上对上视线,也只是默默移开,冷冷淡淡的。蔺遥的隐怒虽加重了他的猜测和心虚,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愿意为这件事情低头。
两个骄傲的人都不愿率先向彼此低头,何况他们还是互相较劲的对家。
可是,就算心里再不痛快,镜头前的烛茗不会轻易自乱阵脚。
蒋星盼和一群摄影和导演在墙边互相挤着,站得密密麻麻一排,不禁皱眉。
虽然早知道烛茗是一个理智冷静到可怕的男人,永远不会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但是看到他镇定自若的模样,仍不由自主感到心疼。
难得动情,难得纵情。
仿佛下凡历劫,尝尽热烈和哀恸,无可奈何又不知所措,只好重新回到旧日独自疏离的躯壳中。
“第二阶段的竞演,是你们要作为一个整体,把自我发挥到极致的同时实现团队配合的时候了。这个阶段我虽然是负责指导,但我想音乐风格和舞台概念设计,你们得慢慢自己上手。因为第三阶段的淘汰赛不能有前辈的参与,全靠你们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懂我的意思吧?”
烛茗冷静的声音语速极快,随后又对这次选曲提了些建议。
秦怀听得云里雾里,她悄悄伏在石玥耳边,问:“烛总今天怎么这么冷?哎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石玥摇头,求助似的看向俞可爱。
俞可爱作为队长被姑娘们委以重任,默默举起手。
烛茗颔首:“有什么问题?”
俞可爱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就……您今天这嘴是租来的,着急还回去吗?”
“说人话。”
“您倒是语速慢点啊!!!”姑娘们齐声喊道。
*
“今天设计师比较忙,如果有什么地方有问题我转告他。”
“没事,这样就挺好的。”
蔺遥在陈青泉的陪同下参观着工作室的装潢。还有两个月解约,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窗外风起,竟吹得他心里层层波澜。
甚至是有些烦躁。
昨晚他一夜没睡好,辗转反侧,清晨才昏昏睡下。
起来做好早餐,想认真和烛茗谈一谈,道个歉,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卧室空荡荡的。
平时一向不怎么收拾房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整间客卧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似的。
窗帘大敞,阳光肆意照进来,刺得他眼睛疼。
疼得他今天都不敢看天,明明晴空如洗,偏偏戴上了一副墨镜。
他曾借走的那一副。
“你和烛茗怎么样了?”陈青泉忽然问。
蔺遥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可别被他影响自己的心情,你们俩现在这样,对谁都不好。”
蔺遥停住步伐,摘下眼镜,定定看着陈青泉,仿佛看着一个不理解自家儿子儿媳的恶婆婆似的。
他太了解陈青泉了。
雷厉风行也好,不近人情也罢,哪怕他们共事再久,永远都有一根名为商业利益的弦横在她头上。他们是合作伙伴,却未必成得了亲人。
他在无声的凝视中看到了陈青泉眼里滑过的不解。
这样的她,是他熟悉的陈青泉。
即便烛茗和他关系不一般了,陈青泉除了感慨自己终于心有所属,对烛茗和从前也并无二致。
又或者说,她从来没变,变得是他自己。
烛茗是神秘的,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于外人而言都是未知,就他那样的性格,无论对他存有多少偏见,都太正常了。
没有人像他这般和烛茗接触过,没有人像他这般,彻彻底底,原原本本了解真正的烛茗。
烛茗之所以成为烛茗的始末,只有他知道。
“泉姐,以后别这样说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昨夜的少眠难免让他头疼,“我是心甘情愿被他影响的,他不好,我怎么会好?”
陈青泉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浮沉纵横了这么多年的艺人,谈场恋爱居然能谈出一种死心塌地的感觉。
“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吧,别放在心上了。烛茗他真的很好,比我们曾经以为的,要好很多。”
好到他倾尽所有所有,也不想片刻放手。
陈青泉怔怔地点头,眼见着蔺遥已经拂袖离开:“你去哪儿?”
“去找他,您先回吧。”
“哎等等!”蔺遥正要上车,被陈青泉喊住,“我才听说他这周末要带团队去团建,地址回头打听到了发你。人要是找不到,就去那儿堵吧!姐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蔺遥眸光动了动,轻笑起来:“好,谢谢泉姐。”
到工作室门口,听说人已经离开了。蔺遥想了想,开车去了医院。
在纪老爷子的病房前被卢建忠拉上,唠了没两句就找了借口离开。
他们俩之间的矛盾,还是别让长辈知道了。
蔺遥脚下抹油,生怕被人精一般的卢叔看出端倪,在电梯间撞见了熟悉的人。
顾医生正靠着墙,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哦豁,恋爱的酸臭味!蔺遥鄙夷地看了一眼,恰好对上顾燃抬起的双眸。
工作间隙摸鱼被抓包并没有使得这位医生有任何尴尬。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按了一下电梯上行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