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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眨眨眼

作者:ranana 时间:2020-11-08 15:16:37 标签:年下 都市

蔡院长笑笑,问我:“这个冯阿姨是你的谁啊?什么亲戚啊?老公做什么的啊?怎么没来啊?孩子呢?”
我说:“我大学同学的妈妈,他出了点事,人走了,我有时候会去看看他妈妈。“
蔡院长拍拍我的手背,热泪盈眶:“小业是个热心人啊,和你妈妈一样,你们啊,心都很善。”
院长继续和我说:”你妈妈连自己家里佣人的女儿都送进我们这里的vip做临终关怀,那个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我说:“我去看看冯阿姨吧。”
院长收起了我签好的协议,起身说:“我们这里的护理人员都是年轻人,身体一个比一个好,和那些医院里的老阿姨,老太太是没法比的。”
我点头称是,我们走到院长办公室外了,她说:“先带你去见见主治医生吧,也是专门针对中风的人的,以前在中医院做的,老主任了。”
那个老主任是个男的,年纪倒不到,五十来岁的样子,姓赵,人很精神,办公室就在隔壁,我们握了握手,蔡院长说:“主任,那就交给你了啊,我先走了。”
我们道别。
赵主任桌上摆着冯芳芳的病历,赵主任和我说:“很顽强的病人啊,中风两次,身体这个状况还是不错的。”
我问:“她一直有在练习走路的。”
赵主任说:“自己生活肯定是有点问题的,但是以后靠着拐杖走上几步应该没问题,复建我们这里肯定比医院做得更专业,更好。”
赵主任带我去看复建的设施,复建的地方在住院部的二楼,有一些老人在护理人员的陪同下扶着双排横杠在铺着软垫的地板上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有个年轻人坐在轮椅上,脖子上带着护颈的防具,腿上打着石膏,瞥了我一眼。
我说:“还有年轻人啊?”
赵主任笑着说:“小业啊,老人需要疗养,年轻人也需要的嘛,你去阿尔卑斯山脚下看看,好多什么ceo,coo的去那里洗涤心灵。”
赵主任说:“老人和年轻人,不过就是年龄的差别,年龄不过就是数字,他们本质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赵主任带我去看冯芳芳,介绍护士和护工给我认识,小李,小王,小芬和小复,都很年轻,都笑眯眯的。
赵主任和小李说:“那就交给你们了啊,我先走了。”
小李和我握手,说:“是业太太的儿子吧?”
她大约三十来岁,圆嘟嘟的脸孔,福相,她和我说:“蛮巧的,以前业太太送来的那位太太也住这间房间。”
我望进房间里,冯芳芳躺在病床上,病床上好多阳光,小王和小芬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小王问她:“阿姨,阳光会不会太刺眼,太刺眼的话,你就和我眨一下眼睛。”
小芬问:“阿姨,晚饭呢,我们这里有三个套餐,你要是都不喜欢,你在这个ipad上面点你想吃的菜。”
小复在抹桌子,头也不抬。
确实有种众星捧月的氛围。
我问小李:“那位太太后来是不是切开了气管?”
小李说:“是的。“
我问:”她家里人来看过她吗?“
”来过的,她妈妈来过,也没有小孩。“
”没有小孩?“
”以前生过一个,恢复得不好,子宫后来摘了。“
我说:“我想和冯阿姨说会儿话。”
小李喊了声,他们四个便都鞠着躬,笑盈盈地退了出去。小李给我关门,关门前还说了句:“太太和少爷慢慢说话呀。”
一时间我以为在演古装剧,最恶俗,最浮躁的那种,老爷一定要有三妻四妾,妻妾争宠,死的死,伤的伤,少爷小姐明争暗斗,瘸的瘸,瞎的瞎。
一时间我以为我在做梦,阳光太晃眼了,一个衰老的,垂死的妈妈躺在我面前的病床上。我走近了,站在她的床边,我握住她的手,哭了出来。
呃……呃……
我听到这个妈妈发出这样的声音,奄奄一息的,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样。可能是死亡,可能是无法完全治愈的疾病,也可能是思念。
她伸出手摸我的头发。
她是不是也觉得在做梦?
我每天下班都会抽空去看看冯芳芳,护工们每天给她换衣服,入秋了,每天都穿不同颜色的开衫,颜色都很鲜艳,不是橘色系就是红色系,像过大年,她们还给她戴毛线帽,也是鲜艳的颜色,好像她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得,过成了一串红鞭炮。她们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房间里也很香,香味淡淡,应该是每天都换的鲜花发出来的香味。可是冯芳芳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她一直在昏睡,总是昏昏沉沉的。我晚上来,她睡着,我周末白天来,她也闭着眼睛,好像从没醒过。她也不练习走路了。她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欲望了。
融市迎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时,我提着果篮和鲜花去看冯芳芳。我买了好多火龙果,电视上说吃火龙果对中风偏瘫很有帮助,火龙果糖分多,吃了也容易让人开心。我以前就常买去看她,买去分给她和蜀雪吃。
赵主任来查房,看到我,把我喊出去说话。他和我说:“小业啊,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说:“不会吧,之前还很……”我说,“她的斗志一直很顽强的。”
赵主任说:“这种事情说不准的,冬天对病人来说是很残酷的。”
我说:“这里四季如春啊,房间里这么暖和,她都不出房间的啊。”
赵主任一看我,笑了笑,我也陪笑,说:“我知道了,谢谢主任了。”
我回进了纯享豪华单人间,换了冯芳芳床头柜上那花瓶里插着的鲜花。我把花瓶放回去,我看着她,她躺在那里,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仿佛死了一样。
我坐下了看她,她的病床边上就是一面大窗户,那窗户外面是傍晚的融江。江面上金光绚烂,空中紫霞片片,我看到融江上的缆车了,缆车线隐没在了霞光中,我只能看到两节车厢浮在那晚霞中。真像透纳的画。真像会出现在疗养院介绍手册上的一张宣传照片。
冬天了,下过雪了,江面上肯定很冷,不过缆车里是有暖气的。蜀雪说过的,我没有坐过。缆车里的人应该不会觉得冷的,应该是不会感受到冬天的。
我喊了冯芳芳一声:“冯阿姨……”
她没有一点反应。
我说:“蜀雪最近有点忙。”
听到蜀雪的名字,她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了两下。总算有点反应了。
我说:“你不要记恨蜀雪。”
我告诉她:“阿姨,那件事……那张照片是我拍的,不是我放出去的,但是是我拍的。”
“你恨一恨我吧,你好好活下去,恨一恨我吧……”
我说:“蜀雪和你……还有尹教授,你们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对不起……”
冯芳芳的眼珠又不动了。
我忽然很想见一见母亲。于是,我连夜赶回风顺,飞机晚上起飞,回到家里正好早上七点,母亲正好起床,看到我,喜出望外,拉着我说:“正好今晚和我一起去一个晚宴!来,帮我挑一下裙子!”
母亲拉着我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关照宝姨:“送点咖啡上来。”
我们走到了二楼,母亲说:“是徐太太办的慈善晚宴,我们基金会不是一直在赞助一些希望小学么,学生们给我们表演节目,我要当基金会代表上去讲话致词。”
我说:“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母亲说:“你说啊。”她带着我进了二楼的衣帽间。她来开衣橱挑衣服,边挑边问我:“你说这件华伦天奴会不会太隆重了?”
我说:“前阵子我去蔡院长那里了。”
母亲说:“小蔡和我说了呀,你帮忙照顾一个大学同学的妈妈嘛。”
母亲对我皱皱鼻子:“老好人。”
我还想说话,宝姨的咖啡送上来了,放在了衣帽间的咖啡桌上,我低下头,坐在了桌边的扶手沙发上。我说:“还好,晚宴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
母亲又问我:“还是这条香奈儿,德菲因在那个电影里穿过同款的,老古董了,你看看这个剪裁,这个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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